原本是要在床前卷過的風,陡然間停了下來。
秦小丫兒一擡頭,緊接着便看到了一個穿着黑袍、肩上還有一隻小黑貓的男孩。
這一刻的她,一下子就呆住了。
不但呆住了,而且滿臉通紅,因爲她現在在床上的姿勢,實在是太羞人,羞到了根本不能見人……尤其是男人的地步。
穿着黑袍的男孩和他肩上的小黑貓卻也是睜大了眼睛,心裏想着……好羞人!
其實這個時候,男孩應該是如同風一般,以不可思議的身法進入裏屋。有道是迅雷不及掩耳,以他身法之快,小丫兒看來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不見。這樣的話,就算會因爲這突然卷入屋子裏的風而心中驚疑,卻也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就因爲在這過程中,他往床上多看了一眼,忍不住就停了下來。
隻因爲,小丫兒現在的姿勢,實在是太有創意,太羞人了。
以便以他的見多識廣,都不曾想到,這世上還有人能夠擺出這麽羞人的姿勢,而這種姿勢,恐怕也隻要練過縮骨功的她能夠擺出,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他甚至能夠看到,在他的目光下,小丫兒那憋得滿臉通紅,難爲情到極點的可愛模樣……因爲真的太羞人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原來這丫頭也這麽的有……創意!
小丫兒整個人都傻掉了。
她知道老爺還沒有起來,但她完全不明白,爲什麽蝙蝠公子會出現在這裏,會突然帶着小刀從外面進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被他看到,而且,上一次她還隻是在練功,被他看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現在,這個姿勢……我應不應該告訴他,其實這個姿勢……也是在練功?
練功練成這個樣子……他會相信嗎?
她小小聲的說道:“我是在……練功!”你一定要相信啊?
蝙蝠公子左手負後,右手放在嘴前,輕咳一聲:“對……很明顯!”明顯個頭啊,練功練成這個樣子?
負手踏入裏屋,練功居然也練得這麽有創意,看來得對這丫頭刮目相看啊。
等他一走,秦小丫兒趕緊收功,手忙腳亂的穿好衣裳。過了一會兒,她悄悄的,往裏屋探頭看去,卻看到老爺還睡在床上,小刀趴在老爺懷中,睡得香甜。
她蹑手蹑腳的進入屋中,東張西望,甚至趴下來,往床下看去,然而屋子裏,除了老爺和小刀,再沒有其他人,而窗戶也關得死緊。
她爬了起來,怔怔的看着熟睡的老爺。
半個時辰後,天色大亮,柳蔓郡主派人來請老爺前去……
***
滿地屍體的山林間,一輛漆黑的馬車停在那裏。
成批的蠻兵,仔細的檢查着這些屍體的狀況,即便是久經戰場的他們,面對着眼前這詭異的景象,也不由得一陣心悸。
馬車邊,地狐娘束着手,靜靜地等待着,在她的身後,又有一個棺木,裏頭放置着的,乃是她的二師兄山鬼王。
另一邊,兩名男子在檢查完地上的那些屍體後,一同前來。
這兩人,一個是隆虎兒,另一個則是冥篁王的三弟子“白蛇飛蛇”。
白蛇飛蛇,名字古怪,外形看去,倒是普普通通,身體瘦長,額頭稍尖,卻也不是特别的突出。單從外表看去,不是非常的壯碩,臂展卻要比一般人長些。
隆虎兒雖是蠻将,其精湛的馬術,在整個蠻軍中少有人及,但喜好中原文化,卻沒有其他的蠻将那般粗野。來到馬車邊,他禀道:“王爺,死掉的這些阿骨兵,除了少數幾個,外表雖然無傷,但是體内五髒六腑盡皆焚毀,其他的,完全看不出傷痕,也不知道是怎麽被殺掉的。”
地狐娘道:“内髒被燒死的那幾個,是被那穿淺紅色衣裳、戴面紗的丫頭殺掉的,那丫頭能夠放火,精通拜火教的秘藏術法。”
白蛇飛蛇皺眉道:“拜火教?拜火教的人,應該還不至于公然與我們爲敵。”
馬車裏,冥篁王的聲音緩緩傳來:“那兩個丫頭,身份已經查出,一個喚作薛紅線,一個喚作聶隐娘,自稱混江雙蛟,曾在西南方惹出一連串的事端,改變了整個西南七路的局勢。消息說,她們是在刺殺東南武林盟主甯江未遂後,逃到北方,不過從這‘薛紅線’殺阿骨兵的手法來看,她必定就是叛出拜火教的春箋麗,與她結伴的,毫無疑問就是砍頭魔女甯小夢。”
白蛇飛蛇道:“但是聽說,在西南一帶時,雖然也有人懷疑她們就是春箋麗和甯小夢,但是她們曾當衆取下面紗……”
冥篁王道:“易容之術罷了!事先易容,再戴面紗,取下面紗後,一時無人想到面紗之下仍然是僞裝。此外,她們必定習有某種心法,使得她們能夠在改變模樣後,跟着改變自己外在的氣質,使得高手一時也難以辨認,這個不足爲奇。”
白蛇飛蛇道:“但是,殺掉這些阿骨兵的,師妹說是一個男孩,還有一隻黑貓……”
冥篁王在車中淡淡的道:“身上無傷,卻是當場送命,唯一的可能就是神通又或術法。那隻黑貓,必定是一隻飛天貓,飛天貓是極其稀少的品種,世所罕見,又有飛天遁地和抽魂取魄的能力。這種能力,對于真正的高手,用處不大,但是阿骨兵空有刀槍不入的骨身,魂魄卻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别,遠不到金魄的程度,魂魄一旦被抽出,馬上就魂飛魄散,當場斃命。”
繼續道:“西嶺的金嫫姥姥,有一個女徒弟,喚作血菱娘,這血菱娘曾養過一隻貓,這是我目前知道的唯一一隻飛天貓。血菱娘兩年前,死在了春箋麗和甯小夢手中,那隻飛天貓也下落不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那混江雙蛟就是春箋麗與甯小夢兩人的僞裝,至于那個帶着飛天貓的男孩,應該就是她們的師父,曾經在昊京留下好幾場兇殺血案、給拜火教找來極大麻煩的蝙蝠公子。”
隆虎兒道:“他們幾人,怎會跑到這裏來?”
冥篁王道:“恐怕是來接觸墨門善公主的。豹王的慘敗,使得蠻軍暫時無力南侵,各路的隐藏勢力,也因此蠢蠢欲動。對于南方朝廷來說,西南方各個亂軍的依附,讓南方朝廷短時間裏,免了後顧之憂,如果能夠在蠻軍的後方激起大規模的暴動,華夏一方的形勢将會因此變得大好。她們必定是來相助墨門的,隻是無意中卷入了這場事端。”
如果是春箋麗、甯小夢在這裏,必定會大吃一驚,隻因爲,冥篁王短短的幾句話,已經将她們的背景和意圖摸得一清二楚。
隆虎兒再道:“王爺,現在我等應該怎麽做?”
冥篁王道:“無妨,雖然暫時被她們逃了,但是吟澤的勢力,也被我們連根拔起。接下來,誰敢爲她們出頭,便将那些勢力一同剿滅便是。與其讓那些人在暗處伺機而動,不如趁早将他們逼出。此外,既然那春箋麗是拜火教的叛徒,蝙蝠公子又是拜火教的大敵,是春箋麗脫出拜火教後所拜的師父,那這事,他們也别想悠閑。隐藏在台面下的勢力,還是一個個的,全都拉到台面上來的好。”
他将要做的事,一個個的吩咐下去,隆虎兒、白蛇飛蛇領命而去。
等他們走後,地狐娘依舊等在那裏,不安的道:“師父……”
冥篁王道:“昨晚你和你二師兄,兩人擅離職守,我本是讓你們将功補過,誰知你們不但未能擒殺敵人,反而損了一百多名阿骨兵,連帶着你二師兄都因此而死,你可知罪?”
地狐娘慌忙拜倒在地:“弟子知罪!”
一支針從馬車中飛出,瞬間刺入她體内。地狐娘痛得額頭冷汗直流,卻是不敢吭聲。
冥篁王道:“這支附骨針,六個時辰後,會在你的體内自行化開。你雖未能将功補過,但那蝙蝠公子的出現,也在爲師的意料之外,遇上超出意料的強敵,非戰之罪,怪不得你,六個時辰的附骨毒針,聊作懲罰,也是磨砺你的心志。我知你四人中,唯有你二師兄,與你關系最好,你去把他好好安葬吧。剩下的事,我會教由你大師兄去處理,斷不會讓你二師兄白死。”
地狐娘這才知道,連本在昊京的大師兄都已到了,心知敵人這一次,必定是在劫難逃。強忍體内毒針的鑽骨之痛,叩首道:“弟子遵命!”
馬車在她的前方,緩緩駛離。
……
***
甯江帶着他身邊的女道童,在密室裏煉制丹藥。
在他身邊的,是幽凰五嬌中的丁媚。運入此間的所有藥材,都會經過她的檢查。“小白道長”煉丹的整個過程,也全都在她的監控之下。
密室裏藥香缭繞,爐鼎下丹火滾滾。
實際上,甯江所開出的藥材,其中雖然有一些頗爲珍貴,但大多都是人所衆知的補品,丁媚雖然反複研究,卻看不出有任何的問題。
練出的所有靈丹,也至少會有兩粒,她先服下一粒,确定沒有危害後,再讓柳蔓郡主服下。
不管是丁媚還是柳蔓郡主都不知道,在這幾日裏,每天夜裏,都會有一道綠影,暗中溜入小白道人的房中,與他獨處。
那綠影自然就是地狐娘。
山鬼王的死,對地狐娘打擊頗大,但是駐顔之術的誘惑,對她來說實在是難以抗拒。也正因此,每天晚上,她都會溜入小白道人的房中,以她詭異的術法,操控和迷惑他。
從小白道長的話語中,她已經明白,直接修煉駐顔之術,至少需要一年多的閉關時間。在這個世道突變,每時每刻都是風卷雲動的日子裏,她沒有這個時間。
但是,隻要直接奪取已經修煉了駐顔之術的男子元陽凝練的精華,她就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裏,練成駐顔之術。
終于,經過幾天的準備,那天夜裏,她喝下了小白道長的精華,又使用魅惑之術,讓他遺忘自己的到來,然後滿意地離去。
她知道,在半個月裏,小白道長不會有太多的異狀,半個月後,他會突然衰老至死,但是那個時候,不會有人懷疑到她。因爲在小白道長的記憶中,她從來沒有出現過,她以魅惑之術在他心頭種下的心靈暗示,也讓他根本不會去想這事。
在離開小白道長後,她在暗處,煉化從小白道長那得來的精華,隻覺得渾身暖融融的,肌膚間猶如散發着芬芳,這讓她愈發相信駐顔之術的存在,心中暗喜。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離去之後,“小白道長”便從她每次度入他口中的迷藥裏,提取出她的體液,緊接着,便在暗中下入了一顆藥丹中,後來,那顆藥丹,就被柳蔓郡主服下。
雖然,所有的藥材都被丁媚檢驗過,且确定都非毒藥。然而藥性與藥性之間的相互作用,卻非丁媚所能夠了解。而練出的藥,雖然都是由丁媚先行嘗試,但是暗中的火候、煉藥時間等,些許的不同便能導緻藥性的揮發各不相同,從而生出不同的作用。
服食了小白道長煉制的丹藥後,那幾日裏,柳蔓郡主欲求頗多,夜夜與突欲歡好。而一些不可知的氣息,便藉此,傳向了突欲,這個同樣是她所不知曉的。
吟澤雖然被成功擊破,但是吟澤的匪首逃脫,神相要抓的女人也沒能做到,對于突欲來說,這也是極其煩躁的一件事。
此外,不知因何原因,原本極受他寵愛的柳蔓郡主,在那一夜過後,對他來說,竟是形同嚼臘,與她歡好再無樂趣。于是他幹脆便以公事爲名,暫先抛開柳蔓,親身前往蔡州,主持對相爺所要的逃犯的追殺之中。
而這個時候,遠方的霍州,一個天生麗質的女孩,正立在山崖處,擡頭遙望着夜空。夜空中,紫微破碎,冷月無光,然而那如同沙河一般的萬千星辰,卻在星移鬥轉間,編制着壯麗而又浩瀚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