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金戴銀的肥胖者轉身朝向台上,道:“大帥,郡主,我看她雖然出了差錯,卻也并非有意行刺,隻是一不小心失手罷了。今日是郡主的大好日子,殺那他們,不過是小事,無端見血,卻不是一個好兆頭。”
突欲看去,見發話的,乃是宇文王孫,不由得有些猶豫。他自然知道,這丫頭不過是被陷害,隻是爲了這樣一個丫頭,去得罪神相那邊的人,顯得很沒有必要,而其他人,大多也都是這樣的想法。
但是這宇文王孫,雖然沒有什麽本事,卻是鹘後那頭的人。
蠻族之中,大多數情況下,地位都是取決于實力,然而血統這一方面,有時依舊是不可避免的因素。鹘後之所以能夠統率各部,除了她驚人的實力,在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她和宇文家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使她能夠取得法理上的合法性。
而宇文家雖然這幾代沒有出什麽人才,但靠着鹘後,在蠻軍中依舊有着相當高的地位。得罪了這位宇文王孫不打緊,但是不給他面子,就相當于不給鹘後面子。
另一邊,那“吳先生”卻是冷笑道:“她的飛刀往我飛來,憑什麽你說不是行刺,就不是行刺?”
這人就是擁有妖血“禺?”的吳窮。正如宇文王孫不需要給他面子一般,身爲神相那一邊的人,他自然也不用給宇文王孫面子。
更何況,對于宇文王孫這種沒什麽本事,就是靠着血統就能夠擁有一定地位的人物,蠻軍中的許多勇士、猛士原本也就是看不起的。
宇文王孫道:“這個……”他水平不夠,實際上根本沒看清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那四支飛刀是如何拐彎的。
在他身邊,那青年道者卻是起身笑道:“這位先生說笑了,那四支飛刀全無力道,以先生的本事,要是會被它們傷着,那才是天大奇事。以這位姑娘的本事,真要行刺,想來也不會在這種衆目睽睽之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用這種輕飄飄的飛刀,難道她真的不怕死不成?”
那四支飛刀,雖然是意外轉彎,但賓客中高手衆多,守在四周的蠻族勇士、猛士亦有不少,能夠中途攔截的不知多少,隻不過知道吳窮自身亦是高手,而且明顯是他做的手腳,是以都未插手罷了。
要說吳窮真會被那幾支飛刀傷到分毫,那自然是沒有人信的。
雖然如此,沒有人當衆說出,其他人自然也懶得去管這事,此刻,既然有人起身辯駁,其他人自然也不免低聲議論。
吳窮看着這青年,冷笑道:“你又是什麽人?”
青年道者踏步出席:“貧道小白!《道德經》有雲:上德如谷,大白如辱。貧道不敢以大白自居,唯号小白!”
因爲九陰真經的出現,如今的天下,莫說是華夏武者,就連蠻族中,也不知多少人開始硬着頭皮,苦苦研讀道藏。而《道德經》乃是所有道藏的基礎,雖然看得在場每個人都頭大,但基本上大家還都是讀過的。是以,當青年道者念出這句時,大家紛紛拂須點頭……對對,是有這一句。
這家夥就是小白道人?吳窮坐在那裏,眸中益發的陰冷。雖然第一次見面,但他早已聽應恺箫提到過這厮。能夠用針灸之術将他下在應全琨獨子體内的血蛇逼出,這道人倒也很不簡單。
應恺箫在台上,哼聲道:“就算她隻是無心之失,但是在郡主的好日子裏,失手出錯,驚擾貴客,既落了大帥和郡主的面子,也掃了大家的興,難道不該殺?”
刁立香說道:“隻是一點小事……”
應恺箫冷笑道:“這如何是小事?香姐你爲這丫頭說話,難道是你指使的不成?”
刁立香怒道:“你……”
柳蔓郡主道:“夠了!”
二女彼此怒視,但也不敢再吭聲。
柳蔓郡主看向突欲:“大帥,這事可否由妾身處置?”
突欲笑道:“原本就是爲你辦的喜宴,自然是由你說了算。”
柳蔓郡主看向台下,殺氣凜然:“這丫頭雖非故意,但失手驚擾了貴客,就是不該。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啊,将她拖下去,雙腿鋸了,至于其他人,看在她終究是無心之失的份上,暫不株連。”
趙庭珍心知這已經是能夠得到的最好結果,趕緊流淚磕頭:“多謝郡主開恩!”到了這一步,隻要不連累身邊的人,不連累七裏鋒,對她來說,就已經是喜出望外,至于其他,那真是顧不得了。
蠻兵便要将她拖下,青年道者再踏一步:“且慢!”
柳蔓郡主面現不豫之色:“道者,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在她看來,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砍了這丫頭雙腿,讓她變成殘廢,也算是給了這位吳窮先生一個交代,而不殺她,同樣也是給宇文王孫一個面子。
爲了這樣一個丫頭,讓相爺和鹘後兩邊的人在她的宴上生出嫌隙,已經是讓她心中暗怨,這種兩面讨好的處置,也算是迫不得己。至于這道士,不過是看在他是宇文王孫帶來的人,同時送上的禮也不薄的份上,不将他牽連進來,他還想怎樣?
縱連宇文王孫,也在道者身後悄悄的道:“道長……小白道長……”想要把他叫回。
青年道者卻是手持拂塵,朝台上拱手,笑道:“郡主息怒!有道是和氣生财,這姑娘既已犯錯,掃了大家的興,就算是砍了她雙腿,又能有什麽用處?更何況,正如宇文大人所說,這般大好日子,見血總是不好,砍頭砍腿,又有什麽區别?敝人有一解決法子,還請郡主采納?”
柳蔓郡主道:“哦?你且說說看?”看在你送的那大顆夜明珠的份上,就聽你說幾句吧。
青年道者道:“這位姑娘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是在這樣的日子裏,掃了大家的興。然而亡羊補牢,猶未爲晚,這事既然是因爲表演而起,那貧道就爲大帥、郡主,以及諸位補上一個,若是能夠激起大家的興緻,博得衆位的喝彩,便請大帥和郡主将她放過。”
柳蔓郡主心想,這倒是個好法子,于是笑道:“你想表演什麽?”
青年道者道:“不勝之術。”
柳蔓郡主道:“這不勝之術,又是什麽術?”
青年道者左手負後,右手上揮,彗絲架于肩頭,道:“貧道自幼學醫,不會武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然而貧道又是遊方之人,喜歡四處遊蕩,行遍天下,若是遇到歹人怎麽辦?若是遇到惡人怎麽辦?要是有人看到我帶着的兩個女道童,想要将她們搶了怎麽辦?有鑒于此,貧道冥思苦想,用了一些時日,終于悟出了一套‘不勝之術’。”
說到這裏,便連突欲也不由得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不勝法?”
青年道者道:“隻要用出這個不勝之術,上到宗師級高手,下到山賊土匪,地痞流氓……”搖了搖頭:“貧道是一個也打不過。”
聽到這,衆人不由得哄笑起來。柳蔓郡主心想:“這道者是來說笑話,活躍氣氛的麽?”
另一邊,丘仲書嘲弄的道:“你不練這不勝之術,打不過地痞流氓,練了這不勝之術,還是打不過地痞流氓。那這不勝之術練了和沒練,到底有什麽區别?”剛才趙庭珍差點被抓去砍頭,他連看都不敢看她,現在看到這道士幫趙庭珍出頭,心中卻又一陣别扭,恨不得他當衆出醜。
青年道者卻道:“這就是這不勝之術的巧妙之處,隻要用了這不勝之術,别說地痞流氓,就算是同樣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小孩兒、阿貓阿狗,貧道也拿他們全無辦法。但是與此同時,下到阿貓阿狗,上到武林高手,無雙猛将,卻也無一人能夠打敗貧道。”
衆人彼此對望……這就有點意思了。
青年道者道:“衆位若是不信,可當場一試,我觀此刻,府中駐守的無一不是軍中的猛士,大帥與郡主大可選出四名強者與我交手,貧道固然勝不了他們,卻也讓他們必定勝不了貧道。”
吳窮轉動這酒杯,冷笑道:“你說你不會武功,但誰又知道你是否真的不會?”
青年道者笑道:“以諸位的眼力,貧道是否是練武之人,難道還看不出來?況且,就算貧道真的藏得深,但是在交手的時候,貧道又怎能再隐藏?隻要貧道在這過程中,用上一絲氣勁,那就算是貧道說謊,欺騙大帥與郡主,貧道願意與這位姑娘一同接受處罰。”
應恺箫哼了一聲:“郡主給她的,可是鋸腿之刑。”
青年道者道:“既然說是一同接受處罰,那貧道若是用了一絲氣勁,又或者是自食其言,敗下場去,那貧道也與這位姑娘一同鋸腿便是。”轉身将趙庭珍扶起:“姑娘且先退到後頭。”
趙庭珍梨花帶露的擡頭看他:“道、道長……”
青年道者笑道:“姑娘放心,不會有事的。”親自将她扶到場外,然後獨自一人回到場中,拂塵再揮:“請大帥與郡主挑人上場。”
突欲心想,就看看這道者是否真的有他自己吹得那般神奇?當下,便從自己的護衛中派出四名蠻族猛士上場。
衆人看去,見這四人無一不是塊頭巨大,體型魁梧,一看就知道是力能破石之輩,這道者身體單薄,而且的确不像是練武之人,這般羸弱,随便挨上這四人中任何一人的拳頭,怕是都會當場粉身碎骨。
道士後方,趙庭珍緊緊的揉着衣角,小白道長不會武功,這個她是清清楚楚的,在七裏鋒時,她父親在第一次見面時,可是試過的。他真的能夠擋得住這四人麽?
吳窮忽的發出陰沉的笑聲:“既然這樣,我們也看看大帥手下弟兄的本事。”看向那四人,淡淡的道:“這位小道兄可是看不起你們,人家說了,他一點氣勁不用,半點武功不會,輕而易舉的就可以讓你們拿他沒有一點辦法。呵呵,現在就看你們的了,要知道,你們可是大帥身邊的,連一個不會武功的道士都打不過,這丢的可是大帥的臉。”
那四人對望一眼,他們原本就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人,一點武功不會,卻能夠擋得住他們四人,現在被吳窮這般一激,立時也心頭怒起,齊齊朝着台上的大帥拱手立誓:“我們願立軍令狀,如果勝不了他,甯願一死。”
青年道者卻在他們身後搖頭道:“唉,這又何必呢?貧道爲這位姑娘出頭,原本就是因爲不願在郡主的大好日子裏見血害命,又豈可爲了這點遊戲之事,害了四位性命?大帥,不可,此事萬萬不可!”竟是一副十拿九穩,生怕害了他們性命的态勢。
這四人心中更怒。柳蔓郡主道:“大帥,既然道長這般說,您看……”
突欲心想,殺人見血的确是沒有必要,但也不能不給他們一些激勵。于是看着台下四名猛士:“這樣吧,你們要是能夠擊敗道長,本帥就封你們爲将,要是勝不了,就全都貶爲雜兵,永不起用。”
四人同時喝道:“遵命!”
刁立香道:“大帥,姐姐!是否得給他們定下一個時間?要是真的如這位道長所說,不勝不負,大家要看到什麽時候?”
應恺箫道:“那就一炷香的時間吧。”
刁立香心想,一炷香差不多是半個時辰,以這位小白道長弱不禁風的樣子,就算他真的能夠維持不勝不敗的局面,累也能夠把他累死。正要繼續說話,突欲已道:“既然這樣,那就以半柱香爲限。”
在他看來,半柱香其實已經多了,這四人可是他從蠻軍裏親自挑出,用來保護府邸家眷的猛士,要打殺一個不會武功的青年,幾拳就夠了。要是他護院的猛士,四人齊上,連一個不會武功的家夥都打殺不了,傳揚出去,他隻怕也會臉上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