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道觀前,秦無顔穿着道衣,手中持着拂塵,做的是道姑的打扮。在她身邊,則是看上去不過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但卻有着頗爲有緻的胸脯的侏儒女。
山外地覆天翻,形勢陡變,山中的日子,卻是頗爲悠閑的,這些日子裏,她們在山中,除了照顧老爺的生活起居,其它時間,都沒有太多的事做,每天就是練練功,然後定時下山一趟,聽取山外回報的消息,然後上山告訴老爺,雖然大體上都沒有脫出老爺事前的預計。
運籌于帷幄之間,決策于千裏之外,靠的原本就是對大勢的影響。“勢”一旦定下,剩下的,交給其他人去做也就是了。
觀中,酒香四溢。甯江自身其實并不是那般的喜歡喝酒,隻因爲,在他看來,酒這種東西,更多的時候隻能用來麻痹自己,不管是麻痹自己的神經,還是消磨自己的意志。
但是一來,會稽山上深藏的美酒,的确是人間一絕。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上一世一世勞苦,這一世放松放松自己,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讓他意外的是,在外頭走了這一趟,妹妹好像也學會喝酒了。
此刻的小夢,開心的抿着白玉杯中那晶瑩得猶如琥珀般的美酒,可愛的臉蛋泛起微紅,在霞光下猶如胭脂,别有一番嬌媚。
唉,人家說女兒難管,其實妹妹也很難管啊!
另一邊,春箋麗則跑到了外頭,向秦無顔要了一樣事物,她将那東西放在桌上,居然是九龍杯。
甯江聳了聳肩:“這東西還沒扔啊?”
春箋麗翻了個漂亮的白眼……無顔姐可沒有他這麽敗家子,這種寶貝都舍得扔。
隻是現在想想,九龍杯在京城失竊的那一晚,自己也在跟着其他拜火教徒,一同追殺師父,那個時候的她,差點就被師父給殺了。
好奇的看着從九龍杯裏倒出的美酒,坐在小夢姐姐身邊的小刀,悄悄的朝其中一個杯子伸出手。
“小孩子不許喝酒!”小夢用筷子敲她手背。
春箋麗擡起頭來,想了想,瞅向甯江:“說起來,那個時候,你讓小刀跟着你,說你有地方要用到她,你到底是要她幫你做什麽?”
甯江手握拳頭,幹咳一聲:“這個……咳,沒什麽!”
春箋麗疑惑的看向臉紅紅的,乖巧的坐在小夢身邊揉着衣角的小刀。
閑來無事,他們便在這裏聊了許久,期間,兩個少女興奮的說起了她們這一次到西南,以“混江雙蛟”的名義殺宇文辟,闖冠傑莊,戰箭雁嶺寇首和鳴山紅娘子的各種事迹。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混江雙蛟”的真實身份,但畢竟是闖出了一番名号,此刻,在整個西南七路,“混江雙蛟”的名頭已經是無人不識。
唯一可惜的是,在劍州的那一戰中,從空中扔炸藥包的她們,沒能将察割直接炸飛,否則就真的是名震天下了。
不知不覺,天色黑了,收拾一番後,小夢帶着小刀梳洗睡覺去了。
春箋麗拉着甯江,在夜色裏出了道觀,到了林中,摟着他的腰來。
甯江将她抱住,低頭看她,笑了一笑。在他的注視下,少女擡起頭來,皎潔的月光照在她俏麗的臉蛋上,粉光若膩,鼻膩鵝脂,纖細的腰身緊貼在他的懷中,仿佛随時都會軟化掉一般。
當日夜裏,甯江便在這林中月下,對她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
另一邊的觀中,小夢睡了一會,忽的坐起,扭頭看去。在她的身邊,小刀在薄薄的毯子下扭着小小的身子,發出夢呓般的呢喃:“哥哥,還要……小刀還要……”
小夢睜大了眼睛……
***
昊京,皇宮偏殿。
月理朵剝着串串葡萄,一粒粒的吃着。
殿門外,階台下,一群戰戰栗栗的少女,沖刷着地面上的血迹。此刻,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蒼白的,剛才鹘後接連殺人的一幕,在她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也會落到無端被殺的下場,這種日以繼夜的生活在恐懼中、每時每刻提心吊膽的日子,讓每一個人心中的弦都繃得死緊,也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崩潰。
神冊宗倍負着手,跎着背,沿着廣場的邊沿,慢慢的往前踱去。
到了廣場的盡頭,又沿着白玉階台,拾階而上,進入殿中來到月理朵面前。
“察割那厮被殺了!”他歎一口氣,往月理朵盤中的葡萄伸出手。
刷的一聲,刀光閃過,他的手便掉了下去。
“唉,讓我這老頭兒吃一顆會死啊?”神冊宗倍歎一口氣,斷落在地的手,竟化作煙霧,詭異的飛回他的斷臂。
“就算兵敗,以察割的實力,能夠真正留下他的性命的人也不多!”月理朵道,“是誰動的手?”
“近來華夏武林中,一個頗爲耀眼的高手!”神冊宗倍道,“戴霸,以前喚作狂刀,現在人人都将他喚作霸刀。聽聞他集齊了當年楚霸王留下來的天狂七式,雖還未練成霸王一斬,卻已是實力驚人。”
“霸刀?戴霸?”月理朵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神秘莫測的冷笑。
“我知道你并不怎麽看得起察割的武力,但不可否認的是,就算察割比你差上一線,卻也是要勝過其他人許多的?”
“不要随便猜測哀家的想法,”月理朵淡淡的道,“察割的個人實力勝過哀家,這個哀家一向是承認的。”
“用這麽不屑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啊!”神冊宗倍自嘲的道,“不過這一次,真正擊敗察割的,不能說是戴霸,而是甯江那小子。一個不會武功的家夥,硬生生擊跨了察割主力,并讓我們南下的二十多萬人馬,如同被包餃子般一鍋端。呵呵,好手段,真的是好手段。”
“那甯江真的不會武功?”
“雖然九陰真經是由他交出來的,但沒聽說他與誰動過手。唉,這一次,與其說是察割兵敗,不如說是我和察割一起敗了。呵呵,我辛辛苦苦在暗中訓練出來的水師,本以爲天下無敵的水師,就這麽沒了。”
“那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火器,或者說是遠遠超出我方預計的火器。”神冊宗倍負着手,來回踱了幾步,“雖然他在與蒙郁作戰時,也使用了火器,但他當時所用的那些火器,不管怎麽看,都有很大的局限性。其實我也已經開始研究,複制他以前所使用過的火器和戰車,而且也快成功了,結果……呵呵,我這邊還隻是快要成功,他那邊更厲害的就跑出來了。火炮……火炮啊!”
停了下來,他再一次的自嘲道:“其實老夫早就應該想到的,在研究火器的過程中,老夫可以說,基本上已經複制出了他所采用的火藥的威力,但是,在民間,制造火藥所使用的硝石,在這幾年裏已經被人在暗中大量收購,尤其是長河以北更是如此,這應該就是甯江做的。可是,如果他從早幾年就開始算計着這一點的話,那麽,那個時候,我軍甚至還沒有出銀川,文帝星也還在,而他也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恐怕都還沒有中狀元。一個出生在江南水鄉的少年,竟然有這般超凡的眼光,超前的學識,這個人不簡單……呵呵,這個人真的是不簡單啊。”
月理朵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難道這世上,還真的有生而知之這樣的事?”
“誰知道呢?”神冊宗倍歎氣,“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也許他并不是生而知之,也許他就是有這般空中建閣的本事,誰又能知道?”
月理朵道:“這般說的話,其實我軍,又何嘗不是知道文帝星會出事,而在暗中早做準備?”
“說的也是!”神冊宗倍笑道,“拜火教的女尊……呵呵,比起甯江,這個才是我真正無法看透的。拜火教的這個女尊,絕對是擁有宗聖級的實力的,偏偏卻又從不出手,這個人有古怪……非常的有古怪。”
月理朵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随便聊聊,呵呵,随便聊聊!”神冊宗倍負手往外踱去,走了幾步,忽道,“你可知道,這甯江第一次聲名鵲起,是在什麽時候?”
月理朵沒有理他,因爲她知道,就算她不問,他也還是會說的。
神冊宗倍笑道:“那是在銅州的嶽湖上,在那之前,根本沒有人知道甯江這麽一個人,然後,一曲《長歌行》,讓他名動江南。呵呵!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複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好詩啊,好詩。”
月理朵疑惑的道:“嶽湖?”
神冊宗倍道:“沒錯,就是後來被隕石砸翻的那個嶽湖。”
又道:“緊接着,甯江在崆山,向鸾梅長公主獻詩,這可是名傳天下的佳話啊。不知多少女兒家,因爲這一段佳話,對他朝思暮想,恨不得以身相許,取死去的長公主而代之。對了,甯江在崆山留下的那首詩詞,你聽聽?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呵呵,如此佳作,直可以流芳千古了。不客氣的說,即便他其它什麽事都不做,就憑着這一首詩,千百年後,他的名字也必定能夠流傳。”
月理朵若有所思:“崆山?就是那個後來也被隕石砸翻了的崆山?”
“沒錯,就是那個崆山!”神冊宗倍道,“再後來,甯江就去了京城,那個啊,意氣風發,天下聞名。碧落賦、蟾宮引、明月幾時有……那是一首接一首啊。金榜題名,高中狀元,那是一個空前絕後,國士無雙啊!”
“然後隕石就砸了京城?”月理朵的目光往殿門外看去。
“對!不過這一記砸得倉促,雖然一下子砸死了京城裏的上萬人,但其實威力是不及前兩記大的,也沒有跑出什麽怪物來。另外,根據我這老頭子的調查,第三記隕石的中央,乃是魯仲郡王府,也就是甯江那小子作《碧落賦》的地方,可惜,沒能砸死他,可惜,可惜!”
“連着三記隕石,砸的都是他作詩的地方?”月理朵目光閃動。
“嗯,後來那姓甯的離開了京城,也沒有再作詩了,不知道是不是怕隕石砸他?”神冊宗倍呵呵的笑了兩聲,踱到門口,忽有回過頭來,“對了,我剛來這裏,說了什麽?”
月理朵往嘴裏放着葡萄:“說了一堆廢話,其實不過就是,用不着我們動手……那甯江也活不了多久!”
“是啊!”神冊宗倍往殿外繼續踱去,“願拜火教的聖凰,拯救他的靈魂!”
拜火教的聖凰!拜火教的女尊!
月理朵的嘴角,扭曲出殘忍的弧線……
***
春箋麗從睡夢中醒來。
醒過來的時候,床上竟然隻有她一人。
那家夥跑哪去了?不開心的抿了抿嘴,她披衣起身,出了屋子。
來到後山處,隻見青年獨自一人,負手看着遠處的朝陽,似是在欣賞着日出,又似是在沉思着什麽。
覺察到她的出現,青年轉過身來,往她看去。
此刻的少女,身上就穿了一件半臂,原本隻是穿在襦衣外的對襟半臂,就這般穿着,玉藕般的手臂,纖細的雙腿,盡皆露在外頭,冰肌瑩徹,粉光若膩,在朝陽的映照下,飽滿的胸脯在襟間分外的凸顯,緊緊隻是系了腰縧的腰身,勾勒着誘人的曲線。
“你在這裏做什麽?”少女不甘心的瞅了他一眼,似是在怪罪他竟然從自己的床上離開。
甯江道:“我在思考!”
少女睜大眼睛:“思考什麽?”
甯江道:“思考,這一趟,要不要帶着你和小夢!”
“你、你……你又要丢下我們?”少女憤憤不平的看着他,嘴兒翹得更厲害了。
甯江道:“隻因爲這一次,我要做的事,真的很危險!”
少女疑惑的道:“你要做什麽?”
甯江轉過身來,再一次看向遠處:“你可還記得,在京城的時候,你曾跟着拜火教的其他人,一同追殺你現在的師父‘蝙蝠公子’?”
春箋麗說道:“嗯,不過那個時候,一開始,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要殺的人是誰,就是跟着那隻怪物。上頭說,那隻怪物會将我們引向‘破天之人’,而那‘破天之人’,是女尊預言中、必殺不可的拜火教的死敵。”
“嗯!”甯江握着折扇,沉聲道,“到了這一步,你們的女尊隻要不傻,應該已經猜到,其實我才是他們必殺的‘破天之人’。接下來,他們必定會傾盡全力,不惜一切代價的來殺我,就算是女尊親自動手,也不如何稀奇。”
春箋麗嬌軀一震……女尊親自動手?活了不知幾百年,雖然在江湖上沒有多少人知曉,但絕對有宗聖級的實力的女尊,親自前來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