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所有人又都安靜了下來。
從箭雁嶺一方兵逼冠傑莊到現在,奇峰疊起。先是冠傑莊莊主被指爲黑庭鬼宗的幕後兇手,到這兩個少女出場,反指箭雁嶺擄人威脅。事情的各種變化,讓人目不暇接,眼看着,這兩個少女通過她們的花言巧語将她們“妖女”的身份洗清,衆人一時無話可說,誰也沒有想到,緊接着卻爆出了更大的猛料。
衆人看去,隻見說話之人,乃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看上去頗有一些陰沉。在他身邊還站着幾人,此刻有人認出,那些人中,有的來自斷稼軍,有的卻是來自長河武林盟。
這一場聚會,可以說是當前西南武林中最重大的盛事,冠傑莊又處于各方勢力的交錯點,在宇文辟被殺之前,西南各州總體上,乃是出于一個相對均衡的局面,這兩三年的惡戰,使得人心思定,而各方勢力也處在連番惡戰後的加緊修整之中。眼看着,這短暫的安甯,已經随着宇文辟的被殺而打破,在這種局面下,稍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迎來各方的關注,也正因此,在這一場事件中,鳴山、斷稼山、八番鎮都有派人前來,查看情形。
既然如此,在這裏,會出現斷稼軍和長河武林盟的人,自然也并不如何稀奇。
隻是那個說話的青年到底是誰,大家一時間,大多都不認得。于是有人悄悄打探,緊接着卻俱是動容。
兩個少女卻早已認出,這個青年,乃是曾經與她們有過一面之緣的、南海梅劍先生的得意弟子呂松濤。
梅劍先生,自然不用多說,當前公認的、最有希望踏入宗聖之境的華夏第一高手,同時也是鴛鴦蝴蝶派的掌門。單是憑着梅劍先生得意門人這一身份,這呂松濤走在江湖上,便已是人人刮目相看,更何況上一次見到他時,他便已經是準宗師級,如今玄氣大盛,實力恐怕也更上層樓。
第一次遇到呂松濤時,正是她們兩人與長河漕幫幫主夫人的兩個女徒弟生出沖突的時候,後來長河武林盟成立,她們兩人也曾赴會觀禮,與呂松濤又見了幾面。這呂松濤爲人既冷且傲,因爲在背後談論甯江的是非,也曾被她們狠狠的頂撞過一次,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這個梅劍先生的得意門徒。
在得知這個青年的來曆之後,周圍群雄同樣俱是驚訝。要知道,鴛鴦蝴蝶派傳承的是三百年前名震天下的蝴蝶大師的衣缽,那個年代,天下間出了兩位宗聖級的高手,一個是蝴蝶大師,另一個則是西嶺的血幽老祖。正是因爲有蝴蝶大師壓着,敵視華夏的血幽老祖才沒能夠爲害中原武林。
而在這兩三百年間,鴛鴦蝴蝶派每一個踏足江湖的,無一不是高手,也正因此,這呂松濤雖然年青,但卻無人敢小瞧于他。
雖然如此,相比起呂松濤的身份,更讓人驚訝的,則是他所暴露出的,這兩個“妖女”的真正身份。
東南武林盟主甯江身邊的兩位女俠……砍頭魔女甯小夢、眉妩女俠春箋麗。
“她們怎麽可能會是甯翰林身邊的人?”“她們是甯翰林的人?但是她們刺殺的,是朝廷派往甯家軍的欽差啊?”“那個時候,京城正在被蠻軍攻打吧?天子派出欽差,應該是要令當時在外頭與蠻軍作戰的甯家軍勤王。”“可是甯江卻派出刺客,刺殺欽差?”……
各種低語,在人群中議論紛紛。
另一邊的黃山四俠,亦是頗爲震驚的看着場中的兩個少女。原本以爲她們是與蠻軍勾結,實際上,她們卻是東南武林盟的人?如果她們真的是甯盟主身邊的人,那自然是不存在與蠻軍勾結的可能性。畢竟,在蠻族大舉入侵華夏的過程中,甯江帶着衆多武林人士,率領甯家軍大破蠻軍,斬殺蠻族大将蒙郁的事,衆人皆知。
然而,如果甯盟主真的派出刺客,刺殺朝廷令其勤王的欽差,那他的用心到底是什麽?單是想想,便讓人不寒而栗。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由得往場中的那兩個少女看去。
其實,以華夏之大,這裏地處西南,遠離中原,也并非所有人都知道“砍頭魔女”和“眉妩女俠”是誰。但是甯江甯盟主的聲名,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中過狀元,做過權相,軍中主帥,武林盟主……這些事,随随便便取出一樣,都已經不是尋常人所能夠做到,更不用說,将九陰真經公布天下這等令人膛目結舌的武林盛事。
雖然聽聞,這位甯盟主本身不會武功,但是毫無疑問,他的聲名,在整個武林已是無處不在。
去年蠻軍第二次越過湟河,甯家軍雖然大破蒙郁大軍,但終究還是沒有能夠來得及救援京師,使得天子與衆多皇族、文武百官被蠻族一鍋端,堪稱華夏千年未有之恥。
但如果,甯江其實并不是來不及救援京師,而是故意拖延,坐視京城被破,爲此甚至不惜派出刺客……
衆人不由得竊竊私語。
在周圍忽如其來的驿動下,呂松濤與長河武林盟、以及斷稼軍的那些人俱是冷笑。
長河武林盟與東南武林盟,在明面上的合作關系下,暗地裏原本就是矛盾重重。
身爲長河武林盟盟主的“無衡劍斷”潭如海野心勃勃,單單一個長河武林,并不足以滿足他的野望,更何況“長河武林”與“東南武林”在勢力上原本就有重合之處,身爲東南武林盟主的甯江,靠着公布九陰真經得來的、天下武林人士的人心,以及抗蠻的大義,始終壓着身爲長河武林盟主的潭如海一籌。
對于潭如海和他身邊的那些人來說,甯江的存在,實在是如鲠在喉,爲了發展自身的勢力,不得不與斷稼軍聯合。
而對于斷稼軍來說,目前駐紮在烏栖一帶的威遠軍……也就是江湖人俗稱的甯家軍,已經構成了對他們地盤發展的實質性威脅。作爲唯一一支在正面交鋒中大破蠻軍的華夏軍,甯家軍的戰鬥力,沒有人敢去質疑。此外,甯家軍到西南來“平叛”,用的是被蠻族擄走的舊帝宋乾的聖旨,臨安新朝對這支軍隊,可以說是各種拉攏施恩,作爲官軍,威遠軍的糧草等各種後援,自是無憂,非斷稼軍可比。
斷稼軍要想搶得更大的地盤,要麽擊敗鳴山紅巾軍,如果能夠做到的話,斷稼軍早就一統西南了,也不會拖到現在,要麽擊潰八番軍,但是八番軍雖弱,如今有苗軍做後盾,也不是容易動的。這兩者都做不到的話,就隻能往東發展,趁着天下大亂,聯合長河武林盟一同吞下施州、寶州、沣州,進而兵逼臨安新朝……但是甯家軍、那該死的甯家軍!
甯家軍本身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再加上甯盟主的抗蠻大義,使得天下武林人士甘心爲他所用。
更有人說,如果朝廷始終堅持任他爲相,長河以北的大片土地根本不會失守,衆多無辜百姓也不會淪爲蠻胡的奴仆與刀下亡魂。如今玄氣大盛,個人武力在戰場上的作用也逐漸增大,就憑着被甯江招攬的各路武林人士,就已經讓身爲斷稼軍首領的“斷塵嚣”楚翰冠頗爲頭疼,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甯江的把柄,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打算放過這個打擊甯江聲望的大好機會。
與此同時,人群中,也有幾個來自東南武林的,此刻卻是面面相觑。他們雖然不認爲他們的盟主,會做出一邊以勤王之名義,号召天下英雄與蠻軍作戰,一邊卻刺殺朝廷欽差的事。但是這兩個少女,的确是很像以前經常在盟主身邊的小春和小夢兩位姑娘。
勤王也好,殺官也好,本身都沒有什麽。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原本就率性而爲。然而一邊舉起勤王抗蠻的大義号令天下英雄,一邊卻刺殺朝廷令他勤王的欽差,導緻京城淪陷,似這等陰險之事,卻是不免讓人心寒。
在衆人的低聲議論與圍觀中,紅衣的少女卻是笑道:“砍頭魔女?眉妩女俠?你說的這兩個人到底是誰?”
呂松濤冷笑道:“你們這是要視天下英雄如蠢物麽?有本事,就揭下面紗,讓大家看看你們的真面目。”
人群中,如赫連峰等極少數幾名知情人,心中俱是擔憂。兩位姑娘身份曝光,對盟主聲望的影響顯然是非常大的。然而這種處境下,他們也是無能爲力。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卻跟着冷笑道:“揭開就揭開!”
隻見兩個少女,一同擡起手,往臉上的面紗揭去。這一刻,周圍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别擠,别擠!”在她們身後和身側,無法看到她們正面的人們,開始往兩側繞去,想要第一眼看到她們的模樣。一時間,人擠人,人擁人,亂成一團。
窈窕淑女,并不隻是君子好逑,對于英雄來說也是一樣好逑的。雖然這兩個少女一直戴着面紗,然而舉手投足間,俱是美女風範,面紗所帶來的朦胧感,反而進一步勾引着衆人心中的好奇。不管她們是妖女還是俠女,至少她們是美女,這一點肯定不會有錯。
在衆人的矚目之間,隻見兩個少女同時揭開了面紗,俱是明眸善睐、閉月羞花。
看着這秀色可餐的兩個少女,群雄俱是贊歎,果然是兩個妩媚的妖女。
紅色衣裳的妖女卻是看着呂松濤,笑道:“你說我們是那什麽砍頭魔女、眉妩女俠,你是認錯人了吧?”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鄙夷的道:“什麽眼睛,還南海梅劍先生的徒弟?呸!”
呂松濤和他身邊的那些人啞口無言……隻因他們的确是認錯人了。
另一邊,心中一直在暗暗擔心的赫連峰膛目結舌,這兩個少女,從衣裳打扮來看,的确是很像小春和小夢兩位姑娘,誰知揭開面紗後,卻是并不相同。
呂松濤往傅定波看了一眼,道:“傅大俠,她們兩人,的确就是在中原刺殺欽差的那兩個女刺客?”
傅定波沉聲道:“并沒有錯!”那個時候,穿着紅衣的少女雖然也是蒙着面紗,但秋香色襦裙的這個卻是露過臉的,顯然是同一個人。
徐嬌龍、餘智城、袁澄江三人對望一眼,他們并不認識什麽砍頭魔女、眉妩女俠,自然不知道這兩個妖女是不是她們,但是她們的确就是刺殺欽差的那兩個人,這一點顯然不會弄錯。
人群中,有人怒道:“姓呂的,你說她們是甯盟主身邊的小春姑娘和小夢姑娘,現在你有何話說?”
另一人跟着叫道:“胡編亂造,血口噴人,鴛鴦蝴蝶派的人,原來也是這般沒素養麽?”
這些人,顯然是來自東南武林盟。
所有人,不由得又都往呂松濤看去,呂松濤一時面紅耳赤,終是無法辯解,隻能灰頭土臉的,默默的退了下去。
遠處的秦澤,卻是淡定的往身邊看了一眼。在他左側,不知何時回到他身邊的秦無顔,微微的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小夢姑娘的确是在黃山四俠面前露過臉的,但是考慮到将來有可能出現的後患,“刺殺欽差”這種事,用的又怎可能是她真正的模樣?那個時候,在黃山四俠面前出現的小夢姑娘,原本就是易過容的。
兩個少女環視一圈,紅色衣裳的少女冷笑道:“雖然不知道你們說的砍頭魔女、眉妩女俠是什麽人!”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手握寶劍,跟着冷笑:“但是記住了!”
紅色衣裳的少女道:“我們兩個就是,江湖上人見人怕……”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道:“……花見花殘的混江雙蛟!”
紅色衣裳的少女喝道:“薛紅線!”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叱道:“聶隐娘!”
兩人傲然并立,氣壓全場。
群雄:“……”這人見人怕花見花殘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