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半遮,反予人更多遐想,桃嬌柳媚,襯映中般般入畫。兩人俱是腰佩寶劍,妩媚中自帶英氣,傲然挺胸,無雙氣勢掃蕩全場。
“混江雙蛟!”徐嬌龍一聲低叱。
所有人盡皆嘩然……她們兩人就是混江雙蛟?
曾刺殺過朝廷欽差,與黃山四俠結仇的混江雙蛟。雙劍擋住紅娘子禹神九變,緊接着又斬殺了懷化大将軍宇文辟、從容遁走的混江雙蛟。殺了箭雁嶺七當家,在西南一帶同時得罪八番軍、紅巾軍、箭雁嶺三方勢力,不知死活的混江雙蛟?
“卓叔,就是她們兩個?”人群中,有人低聲問道。
“不錯,就是她們!”一個背着弓箭,雄軀魁梧的中年男子冷哼一聲。
這發出冷哼的男子,正是鳴山紅巾軍的“穿雲箭”卓天皓。那個時候,在刺殺宇文鲲時,正是他斜地裏射出一箭,迫使“華山黑鹜”段鷹出陣攔截,将段鷹誘離宇文鲲身邊,給紅娘子制造機會。
“就是這兩個妖女殺了大将軍?”另一邊,同樣有人發出殺意,低聲說話。在他身邊,一夥人死死的瞪着踏入場中的兩個少女。這些人,乃是八番軍中宇文鵬所招攬的江湖高手,随着宇文辟的突然被殺,八番軍陷入内亂之中,對于宇文鵬來說,如果能夠将殺父仇人斬首示衆,将能夠更好的統治整個八番軍,這些人,便是宇文鵬派出的高手。
暗處,又有另一批人同樣死死的盯着兩個妖女,這些人卻是宇文鲲的母親裘夫人派出的殺手。宇文辟死于經由其子宇文鲲招攬的兩個妖女手中,對宇文鲲在八番軍中的地位極爲不利,爲了證明自己,裘夫人與宇文鲲同樣迫不及待的,想要盡快讓這兩個妖女授首,以定軍心。
這一次,箭雁嶺發下英雄帖,聲讨冠傑莊,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件大事。不管是鳴山還是八番軍、斷稼軍,自然都會派人來看看情況。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兩個攪動西南七路,處處樹敵的妖女,竟然真的敢就這般,無視她們所得罪的衆多大人物,在西南群雄的聚會中公然出場,簡直是視天下英雄如無物。
“金刀”舒暢看着這兩個妖女,臉色陰沉,在他身後,“分金秤”姬榮發、“無影鞭”陰不陽、“穿心劍”祝明輝、“妖靈”荊不言俱是瞪着那兩個妖女。這兩個妖女,既然殺了他們箭雁嶺的七當家,還敢就這樣出現在他們面前?
居然還公然阻止禍害江湖的罪魁禍首辛冠斌服罪自盡。
秦澤微微的錯愕着,爲兩位姑娘的突然出現感到疑惑。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一時也無法出頭,隻能悄無聲息的發下命令,讓藏在暗處的天地會弟兄随時待命,萬一兩位姑娘深陷危機,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兩位姑娘救出。
徐嬌龍、餘智城、袁澄江則是不約而同的往他們的老大看去,這兩個妖女出現得這般光明正大,反而讓他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而且看着各方人馬虎視眈眈的樣子,恐怕也不需要他們出手了。
“你們就是混江雙蛟?”箭雁嶺大當家看着排衆而出的兩個少女,一聲怒喝,“你們居然也敢出現?”
“爲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紅色裙裳的少女嬌笑道,“我們爲什麽不敢出現?”
“我們不但要來,而且非來不可!”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淡淡的道,“我們來,就是爲了告訴大家,這天底下還有兩個字……”
兩個少女同時嬌叱道:“公道!”
無形的劍氣與春雷般的炸響同時擴散,天搖地動,鬼神惶惶。在衆人的視線中,兩個少女傲然挺立,猶如帶刺玫瑰,不可欺淩。
“公道?”舒暢不怒反笑,“好,你們便說說,你們要的是什麽公道?就憑你們兩個妖女,能有什麽公道?”
群雄也不由得彼此對望,兩個被各方勢力追殺的妖女,突然出現,開口便是“公道”二字,這種事無疑是頗爲可笑的事。然而,正因爲明知道在這裏仇家遍地,她們仍然敢就這般出現,讨要公道,反而讓大家都很想要聽聽,看她們想要說些什麽。
紅色裙裳的少女環視一圈,掃視全場:“這公道就是,辛莊主……不、該、死!”
此言一出,衆人盡皆怒罵。“還以爲這兩個妖女想要說什麽。”“這老畜生自己都認了,還有什麽可說的?”“搞不好這兩個妖女也是黑庭鬼宗的人,跟這老畜生是一夥的。”“不錯,肯定是這樣。”……
箭雁嶺一方一樁樁證據擺出,辛冠斌無話可說,被迫伏罪,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事。這兩個少女自已都是妖女,反過來幫他說話,此刻,自是聽得衆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你說他不該死?”舒暢踏前一步,冷笑道,“難道你要說,這些事都不是他做的?他其實不是黑庭鬼宗的幕後主謀?”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俏立在那裏,緩緩地道:“沒錯,他不是!”
衆人再次嘩然。秦澤與傅定波彼此對望一眼,兩個人都各有所思,但是都并未說話。
舒暢喝道:“你是說我冤枉了辛莊主不成?”這一聲喝,再一次震動着整個冠傑莊的上空,由此可知他的怒氣。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卻是毫不退讓,道:“不錯,你冤枉了他!”
舒暢猛一握住金刀刀柄,終是強壓怒火:“好!好!你既說我冤枉了他,那就拿出證據來。”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纖手一指:“證據就在那裏!”
随着她晧腕指去的方向,衆人看去,人群分開,隻見一五六歲的孩子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其他人正自想着,這孩子算是什麽證據?那孩子卻已哭喊着往辛莊主奔去:“爹!”
“環兒!”悲喜交加的吼聲猛然傳來,辛冠斌猛然撲了上去,将那孩子抱在懷中,老淚縱橫,悲恸至極的容顔舒展開來,化作了驚喜的淚水。群雄面面相觑,一時間都有些摸不着頭腦,想着這孩子原來是辛冠斌的兒子?他又算作是什麽證據?
辛冠斌把那孩子推開一下,仔細看着:“環兒,你沒事吧?你娘呢?”
“老爺!”孩子身後,一名女子奔了出來,與辛冠斌相見。見自己的小妾孩子全都無事,辛冠斌把他們拉到身後,陡然一握寬刃寶劍,就要往舒暢殺去:“姓舒的,虧你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有本事就沖着老夫來,動我的家人算他娘的什麽英雄好漢?”
舒暢怒道:“老狗你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動過你的家人?”
“姓舒的你他娘的敢做不敢當!”辛冠斌顯然已是氣極怒極。
“老狗,你到底在說什麽?”舒暢亦是火冒三丈,猛然往前再踏一步。
“好,既然你要公理,那老夫就來讓大家評評理!”辛冠斌看向周圍群雄,振臂一喝,“老夫就讓大家來評評理。”
“穿心劍”祝明輝喝道:“大哥,這老狗分明是與這兩個妖女一同串通好來,拖延時間,大哥莫要上他的當,既然這惡賊不肯認罪伏法,那我等便替天行道,先将他殺了。”
猛一拔劍,刷的一聲,劍光化作閃電,直奪辛冠斌心髒。這一劍,既快且急,一劍刺出,虛空仿佛自然分開了一條裂縫,劍尖毫無阻滞地沿着這道裂縫,以辛冠斌的心髒爲終點,快速拉近距離。其氣凜冽,透人心扉。
嘭的一響,劍花卻在他的眼前綻放,忽然間他的面前就失去了辛冠斌以及其他所有人的身影,漫眼隻是璀璨的星花。這星花,猶如銀河倒挂,金烏爆開,雖然緩慢,卻瞬間截住了他的所有劍氣,明明快到了極緻,反而慢得像是花朵在春雨中緩緩盛開。
他就這般一點一點的看着,那星河一般的劍光,擋住了他本是雷霆般的穿心一劍,然後化作萬千光點,朝他瘋狂湧來。無法躲,無法逃,他看到了這花團錦簇般的劍花的每一個細節,但實際上這些劍花卻是快得不可思議。
轟,一團烈日陡然間擋在了他的前方,萬千光點撞入其中,珠玉落盤的密集撞擊聲在一瞬間響起,明明是連續的聲響,卻像是疊加在了同一個時間點上,金光爆散,星光爆散。
周圍的群雄隻看到祝明輝出劍,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跟着出劍,舒暢出刀。緊接着就是劍氣和刀氣在某一個支點轟然炸開,刀與劍之間猶如出現了無形的屏障,金光與劍花往兩側瘋狂的反湧。那閃亮而又刺眼的光芒,讓人的眼睛刺痛得難以睜開,卻又一刻都不想錯過。
然而就是這轟然一震之後,在所有人都無法看清的瞬間,刀劍分開,舒暢與少女噔噔噔的各退了幾步。明明最先出劍的祝明輝不知何時,反到了舒暢身後,額頭上盡是冷汗,仿佛從生死邊緣走過了一遭。
出了什麽事?群雄睜大眼睛。徐嬌龍低聲道:“大哥……”
傅定波在她身邊沉聲道:“好劍法,好刀法!”
此時,每個人都知道混江雙蛟中的這個秋香色襦裙的少女,與箭雁嶺的大頭領“金刀”舒暢拼了一招,然而直等緩過神來,心中才盡皆震撼。眼前這情形,分明是“穿心劍”祝明輝搶先出手,反被跟着出手的少女後發先至的一劍逼得差點命喪當場。舒暢爲救祝明輝緊随着出手,與這少女硬拼了一招。
祝明輝好歹也是箭雁嶺衆位當家之一,雖然實力不及箭雁嶺中的大當家和二當家,畢竟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竟然被這丫頭一劍逼到絕境。
而這少女的劍光雖然被舒暢截下,但舒暢何等人物?箭雁十八雄之首,玄氣大盛之前,就已經踏入宗師級的,西南七路數一數二的高手,這少女竟然能夠與他硬拼一招而絲毫不弱下風?
以她的年紀,既然有如此驚人的實力?
此刻,“金刀”舒暢自己的心中亦是動容。
雖然隻是一刀,真要繼續戰下去,勝負還未可知,而他對自己亦有絕對信心。但是剛才這一刀,他也并未留手,乃是聚集全身功力的一擊,這丫頭卻是憑着微妙至不可思議的劍法,硬生生的擋下了他的強力一刀。然而自己的年紀,幾可做她的父親甚至祖父,她到底是如何在這樣的年紀,修成這般身手?
他猛提金刀,正要上前,那紅裳少女卻已冷笑道:“你們是要殺人滅口麽?”
舒暢雙目一瞪,喝道:“你莫要血口噴人,這老狗惡事做盡,我箭雁嶺替天行道,怎是我等要殺人滅口?”
紅裳少女繼續冷笑:“既然不是殺人滅口,爲何不等辛莊主将話說完,如此急于置他于死地?是非曲直,公道人心,有這麽多人看着,終将辯個明白,你們就這般怕人知曉麽?”
舒暢環視周圍,見群雄也還是竊竊私語,于是厲聲道:“好,我就看你們這兩個妖女能夠弄出什麽花來。”
紅裳少女回過頭來:“辛莊主,你繼續說!”
辛冠斌朗聲道:“适才舒大頭領說的,飲東坡後山的莊子和其周邊土地,的确是老夫的田産。但那處,并非什麽竹花丐幫的據點,在此之前,老夫也從未聽說過竹花丐幫之事。那裏乃是暗中購置的容身之所,老夫亦知自己沽名釣譽,平生别無所好,唯好一個‘名’字,就爲了這個‘名’字,幫了不少人,得罪了不少人。是以,老夫便在暗中購置了那處莊園,以防天下大亂又或強敵找上門時,能夠有他人所不知曉的容身之處,老夫此等做法,難道錯了不成?”
群雄彼此對望,單是以此,當然沒有人說他是錯。江湖人,哪一個沒有仇家?有一類江湖人,浪迹天涯,四海爲家,自然是無所謂,但也有不少江湖人,有家有室有産業,狡兔尚且三窟,暗地裏匿名買下一兩處隐秘的田産作容身之所,也算不得什麽。
舒暢冷笑道:“你說那莊園,隻是你這老狗用來預防不測的容身之所,那在那莊子裏找到的這些罪證,你卻又如何解釋?”
其他人也不由得看向辛冠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