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點了點頭,西南七路當前的局勢,已經跟他的上一世,有着極大的區别,鬼軍師與紅娘子的提前相遇,讓西南七路以極快的速度崩盤,連他這一邊的陣腳都爲之大亂。但反過來,有弊也有利,從好的一面來講,就是在上一世裏,鹋哥出巴蜀時,西南七路正好處在最混亂的時局,鹋哥的軍隊幾乎是橫掃西南。
現在,因爲西南方的提前潰爛,在儒道崩潰時,混亂不堪的西南各路義軍,在經過了大規模的厮殺後,反而形成了一定的整合,從戰略層面,無形中也牽制住了鹋哥的苗兵。
不管是蠻族還是苗人,當他們迫不得己,開始實施以華制華制策的時候,雖然整個華夏的分裂依舊無法避免,但至少,蠻夷已不再是如同上一世裏,那般橫沖直撞,對猶如一盤散沙的華夏百姓到處殺戮。
而其中,甯江爲相時強行推行的保甲法,顯然也起到了無可忽視的作用,在一團混亂之下,因爲保甲法的存在,各處地方豪強紛紛抱團,連那些武林人士也不例外,在這種情況下,不管是蠻族還是苗夷,想要真正的占領華夏,遇到的阻力都要大上許多。
當然,地方勢力的抱團,在一定程度上也弱化了朝廷的權威,這個就不是甯江所要考慮的事了。不客氣的說,在另一個世界曆史上的北宋末年,趙宋朝廷自身無能,還生怕各路勤王義軍坐大,拼命扯各路義軍後腿,才是長江以北盡皆淪陷的最大因素,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不過是建立在趙宋王朝自己這邊全是豬隊友的情況下,宗澤、嶽飛等名将,以及衆多擁有着一腔熱血的勤王義軍的領袖,不是敗于敵人,而是敗于那些“自己人”的不斷打壓和掣肘。
秦無顔繼續說道:“第三股勢力,乃是斷稼山的‘斷塵嚣’楚瀚冠。此人原本就是有名的宗師級高手,最初起兵之時,成爲混世魔王宗相的副手,後來與宗相生出矛盾,另起爐竈,竟也慢慢坐大。斷稼山這一路的義軍,與鳴山紅巾軍本質上算是同根同源,最初都是迫不得己,被迫反抗朝廷的、活不下去的百姓,但或許也就是因爲這一點,兩方矛盾最重,乃是真正的勢不兩立。楚翰冠自身實力超絕,又重用謀士刁紀銘,這刁紀銘擅長用計,詭計多端,實是不容忽視。另外,二哥那一邊暗地裏傳來消息,說楚翰冠前些日子,與長河武林盟盟主‘無衡劍斷’潭如海在暗中會面,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但在那之後,兩方人來往密切,斷稼山與長河武林盟,恐怕已經有了密約。”
甯江笑道:“還有這樣的事?”
秦無顔往他看了一眼:“老爺,長河武林的人,現在越來越放肆了,在暗地裏,處處跟東南武林的人作對,還想方設法的抹黑老爺你,老爺,我們可要給他們一些教訓?”
甯江道:“無妨,先由他們去。不怕他野心大,就怕他沒野心,呵呵,野心勃勃卻又愚蠢可笑,這樣的人是最好對付的。既然沒有辦法并吞掉東南武林,那還不如老實一些,先在暗中積聚力量,現在這樣,對付不了我,卻又不甘心,想盡辦法來惡心我,不過是鼠目寸光的可笑之舉。”
他陰陰冷冷的道:“暫時不用去管他們!隻要抱定抗蠻的大義,他們最多就隻能做些小動作。”
眼看着,小夢和小刀往他這一邊走來,一大一小的兩個妹妹,貓耳顫動,百媚千嬌,粉妝玉琢,玲珑可愛,讓他心中樂開了花,那冷酷的面容,也不由得緩和了許多。
秦無顔道:“除了這三方,西南方還存在着一些小勢力,但都不成氣候。比如普安番王圖賴,原本是嶺南的土司,被任命爲普安宣撫司宣撫使,說到底不過是安慰性質。西南方暴亂後,靠着天高皇帝遠,劃地稱王,也隻敢自稱‘番王’,儒道崩潰之後,有過一些不安分的舉動,卻被鳴山的紅巾軍輕輕松松的狠揍了一頓,吓得又縮了回去。此外還有箭雁嶺,其頭領姓舒名暢,有弟兄十七人,合稱箭雁十八雄,這舒暢本身,倒也真正稱得上是義薄雲天、替天行道的義士,但這箭雁十八雄,有強有弱,有好有壞,隻重義氣,全無章法,不過是靠着江湖義氣集結起來的賊寇罷了,不足爲慮。而其他的,地方豪強頗有不少,但也僅此而已。”
甯江點了點頭,道:“無顔,這一趟,我會帶着小夢和箋麗到西南去一趟,東南武林這一邊的事,暫時就由你和秦澤看着,與長河武林那一邊,先不要起沖突。慢慢的弄清長河武林盟中的内患,靜若處子,動如雷霆,要麽不做,真要做,就一口氣徹底解決,小打小鬧的龌龊之舉,毫無意義。”
秦無顔道:“奴家明白!”
小夢牽着小刀走了過來:“哥哥,我和小刀去洗澡了喵!”
甯江握扇微笑,正想說自己跟她們一起去,外頭卻有馬蹄聲奔飛速入院。他擡頭看了一下,院子周圍,有他安排的衆多高手守護着,來人能夠直接策馬而入,自然是他的人,而且在天地會中地位不低。不過如此急切的馬蹄聲……看來事情不小。
他負手而出。
很快,來人就在他的面前跳下了嘛,竟是秦川五義中的老三秦坎。秦坎捧着一封秘信,呈了上來:“老爺!”
甯江将信接過,拆信一觀,不由得皺了皺眉:“紅蝶公主?有趣,有趣!”
***
傍晚的時候,春箋麗帶着秦小丫兒,一同回到院子。
在她們身後,還跟着一輛馬車。原本,兩人是因爲即将跟着甯江前往西南,于是買些路上需要的東西,誰知道逛着逛着,竟然收不了手,無用的東西越買越多,竟然裝了整整一車,而這些東西,路上基本上是用不上的,現在想來,純屬浪費銀兩。
進入後院,便看到秦無顔已經在那等着,看到她們後,秦無顔道:“箋麗姑娘,老爺讓你去找他!”
春箋麗把滿車的東西扔在那裏,也沒有再去管它們了。秦無顔朝着小丫兒瞅了一眼,小丫兒縮了縮小巧的身子,趕緊道:“都是箋麗姑娘要買的。”
秦無顔面無表情的伸出手來,聚掌如刀。小丫兒定在那裏不敢躲閃,然後腦袋被手刀輕輕的敲了一下。
春箋麗進入甯江房中,隻見小夢也早就已經待在這裏。
讓她坐下之後,甯江負手道:“原本打算,帶你們一起到西南方去的,不過突然發生了一些狀況,我必須在今晚趕完臨安府,西南方,恐怕要你們幫我走一趟了!”
春箋麗錯愕的道:“你不跟我們一起去了?”以她和小夢現在的本事,行走江湖自然是綽綽有餘,不過原本是說好一起上路的,甯江走得這麽突然,多少有些超出她的意料。畢竟在她的印象裏,甯江的每一步仿佛都是計劃好的,很少有臨時改變主意的事發生。
甯江說道:“嗯,有一件突發狀況,也隻能由我去處理,小刀和小丫兒就都跟着我,無顔會在暗處配合你們。實際上,你們這一趟,也不是什麽大事,主要是有兩件事情,需要處理一下,第一件事,是幫我帶一份信給鳴山紅巾軍的鬼軍師。這事說重要也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不拘時日,隻要最後信送到就好。”
春箋麗道:“另一件呢?”
甯江道:“另一件,倒是不太好說。赫沖門的門主赫連峰,你們應該知道吧?他雖然年青,卻是天地會的骨幹。天地會最初的構架,原本就是建立在赫沖門的網絡之上。在這些日子裏,他将赫沖門的死屍客棧和義莊的生意,開到了會州、仁德府、武定等西南方去,他自己也在那裏坐鎮。近來,他在暗中調查一個名爲黑鬼庭宗的邪派,這個黑庭鬼宗,你們應該也聽說過一些,箋麗,那個時候,你母親與天祿祭司追蹤從天上掉下來的蛋時,就雇傭過黑庭鬼宗的殺手。”
繼續道:“這黑庭鬼宗,做的并不隻有殺手生意,還有許多更加見不得人的買賣,其中包括買賣婦孺,逼良爲娼等等惡行。尤其是在西南七路糜爛的這些年裏,更是在西南各州買賣人口,劫掠少女,做了不知多少惡事。隻是,黑庭鬼宗的背後人物到底是什麽人,卻一直都沒有能夠查出。近日,赫連峰在暗中調查黑庭鬼宗,無意中,查到了一條或許有用的線索……”
春箋麗疑惑的問:“什麽線索?”
甯江道:“冠傑莊!”
春箋麗動容:“冠傑莊?”
小夢在一旁歪了歪腦袋:“冠傑莊?這是什麽?”
甯江解釋道:“冠傑莊,在興州頗有聲名,其莊主辛冠斌,以前便是知名的宗師級高手,現在實力更漲。此人仗義疏财,義薄雲天,門下食客衆多,即便是在西南七路亂成一團的混戰之中,也無人敢輕易去招惹他。”
春箋麗訝異道:“會州豪俠辛冠斌的名号,我也早就聽說過,這人一向以俠義著稱,怎可能會跟黑庭鬼宗扯上關系?”
甯江道:“從目前的線索來看,至少冠傑莊中,有人跟黑庭鬼宗有關,至于辛冠斌本人和黑庭鬼宗是否能扯上關系,還不好說。赫連峰想要繼續追查下去,我卻阻止了他。赫沖門做的雖然是下九流的生意,但也畢竟是生意,這種江湖上的事,不宜牽涉過多。但是黑庭鬼宗的事,我們卻不能不管,是以,我打算派一些與赫沖門明面上沒有關系的人,去查上一查。原本我是打算自己親自去一趟,此刻卻是不得不先往臨安府去,冠傑莊和黑庭鬼宗的事,暫時就交給你們了。其實這個時候,秦澤也已經過去了,你們需要做的事并不太多,隻是,辛冠斌要是跟黑庭鬼宗沒有什麽關系,倒還好辦,要是真的有關,以黑庭鬼宗的實力,秦澤恐怕難以應付,加派一些人手過去,主要還是爲防萬一。”
小夢道:“哦。”緊接着卻是叫道:“我要把小刀帶走。”
甯江道:“不行,小刀跟着我。”
小夢瞅着哥哥:“爲什麽?”
甯江道:“這個……我還有些東西……要教她,嗯嗯,而且我還有些地方要用上她。”
小夢失望的道:“哦!”
當天晚上,一輛馬車連夜駛出了院子,朝臨安府方向趕去。
馬車上,青年微笑着:“小刀,過來,讓哥哥抱抱?”
貓耳朵的女孩兒爬了過去:“喵……”
第二日一早,兩個少女也同樣離開了此地,前往興州。兩人各自騎了一匹馬,一路上,穿州過府,說說笑笑,終于進入了會州地界。此時的會州,經過連番的戰亂之後,已經是一片狼藉,百姓颠沛流離,慘不忍睹,到處都是賊寇來去,極不太平。
這一日,兩人來到一處殘破的郡城,這郡城,城牆早就已經東倒西歪,時不時的有幫派分子,武林人士來來去去。兩個少女都戴上面紗,但因爲原本就是青春年少,即便蒙着面紗,亦是嬌媚,自也惹人注意。
隻是,像她們這般帶着劍,對這不太平的世道毫不在意的江湖俠女,一般人反而不敢輕易招惹,畢竟像這種人,若非自身武藝了得,就必定是背景深厚。
隻是這一次,兩人方自在一處茶樓坐着喝茶,忽有三人圍了上來,其中一人冷笑道:“想不到,竟然在這裏撞見你們這兩個妖女,這次看你們往哪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