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天氣新,湖中麗人花照春。滿船羅绮載花酒,燕歌趙舞留行雲。
一艘船沿着小河,往下遊飄去,搖槳的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妩媚少女,船上還坐着一名與她年紀相差不多,或許要小上一兩歲的、身穿柳青色襦裙的同伴,與一名青年女子、一個侏儒女,此外還有一隻黑色的小貓。
清澈的水面在陽光下反射着粼粼的光波,兩岸青山綠水,鳥語花香,悠悠的白雲在天空中輕輕的飄蕩,風和日麗,帶給人悠閑的感覺。
年紀最大的青年女子過意不去,想要起身:“箋麗姑娘,還是我來吧?”
紅裳的少女在後方一邊搖槳,一邊笑道:“無顔姐,今日你就好好的休息一下吧,反正是順水行舟,也累不到我們。再說了,在祖庭洞天的那幾個月裏,也蒙你照顧了那麽久,吃的穿的,全都是你在操心。”
柳青色襦裙的少女也将那青年女子拉了下來:“箋麗說的對,反而也沒什麽事兒,你就休息一下吧。”
那青年女子也隻好無奈的坐了回去。
這四人自然便是秦無顔一行,在剖心祭父之後,她們仗着藝高,直接沖進了當地縣衙,逼着縣官寫下字據,将文家的産業重新收回,散給那些父老鄉親。那縣官吓得面無血色,周圍的衙役沒有一人敢上前救他。
最後,那縣官心驚膽戰的,答應了她們的所有要求,隻恨不得抽他自己的嘴巴,好讓她們滿意。
在威脅他,自己日後必然會來查看之後,四女離開,買了艘船,順流而下,逐漸接近長河。
秦無顔不安的道:“也不知老爺那邊,情況怎樣了,爲了我一人之事……”
小夢笑道:“放心吧,哥哥那麽厲害,沒有我們就活不下去不成?”
春箋麗也笑道:“是,是,反正你哥就是了不起!”
秦無顔、秦小丫兒忍不住道:“老爺的确就是了不起!”
小刀道:“喵!”
春箋麗翻了個漂亮的白眼……真是受不了她們。
沿着支流,到達長河北岸,又尋了大船,度過長河,她們晝夜趕路,終于來到宣城,卻發現原本聚集在這裏的那些武林中人,已經少了許多,剩下的,也都在談論着昨晚發生的大事。
有人道:“想不到竟然能夠在這小小宣城,見到兩位宗師級高手的決鬥。”
另一人道:“潭掌門的‘劍斷無衡’果然了得,你們也看到了,一劍施出,整座木樓都切成了兩半,若是劍氣聚于一處,恐怕切金斬鐵都不在話下,真不愧是宗師級的高手,可惜他這一次遇上的,是号稱‘天密’的劉玄遊,乾坤倒轉,承天之密,你們也看到那一招了,感覺整個天地都暗了一下似的。”
“就憑劉玄遊擊敗潭掌門的那一招,恐怕已經可以與南海的梅劍先生,競争天下第一高手。話說,原本的玄遊先生,應該是沒有這麽厲害的吧?聽說他就是看了九陰真經之後,多年來始終未解的武學難題,一下子悟了出來,功力大進。”
“唉,潭掌門剛剛才成爲長河武林盟主,馬上就遭遇這等奇恥大辱,這一下子,恐怕沒有什麽心情,整合長河武林了。”
“說起來,東南武林的甯盟主也是奇怪,原本以爲他會帶人和潭掌門鬧起來,看看他這一次帶來的人,‘七禽刀’蕭章、‘大衍掌’吳愚得、‘淪落人’陳天涯、正一教的執法真人,全都是這一次從龍虎山出來後,晉階宗師的高手,長河武林這一邊算得上宗師級的,可是隻有潭掌門一人。誰知道甯盟主一到,竟是力推潭掌門做上長河武林盟主之位,讓人搞不明白。多出一個長河武林盟主,對他有什麽好處?”
“我覺得,甯盟主實乃大公無私之人,看看長河漕幫的所作所爲,其實也怪不得甯盟主看不下去,既然沒有人管,他當然要自己管了,路見不平嘛。”
“這個……說的也是,甯盟主要真有私心,恐怕也不會促成長河武林結盟之事。唉,可惜譚掌門自己不争氣,剛坐上盟主寶座,竟敗在玄遊先生手下。”
春箋麗等人彼此對望……潭如海成爲長河武林盟主,然後敗在同爲宗師級高手的“天密”劉玄遊手下?
這發展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甯小夢道:“走吧,我們去見哥哥。”
春箋麗喃喃地道:“說真的,我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見他,我總覺得,這時候的他,肯定又是一副‘一切都在我預料之中’的可惡模樣。”
甯小夢、秦無顔、秦小丫兒使勁點頭。
話是怎麽說,她們還是一同穿過宣城,到達城外的山莊,很快就在莊中見到了甯江。
一看到甯江,甯小夢就叫道:“哥哥,外頭發生了什麽事?聽說衡嶽劍派的潭掌門成爲了長河武林盟主,然後就被人打敗了?”
甯江微微一笑,左手負後,右手啪的一聲打開折扇,輕輕的搖動着。
四女心想:“看吧,看吧……就是這個樣子!”
***
那天晚上,甯江陪着妹妹和箋麗飲茶聊天,說了許多話兒。
此刻的小夢和箋麗,已經将她們自己洗得香噴噴的,小夢身上穿了一件半臂的連衣裙,露出玉藕般的手臂和光潔的小腿,也不知是因爲什麽原因,自從開始修煉璇玑劍舞之後,她的膚色愈發的白皙,成長得也比較緩慢,仿佛青春已開始駐留在她的身上。
一開始,連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到這一次行走江湖時,路過臨江郡,偶遇到一名認識的路人,說她跟前兩年,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她才多少有些訝異。至于,到底是劍舞本身的效用,還是因爲修煉至金魄的關系,其實她也弄不清楚。
箋麗則是更加的嬌媚了,原本就是活潑的性子,以往生活在拜火教那種壓抑的環境下,整個人都被束縛住了一般。現在離開了拜火教,感覺就像飛鳥一般自由。
此時的她,秀發清爽的紮在腦後,身上一反常态,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裙,胸口處飽滿聳立,露出淺淺的溝兒,頗爲成熟誘人。
她肌膚紅潤,談到開心處,眼睛眯成了月牙兒。
上一次三人在這莊子裏匆匆見面,因爲秦無顔的事,她們兩人很快的又離開了,除了甯江詳細問起的與“小方”有關的事,其它事都來不及細說。這一次,談起自己擊敗了母親的事,雖然是自己的母親,但因爲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能夠超越她,春箋麗依舊不免眉飛色舞。
甯江笑道:“先不要得意,九陰真經出來後,宗師級的高手隻會越來越多,你們也要努力才行,還有,記得别再隻練那些樣子好看的劍法。”
九陰真經的出世,影響深遠,但是短期内受益最大的,無疑是那些以往卡在“準宗師”這一關卡的一流頂尖高手。這一級别的高手,人數不少,但因爲“一流”與“宗師”之間那怎麽也無法跨越的龍門,始終停留在那一層次上,難有寸進。
而九陰真經等于是徹底抹去了“一流”與“宗師”之間的門檻,對這些,在武學上原本就有深厚造詣,但因爲始終沒能找到正确的道路而無法進步的準宗師來說,受益可以說是巨大的。
其實甯江很是清楚,以前之所以存在着這樣的門檻,主要還是因爲過往的武學,在“煉魄”這一方面的欠缺,想要進階宗師,“金魄”又或是類似的魂魄強度是最低的底線。
隻是以往的每一位宗師,都是在身體的不斷強化後,通過誤打誤撞又或密不可傳的方式,由外而内,方才達成。而那些常年修煉的“準宗師”,實際上,各方面都已經達到了标準,差的隻是這“臨門一腳”。
隻要找到正确的方式,“金魄”的要求其實并不算太高,隻看小夢就是修煉了一年多就已達成,箋麗其實并沒有經過這方面的訓練,但因爲從小修煉道家的罡元,在“蝙蝠公子”的指點下,幾天就能突破,就可以知道。
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在祖庭洞天裏,蕭章拿到九陰真經後,僅僅修煉了半天,就成功的跨過了這個門檻。
在上一世裏,甯江吃了不知多少苦,用了不知多少手段,方才成功的找到煉魄的正确途徑,在他的一本九陰真經下,許多人卻能夠輕輕松松的做到,這種事并不奇怪。正如牛頓的三定律,靠着不知多少先人的摸索,和他自己的經年努力方才成功推導而出,而後人隻需要記得幾條公式,就已經站在了他的肩上。
科學也好,武學也好,原本都應該是這種,一代人站在上一代人肩上,不斷攀高的過程,如果沒有能夠做到這一點,那就證明整個社會的發展,肯定有什麽地方扭曲了。像這種,經過一千多年的曆史變遷,今人反而比不上古人的現狀,肯定是錯誤的。
對于天下所有停步不前的“準宗師”來說,九陰真經打開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在短期内,宗師級的高手,将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雖然蠻族、苗夷也可以從九陰真經中獲益,但因爲它用的是華夏道家的各種隐語,那些想要從九陰真經裏汲取知識的蠻夷,就必須開始學習華夏的語言,和道家的各種知識,在甯江看來,這對于華夏文明的傳播和對外族的同化,同樣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說到底,整個九陰真經都是建立在華夏武學的基礎上,至少在幾十年内,外族在這方面的受益,肯定是比不上華夏武林。
聽到他說“不要再隻練那種好看的劍法”,春箋麗紅了紅臉。小夢卻是雙手托着臉蛋,像花兒一般,嘻嘻的笑着:“還不是想要讓哥哥你看?”
春箋麗心想,喂喂,你是妹妹啊,妹妹說喜歡讓哥哥看是不是太奇怪了點?你們真的是親兄妹嗎?隻是再行看去,甯江卻也是一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樣子,對此春箋麗隻能說,果然還是自己思想不健康,人家隻是純潔的兄妹關系。
夜色漸深之後,妹妹與箋麗睡覺去了,甯江回到屋中,直接取了一顆夜明珠做燈光,翻開地圖,沉吟不語。
這幅地圖卻是他前往信州時,從金姹門那兒弄來的,乃是華夏各地的堪輿圖。他對着這份堪輿圖,看了許久,到了下半夜,方才緩緩卷起,拿起一本小冊子,在上面寫寫畫畫,然後,便拿起另外一張紙,看着紙上的圖。
“老爺!”門口處,秦無顔端了一碗熱湯走了進來,“夜裏天氣還涼,趁熱喝了吧。”
甯江放下手中的圖,笑道:“以後自己去睡就好了,沒必要三更半夜爲我準備這些。”
秦無顔低聲道:“除了這些小事,其他事我也做不了什麽。”将熱湯放在桌上。
甯江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也算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否則也不會以“蝙蝠公子”的身份,在京城裏做下那幾件殘忍的案子。在他看起來,隻要成爲了敵人,就算是女人,也無法成爲她的護身符,哪怕再美的女人也是一樣。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實在是見不得别人對他好。
将熱湯慢慢的喝完,秦無顔正要将碗收拾離去,他卻站了起來,忽道:“無顔,你的臉讓我看看吧。”
單從歲數,他的年紀比秦無顔要小上一些,不過畢竟是男子,個頭卻要高出秦無顔許多,重生到現在,其實也已經很難再稱作“少年”,也許稱作青年更好一些。
在他居高臨下的注視下,秦無顔下意識的摸上了自己的臉:“我、我……”
甯江輕輕的道:“無妨,我就是看看。”
秦無顔低下頭去,緩緩的揭開她的臉皮。其實一直以來,她都很怕他人看到她人皮面具背後真正的這張臉,然而這一次回到故鄉,當着那麽多人的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又報了血仇,心情倒是好了許多,也漸漸看得開了。她垂着腦袋,一隻手掌輕輕的撫上了她那醜陋的臉,寬厚而又溫柔。
她低聲道:“老爺?”
男子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柔而又認真的傳來:“等一下,到我的屋裏來睡吧?!”并不是命令的語氣,隻是在問她願不願意。
秦無顔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這一刻的她,很清楚的理解了老爺的意思。雖然一直都是在做通房大丫鬟的事,但此刻隻要她點一點頭,她就真的變成“通房”了。身爲女人而又能夠被人需要的喜悅,以及自慚形穢的卑微感,讓她的心情在這一刻感到複雜。
身前的男子卻是笑了一笑,托着她的臉蛋,注視着她的臉,道:“我不在乎這個,我隻是想知道,你願不願意?”女子粉頸發燙,微微的額了額首。
男子微笑着将她放過,讓她先收拾燙碗離去。然後,他便坐回桌邊,看着桌上的那張圖……說實話,壓力很大啊。
這張圖,是小夢和箋麗所說的那個叫作小方的孩子,所畫的“男人”,身軀如鐵,額上長瘤,形貌醜陋,怎麽看都不可能是“人”,一看就像小孩子的臆想。然而甯江卻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元魔皇就是長得這個樣子。
還有那個殺死元魔皇的“金甲戰将”,如果剝下他那耀目的金甲,搞不好也是長成這樣子吧?
雖然元魔皇已經死了,然而甯江感受到的,不是輕松,反而是……更大的危機。
很快,秦無顔就回到了他的房中,她終究還是沒敢用她本來的模樣前來服侍,而是精心打扮過後,換了一副美麗的容顔。甯江自然沒有去強求她,在梳洗過後,便将她抱上了床。
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其實他也很難說清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又爲什麽選擇的是她,大概隻是突然想要了。人的一生中,總有許多事情,是自己控制不住的,包括這心血來潮下的選擇。
今晚的夜色,異常的甯靜,對他們來說,唯有那吱吱搖動的床鋪,是他們此刻唯一的滿足。然而對于整個華夏,這一個夜晚,卻是血腥的開端。
建孝二十年三月二十一日,蠻族猛将歇占魯、蒙郁各率十萬前鋒軍,分從夏缺口和賀蘭山兩處殺出,攻入井州、許州,在那滾滾鐵騎的沖撞下,人仰馬翻,血染山河,神州起火,華夏驚惶。
就像是兩道蓄勢已久的毒箭,撕裂了臃腫而無能的巨人,震動蒼穹的馬蹄下,江山開始破碎,華夏子民的鮮血,流向那不停裂開的淵痕……永無止境!!!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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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小結:《儒道之天下霸主》第三卷“天地雌雄”終于結束。接下來的第四卷,将不可避免的寫到戰争。戰争是殘酷的,但是需要讓大家知道的事,戰争的殘酷性,并不是這本書的主題,所以在這一方面,這本書不會刻畫太多,甚至是盡可能的減少在這一方面有過細的描寫。
雖然這樣做,有可能會降低本書的厚重感,但從另一方面,則是爲了能夠更好的延續前三卷相對輕松的劇情和爽感。任何文章,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在必要的地方,總是需要做出适當的選擇,希望大家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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