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蔓睜開眼睛,扭了扭頭,然後就看到,那姓甯的少年和“押送”他的小春姑娘、小夢姑娘不知何時已經睡在了一起。
兩個少女一個在他的左邊,一個在他的右邊,被他左擁右抱的,睡得酣甜。兩個少女,原本也都是嬌媚,在這夏日裏清晨的陽光下,帶着夢幻般的美麗。
胡蔓搓搓眼睛,想着這三個人,恐怕并不隻是有錢的富家公子,以及被他聘請來保護他的“女俠”那麽簡單。
天亮後,就在這裏抓了些野味,吃了些幹糧。然後繼續上路,姓甯的秀才騎着毛驢,其他人則是步行。
路上時,胡蔓找了個機會,試探了一下甯秀才的口風。甯秀才呵呵的道:“這個……有錢……好辦事!”
在他的暗示下,胡蔓和胡霜恍然大悟,看來小春和小夢并不隻是接受了他“護送他上龍虎山”的委托那麽簡單,恐怕中間還暗藏了一些其它交易,他付錢,她們兩個保護他的途中,也出賣一些自己的**……難怪她們兩個人會習慣性的睡在了他的身邊。
在他們前方,春箋麗與甯小夢回過頭來,咬着嘴唇瞅了甯江一眼……雖然胡蔓問得小聲,甯江答得也小聲,但她們還是聽到了。
甯江搖扇哼哼……誰讓你們昨天說我人傻錢多?
胡蔓原本是看小春和小夢兩人,天生麗質,又似是沒有多少江湖經驗,再加上她們被那位趙公子找上,也是受了她和胡霜的連累,是以帶着他們一同上路,多少也可以照顧一下她們。現在知道她們爲了那些錢,********,倒是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了。
雖然如此,但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江湖中人,雖然心中隐約有些看不起,但自然不會多管,隻是想着,将他們帶到劍州也就是了,路上自然也就冷淡了許多。
就這般,又走了一天,還沒有離開辰州地界,忽的,前方有急促的破空聲傳來,奪的一聲,一支箭插入了他們前方的樹樁上,發出嗡嗡嗡的顫音。
胡蔓暗道“不好”,此爲響箭,又喚作“鳴镝”,箭杆上綁有能夠發出聲音的竹哨,射出之後,會發出尖利的哨聲,起到警示的作用。
果然,響箭過後,一名大漢騎着一匹烈馬,從前方的山坡上沖下,在他身後還跟着二十多名賊兵。那爲首的賊将面寬額高,手中提着一柄大關刀,看上去倒也頗爲威武。馬匹一聲長嘯,頓在斜坡上,旁邊一名賊兵照慣例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财!”
甯小夢睜大眼睛,雖然她以往也在一些評書裏聽到這幾句話,但她卻沒有想到,現實中的山賊原來真是這麽喊的?
她卻不知,雖然這幾句話,最早是那些說書人瞎編出來,但這些山賊大多沒文化,自己也編不出好的來,早已将茶館裏聽來的這段“名句”借了去,如今天下的山賊,大多還真是這麽喊的。
隻是,在那賊兵喊的時候,那賊将卻是看着坡下那紅裳與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兩個少女,眼睛一亮。
胡蔓、胡霜心知不妙,如果是與紫陽悟真宗的人一同上路,還能靠着悟真宗在江湖上的關系網,讨個情面,至于他們兩人,要是在膩水一帶,報上名号,總還有人賣些薄面,但是在這裏,恐怕别人連聽也沒聽過他們。
如果硬打起來,這名賊将肌肉虬結,身粗體壯,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外功高手,又是騎在馬上,他身邊帶的賊兵也有二十多位。
胡蔓與胡霜,差不多都是在二流,因爲修的是内力,一旦遇到人多,難以持久,而小春和小夢兩人,雖然都帶着寶劍,但看上去也是很不靠譜的樣子,有沒有進入三流都很成問題。
胡蔓上前一步,施禮道:“這位爺,奴家乃膩水河畔胡染花,大家其實是同道中人,今日與弟弟和三位朋友路過貴寶地,還請高擡貴手,容我等路過此間,日後必備上薄禮,前來相謝。”
那賊将冷笑道:“什麽膩水河畔胡染花,本大爺聽也不曾聽過,既然路過本大爺的地盤,那就得聽本大爺的,要想從這裏經過,先拿個二十兩金錠來,拿不出的話。”看着前方的兩個美少女,怪笑道:“本大爺的寨中剛好缺了壓寨夫人,拿不出錢,隻好用人抵了。”
其他賊兵亦是哄笑起來。
胡蔓心中暗惱,如果他說的是二十兩紋銀也還算了,二十兩金錠,這根本就是已經打定了“劫人劫色”的主意,不想談了。
二十兩金錠,在這種地方,即便是一個普通的大富人家,恐怕也拿不出來,普通的老百姓不要說金子,就連銀錠一輩子也見不了幾回。
像他們這種江湖中人,怎麽可能拿得出二十兩的金子出來?要是随身拿得出這麽一大筆錢财,他們又如何會就這般上路?
雖然心中惱怒,但這裏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她也隻能忍氣吞聲。正要繼續說話,在她身邊,紅裳的少女卻已踏前一步,朝着坡上的賊将甜甜一笑:“這位大爺,你想要人是不是?”
看着她的笑容,賊将心花怒放:“想要,想要!”
嗖!一支箭劈面而來,賊将直接翻下了馬。
沒有想到小春姑娘說動手就動手,居然還真的就一箭射翻這名賊将,胡蔓與胡霜吓了一跳。那些賊兵在這一瞬間,也都懵了腦袋,這一箭隔的距離可不短,他們的頭目好歹也是進入二流之列的高手,怎麽可能會被一箭射倒?
他們卻哪裏知道,在箭到之前,他們的頭子就已經被紅裳少女的媚術惑了心神,修煉到了金魄的少女,以眼爲心,施展出的媚術也比以前厲害了不知多少,哪裏是一個沒見過多少美女的山賊所能抵擋?
“臭丫頭!”“殺了他們!”那些賊兵持着兵器,憤怒的沖了下來。途中三道箭光劃過,又被射倒了三人。
胡蔓、胡霜大驚之下,紛紛摯出武器,然後還沒有等他們動手,身邊的兩個少女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竄了出去,劍光亂閃,血花綻放,來去如電,銳不可當。猶如兩隻猛虎殺入了兔群,手臂飛起,腦袋後墜,屍體抛飛,慘叫連連。
胡蔓持着九節鞭,胡霜持着兩支飛刀,兩人俱是張口結舌。
要知道,如今的天下,總體上還算是承平的,敢于在這種地方立寨、劫道的,并不是什麽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大多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也多多少少,都學了一些橫練的武藝。如果是單打獨鬥,這些人一個個的上,他們也并不如何懼怕,然而兩個人就這般肆無忌憚的殺入二十多個亡命之徒中間,這個他們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的。
這小春和小夢,全都是真正的一流高手?明明兩個人都這般年輕,她們到底是如何練成這般本事的?
對于小夢和箋麗的實力,甯江自然是沒有任何的擔心,小夢當然早就已經進入了一流之列,至于春箋麗,在京城的時候,最多也就是二流強、接近一流的實力,在暗巷的戰鬥中,幾乎是被小夢壓着打,後來靠着自殘的魔功才強行逃出,緊接着就大病一場。
但是現在的春箋麗,經過化身“蝙蝠公子”的他在終南山的調教,真正的吸收了聖凰血的能量,練成了三元流珠的内功,也已經進入了一流之列,雖然在劍術上,還比不上小夢的“璇玑劍舞”,但畢竟有道家罡元的底子,内力比小夢還要強些,戰鬥經驗也比小夢豐富一些,此刻兩人聯手,在這些山賊之間,自然是如入無人之境。
往一旁看去,胡蔓、胡霜俱是吃驚的樣子,大約是,原本以爲遇到的是漂亮而又好看的蝴蝶,沒有想到突然就變成了兇殘的猛禽,預想與現實之間的錯位,讓他們沒能一下子反應過來。
二十多名山賊,一下子就被兩人殺了大半,其實剩下的,如果繼續堅持下去,或許能夠堅持到兩個少女内力不支。修煉内力者,雖然不影響體型,但在戰鬥中不能持久,這個也算是内功修煉者的通病,這也是,戰場上真正沖鋒陷陣的武将往往都是橫練高手的主因。
但剩下的這些人,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倒下,而這兩個丫頭又實在殘暴,尤其是秋香色齊胸襦裙的這位,一出手就是砍頭,殺得他們心驚膽寒,鬥志全消,一哄而散,多留半晌都怕沒了腦袋。
将這些山賊全都殺散,春箋麗與小夢兩人方才收劍,兩人的寶劍都是僬僥老道在終南山上所鑄,加入了一點天隕流光,殺了這麽多人,既未卷刃,也未有半點缺口。各自取出一條手帕,拭去劍上的血迹,同時入鞘,染血的手帕在她們身邊猶如豔紅的花朵,在她們的随手抛飛中,緩緩的飄落。
兩個腰插寶劍、腳邊滿是屍體的少女,一同回過頭來。
胡蔓與胡霜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
幾人繼續上路,途中,胡蔓與胡霜時不時的看向小春與小夢兩位姑娘。
或許她們真的是初出茅廬,或許她們真的是經驗不足,但是那又怎麽樣?就憑着她們剛才所展示出來的武藝,這個江湖上,能夠難爲她們的人已經是不多,所謂“藝高人膽大”便是如此。
事先怎麽也沒有想到,不過就是兩個十四五歲、豆蔻年華的姑娘,竟然就已經是一流水準的高手,甚至恐怕比普通的一流高手還要強些,胡蔓與胡霜頗爲驚異,途中,他們再次試着打探她們的來曆,得到的結果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她們似乎真的不是來自于哪個名門大派。
當然這也是很正常的事,那些名門大派的弟子,稍微有點本事,通常就能打出響亮的名頭,畢竟人脈廣泛,彼此吹捧,一個二流水準的年青高手通常就已經能夠被吹成英傑,真正進入了一流,那還不天下皆知?而他們的确是沒有聽說過這兩個人。
而與此同時,他們更加疑惑的是,以她們兩人的本事,怎會淪落到要向這個姓甯的少年賣身賺錢的地步?以她們的實力,要入那些名門大派,怕是每一個名門大派都不會拒絕,投往那些達官顯貴,怕是馬上就被奉作嘉賓。
長得又美,武藝又高,卻跑來給一個年紀輕輕的讀書人做保镖,甚至爲了那點錢奉獻身體,這實在是讓人想不通的事。
他們進入了劍州地界,來到了膩水河邊。
這一帶,對胡氏姐弟來說,算是自己的地盤了。在一個郡城裏,帶着他們遊玩了一圈,即将分别時,胡蔓實在是忍不住,拉着小春和小夢兩人到一旁,悄悄打探。
她實在是很想知道,以她們兩人的本事和貌美,跟着那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年走這一趟,那少年到底打算付她們多少錢?
小春和小夢對望一眼,小春道:“不是說了嗎?萬貫家财啊!”
“萬貫家财?”胡蔓吃驚的道,“你們的确是說過那位甯公子有萬貫家财,但是……”
小夢點了點頭:“我們隻要護送他到龍虎山,他的萬貫家财就全都是我們的啦。”
“不是吧?就是爲了讓你們陪他去龍虎山,他把他的萬貫家财全都給你們?”胡蔓原本以爲,憑她們兩人的實力和青春貌美,竟然來賺這樣的錢,實在是傻掉了,現在發現,原來那個姓甯的也瘋掉了,就爲了到龍虎山當道士,就把所有家産送人?
她低聲道:“所以,你們陪他……做那種事情……”
兩個少女對望一眼,小春泣道:“胡姐姐你誤會了,我們和他什麽事也沒有做過。”
小夢也泣道:“嗯嗯。”
小春用袖子抹着淚水:“我們隻是跟他約好,這一路上,我們會保護他到龍虎山,他把所有家産都給我們。但是,如果在路上,他想要我們的話……那我們兩個人就都給他,我們不要他的家産,什麽都不要他的,就隻跟着他,哪怕他是要我們做小妾……”
小夢同樣哭道:“不要說小妾了,做丫鬟都可以。”
“但是這一路上,他就沒有碰過我們……”
“龍虎山馬上就要到了,他馬上就要做道士了,”小夢哽咽着,“我們可怎麽辦啊?”
兩個少女對望一眼,相擁哭泣。
胡蔓睜大眼睛,吃驚的看着她們……竟然是這個樣子?這般千嬌百媚的兩個姑娘家,爲了那個姓甯的,做到這般地步,那姓甯的竟然也能夠舍得抛下她們,抛下萬貫家财,就爲了去龍虎山當道士?他到底是什麽人啊?
她不可思議的扭頭看向遠處的少年,此時此刻,那少年正立在膩水河岸,手持折扇,獨自看着緩緩東逝的流水,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