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小夢,穿的是淡紫色的箭袖對襟襦衣,在花間揮舞劍光,轉着身子。撒花的百褶裙,随着她的纖細窈窕的嬌軀,精靈一般,輕盈的轉動着。
看到哥哥往自己看來,小夢對着哥哥展露出笑顔。
甯江想,跟那個什麽春箋麗比起來,果然還是自己的妹妹更可愛。
日曆就這般又翻過了一頁,到了第二日,也就是元宵節的前一天。
甯江走在前往國子學府的路上。
反正來到國子學府門口,便看到一夥青年對着孫山推推搡搡,哄笑連連,其中竟然包括了甘烈與路知遠。
甯江認得那些青年,基本上,全都是被他們的父親硬塞進國子學的纨绔之徒。如陳豪,能夠成爲上等上舍生,其中固然有家世的因素,但他自己也的确用功。畢竟,國子學裏的上舍生,除了家世背景之外,還必須在學府裏的考試中,取得足夠的成績。
上舍生是可以直接進入殿試的,學問太差,博士們的面子也不好看。
但是此刻欺負着孫山的這些人,卻純粹是在四門館混日子的,他們知道自己考不了科舉,也成不了上舍生,于是便在這國子學裏,有一日混一日,混滿三年,鍍一層金,以後靠着家世背景和先人的福蔭弄個官做,顯然是不成問題。
甘烈進入國子學府這才沒幾天,就已經跟這些人混在一起,也算是自暴自棄。至于路知遠,跟這些人混在一起,則純粹是靠着當狗腿子,混入這些高官子弟、王侯之後的圈子裏,爲自己日後的前途積累人脈。
其中一個纨绔之徒方自對孫山推了一下,路知遠便已經搶上前去,對孫山踹了一腳。孫山出身貧寒,雖然被踹翻在地,卻也不敢吭聲,他不做聲,那些人自是更加放肆,哄笑中,其中一人直接朝着被路知遠踹倒在地的孫山的腦袋踢去……
“住手!”甯江蓦的一聲大喝,文氣陡然發散,從眉心祖竅疾卷而去,将那人吓得推了幾步。
甯江搶上前去,對着那幾人,怒道:“大家都是太學生,就算不念同窗之誼,也不帶這般欺負人的。”
那幾人見甯江搶上前去打抱不平,紛紛對他怒視。其中一人冷笑道:“有什麽大不了的,就這結巴,反正也過不了殿試。”
甯江自然知道,換了其他學子,這些纨绔之徒也不敢随便欺負,大家都是有功名的人,誰知道被欺負的人,會不會中個一甲,将來飛黃騰達?但是孫山原本就是上一屆裏,過了會試,卻在殿試被黜落的。
過了會試,成爲貢生,擁有進入殿試的資格。但是跟“秀才”、“舉人”不同,“貢生”的身份是一次性的,成爲貢生之後,如果沒能通過殿試,貢生的身份就會取消,打回“舉人”,來科必須再次參加會試。
而每次科舉,天下學子集結而來,參加會試的有大幾千人,成爲貢生的,不過就是其中的一百二十人。這一次考中了貢生,下一次未必還有這個機會,而以孫山的口才,就算再一次的通過會試,成爲貢生,“君前奏對”這一關,同樣是個莫大問題。
如果再次黜落,那他最終擁有的,不過就是舉人身份,哪怕入過國子學,以他的家世背景,最多也就是在地方上,當個知縣、學官,做到同知那都是了不起的,以這些人的家世,自然不怕得罪他。
孫山對自己已沒有多少信心,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多少話來,被這些人欺負不敢反抗。甯江卻不管那麽多,直接冷視着這些人。對于甯江,這些人還是多少有些顧忌,畢竟挂着“銅州第一才子”之名,鄉試之案首,府試之解元,眼看着春闱馬上就要到了,或許真能在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榜上提名。
在這個科舉決定一切的時代裏,就算是他們這些高官子弟、公侯之後,也不願平白得罪一個有可能高中甲榜的才子。
也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甯江毫不客氣的對他們釋放文氣。然而,就在這時,另一邊,海一般的文氣怒沖而來:“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甯江一聽這聲音,立知要糟。果然,一回頭,就看到了外舍博士律雪松。
能夠在國子學這種地方擔任博士的,至少至少,都是二甲進士,飽學鴻儒,文氣一放,甯江立時成了大巫之下的小巫,趕緊将自己的文氣收起。
律博士喝道:“你們在做什麽?”
甯江正要說話,對方一人已經搶着道:“沒事,沒事!我們隻是在鬧着玩……”
律博士冷視着甯江,文氣進一步壓迫:“學府之前,打鬧嬉戲,已經不成體統,遊戲之事,竟然動用聖人之氣,汝之德行何在?禮教何在?”竟是不容甯江辯解,直接按着一面之辭,将整個事情定性成打鬧嬉戲,并以此指責甯江亂用文氣。
甯江心知自己辯也無用,天地君親師,他入國子學的第一天,對律老頭是獻過束脩拜過師的,除非他将來成爲天子門生,否則,對律老頭的任何抵抗都是不敬。而孫山爬起,結結巴巴的,想要幫他說話,卻反讓律博士更不耐煩,随後,兩個人再一次的,一同站在那外舍的廣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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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
上午的陽光,散不去初春的暖意,遠處,朗朗的讀書人,此起彼落。
孫山束着手,與甯江并肩站着,低聲道:“連、連累甯、甯兄了!”
甯江聳了聳肩:“這不是孫山兄的錯,孫山兄又何必道歉?”且不說孫山原本就是被欺負的那個,律雪松更是根本就不管是非曲直,有心針對着他來。
對此,誰也沒有辦法。
想了想,他看向孫山:“孫山兄,無論如何都想要考中進士麽?”
孫山低着聲音,無奈的道:“甯、甯江兄也、也、也認爲我過不了殿……試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