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被清理出十數頃地的廣場中央,有一個高三丈六尺的八卦祭壇。
祭壇共有三層,層層皆有旗幡迎風招展,有火爐照亮四方。
第一層,足足有着八八六十四位太平道士,各占方位屈膝盤坐着,口中念念有詞,聲聲相疊,竟有着些九天龍吟、諸佛梵唱的威勢!
第二層上,隻有八位太平術士,但是他們的威勢非但絲毫不減,反倒更增添幾分!
隻見他們唇齒開合間,肉眼可見的黃色光點徐徐飛出,雙手在方寸間劃動,時刻不停的變換着法訣術式,瑩瑩黃光随之閃耀出條條明亮軌迹,縱然是燭光掩映都無法遮掩半分!
而端坐在頂層的,正是太平道“天公将軍”“大賢良師”張角!
張角頭紮黃巾,散發披肩,面容比之盧植還要消瘦幾分,這時隻見他手中緊掐道訣,口中真言傳出,天地響應!
張角本是讀書人,時運不濟落魄江湖,某次入山采藥時,偶遇一個鶴發童顔的老仙翁,傳了他“天、地、人”三卷天書,合爲《太平要術》。
他日夜用功不辍,勤苦修練二十餘載,也不過才堪堪把那《太平要術》修煉到“地”字卷。
他此時所念真言正是地卷經書所載!
本來以張角初修至地卷經書的境界,是無法施展地卷經書之中所載道法的。
但在這一卷開頭便載有一段經文,正是講述如何越階使用道法的方法!
當張角将道法真言念誦九九八十一遍的時候,天象開始變化,一縷縷雲氣無中生有般浮現出來,越積越多,漸濃漸厚,最後竟形成烏雲罩頂,籠蓋周圍方圓數十裏之大!
廣宗城中伸手不見十指,睜眼如盲!
也隻有這三層祭壇周圍,才有着光亮。
當道法真言念誦了足有三百六十五遍,暗合周天之數之後,三丈六尺高壇上,突然湧起一道黃光!
黃光凝實如柱,漸漲漸高,漸漲漸高,最後竟直接漲到天上,捅入烏雲之中!
“報!有緊急軍情!”
正在中軍大帳議事的盧植衆人突然聽到外邊傳令兵急切的聲音。
“傳!”
一個小校三步并作兩步,急急竄入,倒地便拜:“啓禀大人,那廣宗城中突然出現一道黃光,直入天際!方才探子回報,廣宗城中建有一個三丈餘高的祭壇,那妖道張角此刻正在那祭壇之上施展妖術!”
“什麽!”旁邊衆将都是吃了一驚!
“黃光直入天際?”
“真的假的?”
小校擡頭回道:“諸位将軍請出帳,一看便知!”
“走!”衆将盡皆起身出帳。
看着廣宗城中那一道直入天際,刺穿烏雲的黃光,便是心有靜氣,鎮定自若如盧植,這時也是倒吸一口冷氣!
“不能再等了!諸将回帳聽令,整軍出戰!”盧植帶頭轉身回到帳中,未等落座便抽出令符,分派任務!
方才早有讨論,盧植心中有數,片刻之間便安排完畢。
待衆将都領命出了大帳,盧植緊了緊手中佩劍,暗道:“希望還來得及!”
其實,早在天象變化之際,盧植便想要出兵攻城。
隻是,他并不清楚張角所施展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妖術!
若是張角的妖術正是需要鮮血和亡魂獻祭的話,貿然攻城豈不是正中下懷?
是以,盧植隻能暫時按兵不動。
直到方才,天象再次發生變化,看這形勢似乎那妖術已經接近完成,盧植便再不猶豫,立刻便下令發兵。
此時廣宗城中,張角雙眉緊皺,牙關咬合,兩條手臂仿佛挂上了千斤重物一般,艱難拖動着,劃出一個又一個玄妙神秘的黃色符箓!
黃色符箓自張角指尖脫離之後,似受到什麽牽引一般直直落在張角身前那裝滿黃豆的精美陶器之上!
那一道直通天際的黃色光柱便是以這陶器爲根,自這陶器升起。
“呔!”
随着最後一個黃色符箓沒入陶器發出的黃光之中,黃光突然大漲,一道明顯比之方才更粗更壯的黃色光柱直射而起。
須臾之間,黃光穿過烏雲,直達更高更遠的天際,到達一處莫名的神秘所在。
然後,又一道燦爛金光自那神秘所在回饋而來,順着之前黃色光柱直射下來。
如果說方才張角施展道法時造成的黃色光柱瑩瑩如水的話,這一道金光便凝實如玉了。
金光甫一進入精美陶器,黃芒大盛,一粒一粒的黃豆自陶器中跳了出來,迎風便漲,化作一個又一個的七尺大漢落在廣場之上。
不一會,整個廣場便被這黃色光芒占滿,隻見一個又一個七尺大漢不斷出現。
待黃芒散盡,張角終于松了一口氣,一股熱血便止不住的湧上喉嚨。
“咳……咳咳……”
連吐三口鮮血,張角的臉色頓時頹唐了不少。
這一次施法,雖然不僅僅消耗了他三年苦修,還搭上了十滴心頭精血,此刻的張角比之施法前便像是衰老了十年,臉上皺紋已經顯而易見了!
不過看着廣場上數量成千上萬的黃巾力士,張角好歹還算滿意。
終究還是值得的,憑空得了這近萬的黃巾力士!
這些黃巾力士可不是那參雜了老弱病殘的黃巾軍,甚至比之大漢最精銳的禦林軍都還要強悍!
“好一個撒豆成兵!果然不愧爲天罡地煞一百零八道法術之一!果然名不虛傳!”
“咦!”張角正感慨着,還無暇讓底下侍奉的術士道士休息,突然發現自天際又垂落一道白光!
是白光!
不是黃光!
更不是金光!
在這烏雲籠罩之下的廣宗城,那白光顯得幾位顯眼!
那白光在廣場中兜了一圈,突然一轉一折,便鑽進了一個黃巾力士的身體之中!
“怎麽回事?”張角一驚!
本就是法術施展之後的衰弱期,又突逢驚變,張角這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這些經由撒豆成兵道法得來的黃巾力士,比不得天上力大無窮、護法降魔的仙吏,其中并無多少神智可言,僅能聽令而行。
這時沒有命令,這近萬黃巾力士都靜立不動,隻有那被白光侵入的黃巾力士卻突然如同推金山倒玉柱般撲倒在地!
“嗯?”張角目光沉凝,看着那倒地的黃巾力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