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何嘗不是多爾在有意收買人心?
老奸巨猾如木齊李之輩又怎會不知?
可老頭子就會有那麽一感激之心了?
當然不可能。
結怨容易,解怨難,與降人服人一個道理,不可急,得慢慢來。
待木家從此除名後,這十人加上木齊李還有他的女兒木顔玉共計十二人如何處置,方法與多爾所控制的那些已經覆滅的家族一樣。
十名“複仇者”,外加加木齊李,多爾會讓他們暫時呆在古蘭郡附近的深山中修煉,而木顔玉,最疼惜自己寶貝女兒的木齊李自然會安排得十分妥當,不用多爾去操心。
而這十二人,除卻木齊李父女倆早已被多爾種下魂種以外,其他人也需如此,并得服下返胎丹,改頭換面。否則以一張熟面孔再度出現,無疑會曝露身份。
返胎丹,不僅能讓人改變面貌,就連身體都會生巨大轉變,矮能變高,胖能變瘦,醜能變美,随心所欲,隻要服下返胎丹之人,在藥效作時,心中一直臆想着自己将會變成的樣子,之後便會變成那副模樣,不過效果也不是永久的,至多維持五十年。
對多爾而言已經夠了。
這種靈藥雖然珍貴,煉制起來也殊爲不易,但十分搶手,銷量紅火,所以各個大型藥商都有得賣。爲了以免遭人懷疑,多爾每次隻讓手底下那些人轉手數次才購置一至兩顆,并且是從不同藥商那裏買得,這當中的委托人下場不言而喻。
如今,多爾隻湊齊了不到百枚返胎丹,多數爲像木顔玉這等特殊身份的人所用。
返胎丹的事,不可操之過急。
需知,距古蘭郡大亂已将近大半月時日,有許多勢力都已經灰飛煙滅,其中不乏有被多爾以魂種控制之人的勢力。如今是掌權人,不合适,因爲他們現在大部分人的手中隻剩下十手棋。
一共算起來,多爾需要大概六百多枚返胎丹,按照現在的度看,至少得花上半年,乃至是一年。
多爾将讓這些人以新的身份出現,一一又悄無聲息地蠶食古蘭郡。其所修功法必然要廢棄,否則隻要想查,以此查出一個人的真正身份,不易卻也不難。所以,如今那些在古蘭郡周邊山谷中修煉的棋子全部廢去了一身修爲,改修多爾給予的功法,其玄妙程度遠比他們本來修煉的功法不可以道裏計,試問誰人能不動心?
當然,其中不乏有一些死硬派,認爲家族傳承千年的功法不能撇棄,但硬氣歸硬氣,可能活下來的人,哪一個沒腦子?
家族功法是得保留,但如今修煉多爾給予的功法,也不妨礙延續家族功法,可以再傳給後人,結果還不是一樣?
但道理雖是這麽講,可總有那麽一些個犟脾氣,愛鑽牛角尖,想明白了,卻想不通,這善後的工作自然有人去做,倘若做不了,多爾便親自去做,這幾天死在他手中的“複仇者”可曾少了?
敢犯倔?
就是找死。
不過,在殺雞時,少不了儆給猴看。
結果就是猴怕了。
也見識到了魂種的可怖之處,生不如死,約莫算是輕的吧?
服人前,必先立威,之後再施恩惠,掌握好火候,方達圓滿。
馭人之道,無外乎如此。
當然,少不了情義二字。
這東西不是人能所控制的,能控制的也不算是作“情義”。
多爾想真正收服這些人,還很早,但用,倒是足夠了。
一年的時間,在靈藥的幫助下,大概能讓這些人恢複原本的修爲,但論實力而言,隻要不遇到異類,越級挑戰,乃至是兩個境界,也不是難事。
等他們真正掌握到什麽叫做力量的時候,心境自然而然會生轉變,還會對家族忠心耿耿?
未曾可知。
但給予他們力量的人,是多爾。
想繼續獲得力量,也隻有找多爾。
因爲,多爾并沒有将全部功法傳給他們,隻是前三境,想獲得後續功法,就得替多爾死心塌地辦事。
人總是覺得自己擁有太少,實際上是自己想要太多。
有了力量,會得到越來越多的東西。
得到的越多也越容易迷失。
迷途之人,會對誰忠?
此刻,站在朝華峰一處石崖上的多爾正在想着這一切,他經常問自己究竟迷失了沒有,答案是沒有,回答得很果斷,也很堅定。
什麽是迷失?
也許執着就是迷失,因爲隻有執着,才會去想,才會經常忘卻自我。也許執着并不是迷失,因爲不論執着于什麽,那都是我執。
多爾是個我執的人,所以他自問自己,沒有迷失。
那麽将來呢?
多爾從不去深思,他隻做現在的自己。
方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多爾身旁,什麽話也沒,後者忽然轉過頭,看着她,輕聲問道:“你的迷失是什麽?”
方妍面無表情,依舊不語。
多爾像是想到了什麽,啞然失笑道:“你永遠也不會迷失。”
方妍眼神閃動。
近半個月以來腦子就從未有一刻曾停下來過時時刻刻都在算計着的多爾知道自己得休息一會兒了,否則也不會想那些無聊的事情,隻是這個念頭一起,就被他否決了,再堅持堅持,啓家已經快滅了,到時也就意味着局勢将會大定,再休息也不遲,一休息,有些東西就會忘記了。
他深吸一口氣,理了理思緒,半響後才道:“走,殺人去,這一次的目标修爲就定在武者中期。”
“武者後期。”一直未語的方妍忽然道。
多爾皺眉道:“中期。”
方妍一臉笃定,“後期。”
“中期。”
“後期!”
“得,就後期,走。”實在拗不過方妍的多爾又帶着這不到十一歲的女孩去殺人了,是對,還是錯,天曉得。
六日之後,木家被張家所滅。
整個木府放眼望去血流成河,屍骸滿地。血腥味貫日沖霄,慘烈無比。諾大個木家,除卻少數一些修爲不俗的武者逃出生天以外,無一人幸免于難。
至于木家家主,據當初殺入木府的張家之人稱,親眼見到木齊李形神俱滅,屍骨無存。而其掌上明珠木顔玉下落不明,張家翻遍了整個木府,都未找到,這也在情理之中。木齊李對于自己這女兒是出了名的溺愛,珍惜程度尤勝自己性命,顯然早早就将這位豆蔻年華的少女通過地下密道送出木府。
木顔玉生死與否,無關緊要,對古蘭郡局勢沒什麽影響。
總之,木家是滅了,即便有少數漏網之魚逃脫,将來也難成氣候,隻是滅了木家的張家經此一役,元氣大損,死傷慘重,今後恐難在古蘭郡有立足之地,至于最終下場是否與木家一緻,還要看接下來的局勢如何展了。
木齊李真死了?
自然沒有。
還活着,隻是活得不大好。一身傷勢可不輕呐。
張家有許多人親眼見證木齊李身死,但在千鈞一之際,多爾以無重之力将命懸一線的木齊李送至百裏之外一處山谷中,張化重那一擊實則落了空,但在外人眼中,卻是實實在在地打在了木齊李的身上,内力産生爆炸,将木齊李炸得粉身碎骨。
而這樣的劇情屢見不鮮,在這二十多天來,足足生了好幾百次,必死之人,實則未死。
不是那些人眼界太差,還是多爾的無重之力太過玄奇,又動以“絕對力量”,神不知鬼不覺,倘若要換做一名斬神境修士來,必然會看出些許門道。
隻可惜,古蘭郡沒有這樣的人。
安排好木齊李一行人之後,多爾便走了,善後工作自然由木齊李來做,辦不好,多爾便親自去辦,到時少不了有人要喪命。
至于已經付下返胎丹木齊李的女兒木顔玉,四天前就被木齊李送至距古蘭郡足有萬裏之遙的慶太郡,托付給一對隐居山林的老邁夫婦照料,隻要妮子安安穩穩的,别人想找到她,絕無可能。
隻是多爾見過這丫頭,絕非一安分的主。
不過有魂種在,木顔玉想蹦跶也蹦跶不起來,因爲這丫頭片子已經被多爾以魂種催眠,将那對老邁夫婦當做了自己的生父生母,本性遭到絕對的壓制,隻有多爾一人才能将她喚醒。
至于木齊李,木顔玉的親生父親,則成了她的大伯。
當然,在十年後,多爾便會遵守承諾喚醒木顔玉。
如木顔玉這種特殊身份的人,多爾都是按照這種方法去處理,否則放任他們在外邊,不是找死又是什麽?
如今一切計劃都很順利,全在多爾掌控之中,至于今後的變數有許多。其中最爲關鍵的是,皇城裏的那位九五之尊将會下達什麽決策,這直接影響到古蘭郡今後的走勢。
若依舊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古蘭郡局勢至多隻能穩住一時,動亂永遠不會休止。周邊四聖體,要不了多久就會對古蘭郡伸出爪牙,乃至來自其他州郡的諸王也會如此。這無疑會讓多爾實施“偷梁換柱”這一計劃難度劇增。不過,古蘭郡依舊逃不出多爾的手掌心,有魂種在,這些諸王還不是給多爾捐财又捐人?
這自然是一樁美事。
隻是真正統治古蘭郡的時間,要向後延長許多。
假如皇城裏的那位派人前來稍加管制,對多爾有利也有弊。不上孰輕孰重,好壞參半而已。
無非就是在古蘭郡貼上皇家的标簽,使諸王不敢染指。即便動,也不會有什麽大動作。而多爾也無需耗費那麽多時間,至多一年半載,就能統治古蘭郡。
隻不過,這可能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而且明目張膽。
因爲,這位生逢亂世的年輕皇帝隻要派人來,就意味着,已經知道多爾的存在。
這雖然不是必然,但可能性極大。
倘若皇城裏的那位真下這一手棋,意思是敲山震虎?
不見的。
當中,肯定另有玄機。
否則皇極大地早已經亂了。
這位據傳出生時有天象伴生的皇帝,脖頸上那顆天底下最昂貴的腦袋,隻能去高估,而不能低估。否則怎麽死都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變數,譬如,啓念如何時會回來,多爾手中的那些棋子會不會腦袋一犯渾就走漏了什麽風聲,天底下還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存在,等等一些諸如此類的問題,甚至是某些極的細節,都是無法确定的因素。
多爾隻能盡人事,聽天命,攔不住的始終攔不住,隻要自己做到最好便足夠了。
輸了,對多爾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
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十多天。
今天,以恐怖度成長的方妍終于殺了那名她足足跟了兩天一夜之久才找到機會下手的武師初期武者。
也正是在這一天,啓家被滅。
持續了将近一個半月的動亂也将在不久後迎來謝幕。
當初百家争鳴,如今隻剩下十幾個門閥世家苟延殘喘,處境凄涼,千年基業幾乎去之一空,剩下那麽一撮,還能東山再起否?
古蘭郡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麽安靜,确切來講,應該是死寂才對。似乎到處都是血淋淋的畫面,充斥着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這是一場慘絕人寰的災難。
可泯然于衆生之上的蒼天曾有過一星半的在乎麽?
似乎沒有。
如果有的話,
爲何不下一場大雨将那門前門後的血沖洗幹淨,還天地一片清淨?
怨過天了。
還差尤人。
可誰敢?
那可是要死的呀。
總之,在這場災難中最苦的老百姓們,即便家破人亡也不敢找上那十幾扇染血大門去讨回該有的公道,公道隻能在人心,在外就免了,還得留條命給死去的家人立個墳不是?
以後還得上香燒紙呐。
得活。
将就着活吧。
城裏,城外,
百廢。
何時待興?
作爲這一切始作俑者的多爾,他無疑是最後的勝利者。
心中可曾有喜悅?
沒有。
一也沒有。
因爲,他從不在乎古蘭郡。
就好像他沒有在乎過這場他親手策劃的大災難會死多少人一樣。
衆生如蝼蟻。
這一觀念,早已植入多爾心中。
多爾已經入魔。
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入魔。
仙落過。
他也知道。
隻是,他不在乎。
入魔又如何?
他,還是他。
四天後,羽靈山朝華峰上,如今已經一無所有的張化重再次來到了這裏,也再次面對着那名白衣青年,将一封密函,呈了過去。
失去一切的張化重,當下他心中是什麽感想?
無悲無喜亦無恨。
很奇怪。
也很矛盾的心态。
無悲,是因大勢如此,悲有何用?
不無喜,那還成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