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神力一進入楊光神域中,在多爾的控制下,以一化千,風馳電掣般沖向天地洪流。當逼近天地洪流的一刹那,并不與之正面沖撞,而是緊貼住天地洪流,托着它,旋轉起來,巧妙無雙又無聲無息地化去了天地洪流的沖勢,類似四兩撥千斤,玄妙莫測。而這千道神力旋轉的度,恰恰就是凝結黑洞所需的度。
頃刻間,在楊光神域中,就出現一個類似黑洞一般的存在,将如九天銀河倒瀉而下的天地洪流全部擋了下來并巧妙化去。
見此,楊光震驚無比,心頭泛起無數疑惑,險些分神,索性腦海裏還有一絲理性,知道現在不是考慮那些問題的時候,旋即便按照多爾神力旋轉的度與頻率,依葫蘆畫瓢,開始凝成黑洞。
沒有了天地洪流的阻礙,再加上多爾幾乎是在直接告訴楊光凝成黑洞的方法,所以楊光很快便進入正軌,不到盞茶功夫,便穩定住了剛在神域中結成的黑洞。
而楊光的黑洞,是将近八成的神力精華組成,不出什麽意外狀況,凝成一個遠遠比一般僞神境修士強大許多的黑洞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情,将來成就不可估量,就如魚躍龍門,一步登天。
楊光精神高度集中,全神貫注,緊繃成一線,幾乎忘乎所以,時間匆匆流逝,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度過了一個時辰。
黑洞凝成!
與此同時,多爾也化去了在楊光神域當中即将消散的神力。
再無束縛的天地洪流宛如波濤洶湧的江河大川。又如萬丈狂風席卷八方,沖入楊光的黑洞之中,在其中狂暴的旋轉力量之下,糟粕盡祛。隻留下精華的一部分,如清泉流水一般,灌溉在神橋之上。
頓時,隻見神橋宛如一條巨龍由沉睡轉醒,條條紫氣自東而來。籠罩在神橋之上,祥瑞無比,橋面遍地生蓮,靈氣四溢,寶光璀璨,橋身突起一五彩神虹,接連神橋兩端,四放神華,美輪美奂,神瑞至極。偶有鍾鳴鼓樂奏響,仙音渺渺,又有海浪驚濤拍岸,怒嘯如嚎,聲聲起,聲聲落,天地萬般聲音,似乎俱在此中,此起彼伏,響徹不停。
如今這座橋稱作神橋。才當之無愧。
神橋是由神力構成,如今神橋異象連生,楊光的神力也在瞬間強大的數十倍不止,并在同時感悟到了天地諸多玄妙。
天地之力時刻在洗禮着神橋。産生種種變化,神奇奧妙,直到橋至盈滿,化作天橋,打開兩座天門。
天門何時開,距楊光興許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興許百年内即可打開,但此刻的他一身修爲,竟是直接跳過煉虛境,離斬神修士隻有一線之隔,渾身透出強大的能量波動,不斷吞噬周遭的空間,所呈之象,與當年李永生手下一枚棋子冥老無異。
煉虛境就是逐漸壯大黑洞的境界,以楊光如今神域當中黑洞的程度,跳過煉虛境是屬正常情況。
感受着渾身強大無比又源源不斷的力量,楊光覺着哪怕是一座大山,自己也能一拳轟碎,大幅度暴漲的力量,讓楊光全所未有的自信,自信自己已是一個強者,自信自己已不會再如以前任憑多爾玩弄。
多爾強麽?不一定,強的是在暗中保護多爾的人。
楊光一直認定如此。
漢山城被屠半城是此人所爲,自己師門逍遙門被滅亦是如此。但這幕後主使不是多爾又是誰?
他轉過頭,望着多爾,一語不,眼神笃定。
多爾直視在力量中迷失的楊光,這是由于心境不夠所緻,他神色平靜,淡淡道:“怎麽?覺得有把握殺我了?”
楊光默然,隻是握緊了拳頭,躍躍欲試,眼中殺意濃烈。
然而,楊光殊不知自己是在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争輝?!
面對楊光仇視亦淩厲如劍的目光,多爾坦然自若,淡淡望着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千刀萬剮的楊光,輕輕一笑,平靜道:“殺你,彈指之間罷了,你可以試試。可一試,就再無機會了。要不要我把楊天林帶過來,讓你在臨死前看一眼?”
“你敢?!”
頓時,楊光一聲怒喝,宛如驚雷乍起,聲動四野。
“我有什麽不敢?”多爾淡淡道,嘴角一弧,揚起輕輕微笑。
楊光沉聲不語,絲毫不懷疑多爾到做到,瞥了一眼站在多爾身後與之保持一段距離的自己妻子,暗許了個眼神,示意她快走,帶着兒子楊天林離開。
此刻,楊光打算要拼命了。
然而蘇慧置若罔聞,并沒有離開,隻是眼神炙熱地望着自己丈夫,欲言又止。
事實上,楊光并不知道,自己逃過了一次死劫,他若是有一刻退縮,多爾即會當場殺了楊光,奪走殺身成仁之念。
于楊光這種師門大如天的人面對滅門這種血海深仇,倘若怕了多爾,多爾要這把已經鈍了的刀又有何用?還不如養一頭忠心耿耿的鷹犬,反倒會比銳氣盡去的楊光更有用。
經過試探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結果的多爾輕輕一笑,輕描淡寫道:“逍遙門根基雖毀,但絕大部分人還活着,隻要人在,逍遙門就在。世上再無逍遙門,隻是虛言,現在你還想殺我?”
此話一出,在楊光心中就宛如平地一聲驚雷,掀起驚濤駭浪,這是事實,還是多爾又在騙自己?一時之間,楊光實在無法作出判斷。
半響之後,楊光凝視着多爾,面無懼色,皺眉道:“你詐我?”
多爾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并不在意楊光這樣質問自己。出聲道:“不詐你,你會是如今這般修爲?”
楊光眼神閃爍,似乎依然很難判斷多爾言語真僞,片刻後又沉聲道:“我想知道當年究竟生了什麽事。”
“好。”
多爾也沒拒絕。語氣平淡無奇地道出了當年在不老山上的事,當然也隐瞞了不少,譬如自己得到了太昊太元水,送給仙落的造物神源,所習得的三門神通。十方界,大衍神鏡等不可公開的秘密。
本來一段跌宕起伏的事情以多爾這種平實口吻講來,着實遜色許多,索然無味,就像是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多爾得不精彩,不代表楊光與蘇慧二人聽後沒感覺,期間神色幾經變化,于蘇慧而言,最驚訝的莫過于多爾的實力,而對楊光。則有太多的震驚了,特别是同門相殘,還有不老山如今已化作魔山這兩件事。
此時此刻,楊光面沉如水,雙拳時而握緊時而松開,眉頭緊皺,呼吸沉重,良久之後,才凝視着多爾,渾身氣息很不穩定。聲音低沉道:“你取走了神泉,放出了鎮壓在下面的魔物,逍遙門三萬多年基業盡毀,還是拜你所賜。”
多爾似乎是一尊沒個火氣的泥菩薩。表情平淡如水,淡淡道:“不錯,的确是因爲我。可就算逍遙門萬年基業不毀在我手中,将來依舊會如現在一樣,成爲過往雲煙。如今天地異變,你也知曉。必有大事即将生。如你這般境界的人,以前可入中上流,但現在不過是中流偏下,甚至更低。而以我的實力,至多上流偏下,且隻低不高。而且,這還是初步估計,甚至根本不入上中下三流,位列其外,渺如蝼蟻。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将來,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呵呵,逍遙門?就如我現在殺你一樣,彈指即滅,你認爲逍遙門的根基,在那時還能保存下來?那号稱唯我獨尊稱霸萬載的古家也到可憐,句難聽的,逍遙門就連可笑二字都配不上。憑什麽又拿什麽不滅?你若是不信,隻要你肯個頭,我現在即刻帶你去當今七大道門找一找一直蓄勢待的那些神體,讓你親眼見識一下他們的實力,哪一個會比至尊差?!”
到此處,多爾噤聲,直視着心中震驚已經到了無以複加地步的楊光,淡淡道:“去還是不去?!”
楊光沒有作答,面色于之前通紅如今變得面無血色,眼神閃爍不停,怔怔地站在原地,許久之後才開口道,聲音低落,“怎麽會這樣?這還是原來那個天地麽?”
楊光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事實就是如此,不信也得信。
一時之間,他還很難接受這個真相。
同樣,蘇慧也是如此。
這天,似乎變了,變得很陌生,變得廣闊無垠,大到恐怖。
多爾的話,聽起來荒誕至極,但楊光深信不疑,因爲所以的不可能,在多爾那一句去七大道門找神體,就成了真的。
答案已經很明顯,楊光也無需再去證實,即便再不信,再自欺欺人,能欺得過時間?能欺得過自己将來化爲一抹黃土的事實?
楊光沉默了,從未有過的彷徨,不知道應當如何又以什麽身份面對這個已經變得無比陌生的天地,是蚍蜉?還是草芥?
恐怕就連做蝼蟻的資格都沒有吧?!
逍遙門…
楊光心頭抑郁,如遭山壓,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起來,讓他無法呼吸。
師門如天,可天外有天。
此時此刻,楊光渾然不知自己再這樣下去就會走火入魔。索性多爾的一句話,是使得楊光暗淡無光的眼神恢複了一絲神彩,“替我死心塌地辦事,将來我亡,逍遙門則亡,我生,逍遙門則生。”
“我如何信你?!”楊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了最後了河岸邊一棵救命稻草。
“信不信由你,而且哪怕我将來反悔,你又能拿我怎麽樣?想守住逍遙門,傳承道統,我是你現在唯一的希望,不是麽?”多爾輕輕道,臉上一如惡魔一般的笑容,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氣。
半響後,撲通一聲,楊光雙膝跪地,跪得心甘情願,字正腔圓,聲音洪亮,帶着焚舟破釜道:“屬下楊光,誓死效忠天鴻大人。”
多爾終究還是馴服了楊光這頭狼。
這本是幸事,然而多爾卻是半眯着眼,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聲音冷到令人指,對楊光淡淡道:“下次,如果還有下一次,我不僅會殺了你,就連你妻兒,我也一并殺了!滾!”
多爾,始終不是個沒脾氣的泥菩薩,他更像是一尊閻羅。
窮兇極惡是閻羅。
深知自身如今是何等身份的楊光對于多爾的這一個滾字,心裏沒感覺那是騙人的,可卻沒脾氣,沒半脾氣。因爲他很清楚,當多爾哪天不滾字時,也是他命喪黃泉日,約莫到時也不能含笑九泉,光複逍遙門道統,不是光拿嘴皮子的,得做,那就得忍辱忍辱再忍辱,一直忍到下了地府有臉面見把他從養到大卻死不瞑目未見到逍遙門登至尊的恩師。
楊光的師傅在逍遙門沒什麽名氣,芝麻綠豆般的人物,活着時沒什麽知道,死了就更沒人願意知道,臨了頭了也隻有楊光一人伴在老人身邊,入土下葬時亦是如此。師門無情歸無情,可門下人總不至于個個天生薄情寡義,還香火恩情的人多如星鬥,一個道門的崛起到興盛還不是這些默默無聞的人物靠還香火情東湊一西湊一湊上來的?
可以是楊光半個父親的老人還了一輩子,楊光多年耳濡目染也成了個癡兒,要做那天下從來都不缺野火燒不盡來年又花開愚忠也不顧的斷腕義士,随着大江東去再不複返,無怨無悔,肝腦塗地。
走了道黑燈瞎火沒個坦蕩也不知是直路還是彎路的楊光起身便走,表情平靜到似乎剛才什麽也沒生過,路過妻子蘇慧旁邊時,使了個眼神,不料多爾聲音響起,“蘇慧留下。”
楊光眉頭一皺,并未問開口問多爾緣由,知道自己既已向多爾表态示忠,多爾便不會再對自己妻子做什麽,伸手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放心,便緩緩向山下走去。隻是走時步履沉重,走得艱難,他讓蘇慧安心,而自己卻始終放不下心。
不多時,楊光的身影便消失在直至辰時将盡山中還未散去的缭繞霧霭中。
如今得見自己丈夫性命算是保全下來的蘇慧長松一口氣,緊繃起的心弦總算能夠緩一緩了。她與楊光不同,沒那麽大的夙願,自己丈夫和孩子就是她的全部,想在這從不清平的世道上平平安安,最奢侈,也是最難,所以蘇慧從未奢望過,隻求他們能夠活着,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們,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不過的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