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爲止,多爾依然不知道在這世上真正的對和錯是什麽,可他心中已有了一把尺,衡量他認爲的錯和對。
濟度城是河州郡境内名列前茅的富庶城市,也是隸屬武帝王朝統轄的數以萬計的城市中少數幾座進城不必繳納入城稅的城市之一,這是一種至高的殊榮,也是一種繁榮鼎盛的象征。入城稅對于城市建設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别是如濟度城這種地理位置特殊、扼皇極大地東域和西域往來貿易咽喉的城市,可謂是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收取入城稅的标準是按照貨物數量來計算的。假若濟度城開始收取入城稅,那麽僅是一年的收入,就足以讓一些中型城市迅崛起。不過到那時,恐怕濟度城也不會像如今這般繁華。畢竟許多大型商旅都是沖着這一來的,自此可以節省下不少資金。
不收取入城稅,是一種促進城市展劍走偏鋒的“招商”的手段,收益和風險并存,具有獨特性和局限性,隻針對極個别特殊的城市。這些城市先得具有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例如地段如何,交通便利與否。其次,還要擁有深厚的底蘊,如繁榮富強的經濟,良好的治安環境等。否則隻會适得其反,拖垮經濟命脈,使城市變得烏煙瘴氣,秩序混亂。
當時,新建的濟度城并不具備這一系列苛刻的條件,地理位置雖然優越,但往來商旅大多不會經過此地,畢竟周邊有摩羅河畔和古巫山這兩處險地在,一旦遭遇什麽變故,怕是要賠得血本無歸。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由于交通不太便捷,四邊多是窮山惡水,荒野密林,不利輸運。
而“八百皇道”這項工程徹底地改變了這一切。這是武帝王朝曆經數十萬載以來耗時最長、耗資最多、動用人力最大、規模最爲宏偉的工程,将皇極大地境内所有官道、商道從新整合編排。并開山墾石,新設道路,将其全部擰成一股,相通相連。猶如一張人體經脈圖,核心位置便是武帝王朝帝都武德城,共計八百條主道,條條直通最鼎盛繁華的武德城。
此項工程由仁恩帝親自策劃,對于武帝王朝行商貿易的展具有無法想象的好處。自此一朝崛起的城市不計其數。濟度城就是其一。
可以,濟度城之所以能展到如今這種程度,完全是由仁恩帝一手促成的。觀之濟度城周邊縱橫交錯泾渭分明的道路圖,世人驚訝地現,一生功績比武帝王朝開國雄主武極宗也不遑多讓的仁恩帝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偏袒”濟度城。
也許,這僅是巧合。
可假若雄才大略的仁恩帝是“别有用心”,那麽,他的目的是什麽,這個答案,迄今爲止還是個謎。
而早在八百皇道動工初期。許多慧眼如炬的商會巨擎預見到濟度城前程似錦的光明未來和巨大的商機,紛紛入駐其中,在城中建立分會,“石珍樓”便是第一批在濟度城紮根落腳的巨型商會,專門經營雕刻材料交易,主要以石料爲主,旗下擁有最尖的礦隊,日以繼夜穿行在諸多危險的礦脈中,在曆史上赫赫有名被拍賣至天價的稀世石料有不少都是出自石珍樓。
多爾此來,正是爲了和“石珍樓”濟度城分會會長夏啓初交易“仙遙玄玉”。當然。是否能夠洽談成功,還要另當别論,這一次有許多競争對手,就算他出價再高。也不一定能買到仙遙玄玉。
不過,對于仙遙玄玉,多爾勢在必得。
仙遙玄玉是一種極其稀少的玉石,珍貴無比,價值連城,蘊含仙之元氣、仙之法氣和仙之法則。即便是一塊指甲大的仙遙玄玉,沒有個十幾萬靈珍決計拿不下來。而且,此等珍物可遇不可求,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剔除仙遙玄玉中雜質,難度相當之大,即便是神匠,大概也隻有三成的把握,不過對于多爾而言,倒不是什麽難事。
上一次,多爾來濟度城的時候,無意中聽身邊路人起,石珍樓麾下一支礦隊似乎在濟度城附近的“古冥礦脈”深處開采到一塊仙遙玄玉,大暫且未知。
聽聞這一消息後,多爾心中一動,向那人問了一下石珍樓的方位,便趕了過去。
不出意外,這消息的确是真的,而且這塊仙遙玄玉足有巴掌那麽大,正合多爾心意,不過石珍樓分會的會長夏啓初稱,由于仙遙玄玉開采極其困難,大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遂讓多爾今日再來。
多爾哪裏會相信,他可以斷定,仙遙玄玉一定在石珍樓之中。這僅是一種商業手段,叫“預熱”,之前那些在大街巷似是無意中談起仙遙玄玉之事的人,事實上是石珍樓聘請的托兒,爲的就是讓仙遙玄玉先“火”起來,爲更多人所熟知,以此擇出最好的買主,賣上個好價錢。
不多時,多爾便到達石珍樓所在的“林泉街”,這條通體以沉山石鋪砌的街道十分寬敞,足夠幾十輛馬車并行,地處濟度城的商業中心,最爲鼎盛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個個衣着光鮮亮麗,非富即貴,尋常不多見的武師在這裏随處可見,武宗境界的強者也不在少數。
一座雄偉的高樓先映入眼簾,占地極廣,幾乎是四周那些店鋪的幾十倍,樓身高偉雄壯,大氣磅礴,沒入雲層之中,不見其,屹立在這片建築群中頗有種鶴立雞群的意味。在恢宏的高樓門前,左右兩側各站立十六名帶刀侍衛,一身黑色勁裝,眼神冷峻,來回掃視過往人群,身上氣勢十分渾厚,修爲高深,爲武師巅峰。
這便是石珍樓,能在寸土寸金的林泉街建立起這麽一座高樓,又以武師巅峰的武者作爲護衛,其實力雄厚,可見一斑。
當多爾走到石珍樓近前時,其中一名白面護衛伸手一攔,并未因多爾的修爲比他差了兩個大境界而露出輕蔑。同樣也沒有獻媚讨好,隻是履行自身職責,不卑不亢道:“請出示會員玉牌。”
石珍樓作爲經營雕刻材料交易這一行的商業巨擎,自然有一定的門檻。尋常人想進去,是不可能的,至少得是武師才行,或是持有會員玉牌,是石珍樓的貴賓。
此刻正值晌午時分。多爾上一次來的時候是夜晚,石珍樓的護衛分兩班制,白班和夜班,輪流交替。所以,這些護衛自然不認識他。
多爾将神識透入懷中大衍神鏡内,頃刻便找到夏啓初親自交給他的玉牌,心意一動,一塊似是由紫晶凝聚而成的玉牌出現在他手中,上面雕刻三個銀鈎鐵畫的大字“石珍樓”。
在場一行護衛見後,知道這玉牌不假。心中倒吸一口涼氣,眼神中充滿詫異,沒想到眼前這名氣質出衆的年輕人居然是紫級貴賓。
石珍樓的貴賓分七種,以赤、橙、黃、綠、紫、白、黑、金七種玉牌劃分,能持有紫級玉牌的人身份非同可,多是名門望族,權貴至極。
“大人請進。”那名白面護衛反應很快,隻是稍一愣神,便恢複過來,放下攔在多爾身前的手。恭敬地道。
多爾了頭,表情平淡,緩緩地走入石珍樓寬敞明亮的大廳中。
不久之後,在場一名護衛似是想起了什麽。喃喃自語道:“此人不會是傳聞之中的那個猛人吧?”
“劉哥,你的難道是那個人?”之前那名攔住多爾的護衛十分驚訝,心中已有了判斷。
“此人相貌和八描述的差不多,再加上是武者巅峰的修爲,想必多半是了。”之前話的那個人确定無疑道。
在場一行護衛臉上的表情除了驚訝,更多的是自内心的尊敬。在皇極大地這片土地上,強者會赢得絕對的敬畏。
在一個多月前那個夜晚,濟度城來了一名白衣青年,以本真大圓滿的修爲一招鎮壓石珍樓三十六名護衛。
徐睿遷,作爲濟度城石珍樓中地位僅次于會長夏啓初和副會長梁登陽的高層之一,相貌平平毫不起眼的他以一張親善的笑臉而著稱,似是性子極好,待人謙遜和善,可事實上并非如此,否則這石珍樓接待主管的高位哪裏輪得到他來當,遂得了個“笑面虎”的稱号。
然而今日,在石珍樓富麗堂皇的大廳中,當這個正在爲一名藍衫青年人熱絡地講訴身前那塊置放在水晶櫃台中的昊虛石品質是如何如何之優越、價格是如何如何之低廉的笑面虎,早已養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種習慣的他見到一名白衣青年緩緩地走入大廳之中,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的一陣愣,臉上那張招牌式的笑容斂去,滔滔不絕的話音戛然而止。
站在徐睿遷身側那名藍衫青年熟知這位不知讓多少人恨透了心卻大多從人間蒸的笑面虎的脾性,知道莫非有大事生,徐睿遷決計不會如此失态,便循迹他的目光望去,見到一名五官俊逸的白衣青年,步伐極其詭異,落地無聲,雖然正向他們緩緩走來,可卻以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無法确定真實位置,仿佛眼前這個人是虛幻而不存在的。
眼界非凡的藍衫青年心中一驚,這是一種極其高深的步法,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百變莫測。他可以肯定,白衣青年若想偷襲他,别躲過,就算是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徐睿遷畢竟還是經過許多大風大浪的人,頃刻不到便恢複過來,那一絲失态也被他一笑帶過,對着藍衫青年道:“張賢弟,爲兄先失陪一下,待會我會讓玉樓來替我的職。”
“嗯。”張姓青年神色微微一恙,了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隐晦的愛慕之色,似乎有些火熱。
這一幕自然逃不過深谙人事的徐睿遷的眼睛,他微微一笑,什麽也沒,邁步向白衣青年走了過去。
殊不知,正當徐睿遷轉身之際,張姓青年眼中的炙熱在一刹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麻木和無情,嘴角噙起一絲冷笑。
“曆道友大駕光臨,徐某有失遠迎,還望見諒。”迎了過來的徐睿遷了一句俗不可耐的話,但越是這樣的話,卻越容易博得他人好感,陳詞濫調,往往經久不衰。
這位白衣青年正是化名曆紅塵的多爾,他淡淡地望着滿臉笑容的徐睿遷,不冷不熱道:“怕是徐總管根本不願見到我來吧。”
“怎麽會?曆道友可是我石珍樓的貴客,徐某巴不得曆道友天天來才是。”徐睿遷故作詫異道,臉上還有一絲不自然,略顯尴尬,心理活動流于表面,太過形而上,令人一眼便可看出,尋常人多半要以爲此人不僅俗氣,而且毫無半心機,連裝都裝的不像,可越是如此,才顯得徐睿遷城府愈加深沉,讓人揣摩不透。
“徐總管真是如此想的?”多爾微微一笑。
“這是自然。”徐睿遷一臉真誠。
“不煩?”
“絕不會。”
多爾凝視着眼前這位仿佛是從世俗的大染缸裏爬出來的、身上帶着濃濃俗氣的中年人,語氣平平道:“可我會煩,一旦哪一天我看煩了看膩了,或許就會殺了你。”
一個多月前,多爾強行闖入石珍樓,大大折損了石珍樓的顔面。在皇極大地上赫赫有名的石珍樓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多爾,事後如何處理,隻有像徐睿遷這樣的高層才知道。
當徐睿遷見到多爾的時候,心中除了驚訝以外,還知道多爾是來興師問罪的,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卻不料多爾竟然會出這一番話來,這簡直是一種**裸的藐視,向來被人鞍前馬後慣了的徐睿遷哪裏會不惱怒?
不過,徐睿遷的确當得上“笑面虎”三字,城府極深,依然一臉笑容道:“曆道友可真會開玩笑。”
“徐總管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多爾雲淡風輕,卻是咄咄逼人,一記無形的耳光子再次扇在徐睿遷的臉上。好在今天是仙遙玄玉的交易日期,石珍樓下令非紫級會員不可進入,并停止營業,所以寬敞的大廳中除卻多爾和徐睿遷二人以外,便再無一人,而之前那名藍衫青年因極其忌憚多爾已經上了二樓,否則這事要被其他人聽見,并傳了出去,徐睿遷的臉面怕是要丢光了。
不過,即便如此,徐睿遷還是沒有當場作,但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僵,皮笑肉不笑道:“之前一事的确是我石珍樓做得不對,徐某在這裏向曆道友道歉,還望曆道友能給徐某一個面子,此事算了如何?”
多爾掃了徐睿遷一眼,淡淡道:“行。但我是給石珍樓面子,不是給你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