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女孩秀眉緊蹙,一隻芊芊玉手輕捂着額頭,細密狹長的睫毛下方一對秋波水霧蒙蒙,讓人見着分外心疼。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反應很快,僅是稍一愣神,便已先賠上不是。
女孩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心中難免會有些不适與惱怒,她本想難,卻見男孩已然道歉,而且态度誠懇,隻好作罷,冷哼了一聲。
女孩作何态度,其實已不在男孩考慮的範疇之内,他現在腦子裏現在亂成一團,想的隻有一個問題,那便是如今村民們是否還活着。
當時,他太過激動,有許多細節未考慮清楚,如今細細想來,有許多疑。
聖隐村的村民不過百數,而當時的血腥味可謂是彌天蓋地,恐怕最少也得上萬生靈之血彙在一起,才可相比,這也就是這些鮮血可能并不是村民的。
當然,其中還有許多疑,男孩怎麽想也想不明白,譬如血水的源頭在哪裏,可他看不見,并不清楚當時村中狀況。
想到待自己頗好的村民們,如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男孩心中一陣抑郁,他深吸一口氣,緩解沉悶的心扉。
“對面這個女孩既然救了我,想來應該清楚村中狀況,先問一問再。”男孩想道。
他剛想詢問女孩,卻不料被女孩起先問:“你是怎麽掉入蝕日河的?要不是我現及時,你早已被陰煞之力溶爲一灘血水了。”
女孩對男孩十分好奇。
蝕日河亦稱陰河,凡是低于本真境界的修士,隻要沾上一滴便會立即化爲膿血。并且,蝕日河的邪異之處不僅僅如此,因爲有一位尊聖飲恨其中。
而女孩親眼看見男孩是慢慢的從蝕日河浮上來,她所做的隻是順手把男孩撈上來罷了。
方才。她細細觀察過男孩,現他與常人無異,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普通人,這不得不是一件十分玄奇的事情。
女孩話音一落。男孩頓時如遭電擊,心中翻江倒海,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
蝕日河位處天土大地明洲南部,而聖隐村卻在皇極大地西部,在這兩個浩瀚無比的大地之間。還有神州大地,這中間的距離已經乎男孩所能想象。
“喂,我救了你,你總該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女孩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問道。
“我叫多爾。”男孩心不在焉的答道,此刻他的回答完全是出于下意識,心思早已不知飛去哪兒了。
“我叫李雅。”女孩笑盈盈的道,一雙眼眸,聰慧靈動,甚是可愛無邪。
破廟中。李雅托着雙頰,饒有興趣的望着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當她看見那雙灰暗空洞的眼眸時,頓然明白他雙目失明,什麽也看不見,心中不禁生起幾分同情之意。
此時,多爾有種彷如隔世的感覺,大夢初醒,自己竟已來到異地,這中間有太多的詭秘。讓他無法想清,一如自己的身世一樣,無法揣測。
“如今聖隐村一幹村民生死不明,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我不能這麽消極。”
想及此處,多爾的心情也不像剛才那般沉重,深吸一口氣,知道多想無益,排開這些雜念。
他伸出右手,下意識地在地面胡亂摸索。尋找那根熟悉的細竹子。這根細竹子據現自己的許老人家,當時他雖然昏迷不醒,但卻死死地握住這細竹子,怎麽也不肯放手,按許老人家推斷,這很可能與他的身世有關。
多爾雙目失明,這細竹子便一直被他當做探路使用,從不離身,縱然睡覺時,也緊緊握着,生怕某一天一覺醒來,細竹子突然不見了。
冷涼而滑膩的觸感,自指尖上傳來,頓時令多爾心下大安,如獲至寶般地拾起地面上的細竹子,緊緊地握住。
這一瞬間,多爾再次感應到了那種血脈相連、不可分割奇妙的感覺,仿佛這細竹子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與之融爲一體。
他雖然不清楚爲何會出現這樣的感覺,但這細竹子定然不凡,是一件寶物,這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的。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這時,李雅笑吟吟地道,一雙星月般的眸子中滿是疑惑與不解。
“什麽問題?”多爾忘性很大的道。
“就是你是怎麽掉入蝕日河的?還有,你一個凡人,竟能在蝕日河中存活下來,是不是身上有什麽重寶?快,不然本姑娘可要大刑伺候了。”李雅粉嫩的拳頭在多爾臉前晃悠了幾下,闆起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兒,故作狠态的問道,咋一看去,還真有幾分惡魔的氣質,可靈動的眼中卻滿是笑意,顯然是在戲弄多爾。
“我不知道,我沒有寶物,什麽也沒有。”多爾一聽“重寶”二字,心中警惕,可并未慌神,隻是握住細竹子的手不緊了幾分,動作極其隐晦,一般人絕難現。這種反應與舉措,已不是一個孩子能夠擁有的,某位不知道死沒死的人可真是教導有方。
可李雅并不是凡人,這細微的舉動自然逃不過她的法眼,她神色一疑,古怪的望着多爾手中的細竹子,這細竹子早在她将多爾救上岸時,便已細細觀察過了,根本沒什麽特别的,隻是普通青竹罷了。
但現在多爾似是有些緊張這細竹子,想來是寶物不假。
“一定是你手中的那細竹子,快乖乖交出來。若真是什麽寶物,本姑娘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給留你一條活路。”李雅笑顔如花,明媚動人,一雙慧黠的眼眸一眨一眨,靈動可愛,如是狐狸一般。
李雅對細竹子到底有何神異之處,的确十分感興趣,不過她現在更想的是捉弄捉弄多爾。
相比于李雅的心情而言。多爾此刻的心情可謂是差太多了,張禍害得果然沒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女孩既然能将自己從蝕日河救出。定是傳聞中的修士不假。
他不想交出細竹,因爲這與自己的身世有關,十分重要,可是跑,一個瞎子連看都看不見。能跑得過修士,那就奇怪了…
打?打得才怪…
講理?對方看似很不講理的樣子…
該怎麽辦?
正當多爾保持鎮定内心卻不知所措之際,一聲若風鈴般清靈悅耳的笑聲,忽然蕩漾在廟宇之中,甜美的聲音讓人神魂颠倒。
“我與你開玩笑的,誰要你那根破竹子,綠油油的,難看死了。”李雅笑彎了腰,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在她腦海裏。滿是多爾那張成年人一樣鎮定的臉龐,可這表情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着實有些怪異,還有不搭調,這讓笑比較低的她開懷不已。
被耍了?
多爾一愣,過了一會兒,他試探着問道:“你真是與我開玩笑的?”
這是不打自招,可李雅要搶走細竹,他絕對沒辦法抵抗,所以也沒再避諱。
“怎麽?你想把那細竹子送給我?好吧。我就勉爲其難收下了。”李雅笑嘻嘻的道,一不與多爾客氣。
“别,你就當我剛才什麽都沒。”多爾一邊擺手,一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算了。俗語有言。什麽什麽,一言什麽什麽,驷馬什麽什麽。咦,這句話是怎麽來着…”李雅嫣然一笑,明眸之中,波光流轉。不知又在想什麽鬼主意來戲弄多爾。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多爾很中肯地應道,卻不知自己已經上鈎。
“對對對,就是這麽的,那你應該放心了吧。”李雅一挑眉毛,笑嘻嘻道。
“嗯,放心。”多爾讪讪笑道,狠狠頭。
“咦,可不對呀,我是女子,所以用不着話算話了,快将細竹子交出來,不然,哼哼,有你好受的。”李雅惡狠狠地道。
“這…”
多爾無言,他現在真是搞清楚了,對面這女孩是在調侃自己。
這時,他不禁想起常常在村口書的張先生,人稱“張禍害”的家夥,口中常的那句話——唯女子與人難養也,果然不假,看來古人誠不欺我,是這個理。
“嘻嘻,不欺負你了。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李雅的話題又回到了起。
“什麽問題?”多爾繼續忘性很大的道。
裝傻?充愣?
李雅聽後一窒,白眼一翻,開始重複重複再重複的問着同一個問題:“你是怎麽掉入蝕日河的?又怎麽活下來的?你是怎麽…”
這一重複,就是數十遍。
“記清楚了麽?”李雅恨恨地問道。
“嗯,清楚了。”多爾态度認真,了頭。
“好,那!”
“我不知道…”
“你…”
多爾嘿嘿一笑,很燦爛,兩個字狡猾。
古廟中,李雅攢眉蹙額,明眸閃動,目光注視着多爾,再一次問道:“你當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信與不信随你。”多爾撇了撇嘴,這叫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這已是李雅第十二次詢問,而多爾的答案始終如一,就是不知道,隻要稍微有些頭腦的,一定不會相信。
可多爾是真不知道,這世道最無奈的事,就是你真話,卻沒人相信,這是張禍害經常叨念的一句話。
李雅沉思了片刻,不再在這個問題上作過多糾纏,目光從多爾身上移開,怔怔地望着古廟外的蒼涼的奇景,深深歎了一口氣。
古廟之外,上方天空混沌一片,朦朦胧胧,一絲絲灰色的氣流莫名湧動,遠遠望去,如有無數蛇在緩緩蠕動,看起來惡心至極,令人頭皮麻。
天際下方,大地滿目瘡痍,到處都是一個個大不一坑坑窪窪的土坑,土質異常松軟,呈深褐色,幹巴巴的,顯然這片大地久經歲月蹉跎,其中養分已盡數失去。
一眼望去,視野中除卻光秃秃的大地外,毫無一物,一派落敗蕭條之色,古老而蒼茫。
“怎麽了?”多爾聽見李雅那聲幽幽地歎息,覺得對方心情似乎很糟糕的樣子,心中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李雅仿若沒聽見一般,始終保持着沉默,許久之後,方才開口,歎息道:“我們出不去了,這裏是幻天域。”
此話一出,多爾臉色一變,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來到九大絕境的幻天域,這可是十死無生的無上兇地,實實在在的萬人坑。
縱觀古史,有多少功高蓋世修爲通天的絕世英傑深入其中,或爲探索辛秘,或爲尋覓至寶,可卻難逃道消人亡的結局,能存活之人,十之無一。
九大絕境,坑殺一切,禁忌之地,如萬古巨墳。
而幻天域位處蝕日河盡頭,世傳此地混沌相接,隐與天地相連,上可通無上神土,下可達九幽地獄,爲一處神魔之地,其内殺機萬丈,詭秘複雜,稍有不慎,便會形神俱滅。
多爾曾聽村中一名極少開口話的王老人家過,在很久以前,有一隐世至尊,爲逆天而行,尋長生之謎,深入其中,可之後便一直渺無音訊,其中辛秘,不爲外人道也。
而多爾最爲奇怪的是,王老人家在這句話的時候,未在“在很久之前”加“傳聞”二字,莫非王老人家真實見過?
對此,多爾以爲王老人家歲數大了,或許忘記加上這二字,也或許是他太敏感,過于咬文嚼字。
此時此刻,多爾反而異常冷靜,事已至此,他并不怪李雅,若沒有李雅的話,自己現在是生是死還不知道,至少現在自己還是安全的,但幻天域兇險神秘,保不準會生什麽事。
他沉思了一會,出聲問道李雅:“在我昏迷這段期間,到底生了什麽事?”
李雅臉色一黯,瞥了一眼多爾,眼中滿是愧疚之意,聲道:“我救了你之後,本想找個地方先安置你,可卻忽然遭到一群黑衣人追殺,無奈之下才進入幻天域,一進裏面,我忽然覺得很累,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等我醒來時,就現我們已經在這廟裏了。”
多爾深凝着雙眉,将李雅所的話在心底合計了一番,得出的結論,自然是這些話多半是假的,鬼才信。不過在此時此刻,他也不會去深究,因爲這都是沒意義的。
若一味追問,追根究蒂,隻會惹對方惱怒,他隻是一介凡人,就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能做些什麽?
不過通過短時間的接觸,多爾倒是知道李雅最起碼心地不壞,不然此刻自己不知死哪去了。
“這廟裏有什麽?”多爾問道,李雅的話中,唯有這廟是真的,他十分确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