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沒有藍天白雲、沒有高山大河,除了魯子鳴自己之外,看不見一個活物。不!有活物,在他的面前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水潭,水潭裏有七條顔色各異的魚,身後還有一棵高不見頂的大樹,大樹上長滿了各色各樣奇怪的水果,除此之外就是一望無邊的草地,草地上長滿了碧綠的青草,猶如一張厚厚的綠色毛毯鋪在地面上,點綴着五顔六色的野花。
已經四天了,從一開始的疑惑到現在的麻木,中間夾雜着太多的不解、彷徨和絕望,伴随着他的孤獨。
魯子鳴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沒有死,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從懸崖上掉下來的那一刻開始,他認爲一切都結束了,漠然的靜靜等待着死神的降臨。
當他從懸崖上快速的下墜時,并沒有一絲的害怕、驚慌和絕望,腦海裏唯一想到的是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世上有沒有天堂和地獄,自己是應該下地獄還是上天堂,會不會在哪裏看見自己的父母,不知道應該怎麽樣開口告訴他們。
從懸崖頂段到谷底深處足有千米,按照物體的自由落體速度計算,自己的人生還有最後的一百秒。這段時間也許并不算長,可是對于一個将要死去的人來說,卻有着不同的含義。
他過電影般的回憶了自己不多的一生,恍然發覺自己簡單不能再簡單的人生,完全沒有值得回憶的亮點,充其量隻有學習和童年的記憶,也許這就是自己乏善可陳而短暫的一生,除了最多兩個月,幾乎就找不到可以誇耀的地方。
相比父母的艱辛,自己都沒有正在的走上社會,沒有開始屬于自己的人生,世界很大很精彩,那些都是書本上的世界,真正了解的卻不多。
夢裏的親人是如此的遙遠,父母的離世讓他真正的接觸到生活的艱辛,從那時起,他就再也沒有真正的笑過。一成不變的山村生活,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涯,也許隻有在夢裏母親爲自己煮的一碗長壽面兩個雞蛋,才能讓他塵封許久的心靈得到一絲的慰藉。
在他的記憶裏,父母的影子是如此的模糊,從他記事起,他們就在爲這個家勞累忙碌着,作爲一個留守兒童的他,聚少散多的生活讓他早早懂得了生活的艱難困苦。望着中年已經佝偻的父親,看着布滿皺紋的母親,那兩雙開裂紅腫的雙手讓他咬牙度過了無數個寂寞無助的夜晚,醒來時臉頰上再也流不出的淚水。
也許隻有不停的學習才能讓他暫時的忘記艱苦的生活,不多的歡樂時光牢牢的印在腦海的深處,他不怕吃苦、不怕受凍、更不怕那一雙雙白眼,他怕父母臉上挂着的歎息,怕母親臉上流下的眼淚,怕老師說自己沒有出息。
他在心裏默默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學習,長大後讓父母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看見父母每天臉上的笑臉。
從懸崖上掉下去,他知道自己會死,有些害怕去見自己的父母,不知道應該對他們說些什麽。他努力過,他拼搏過,他也暗暗的哭過,這些都不是父母想聽到的,他無法告訴父母,山村裏的族人都死光了,他也不能告訴父母,病毒爆發後,自己還沒有考上大學,他沒有什麽能讓父母值得驕傲的地方,他猶豫了!
山風從山谷中吹起,山谷中氤氲的霧氣白茫茫一片,帶着一絲潮氣打在他的臉上,最後看了一眼高聳的山脈,蔥郁的樹林,潺潺的流水從山腰飛濺而下,在陽光直射下形成了七彩的彩虹挂在山谷中,猶如一道天橋橫亘在兩座山峰之間。
他閉上眼睛,猛烈的山風吹起了他的黑發,已經很久沒有理發了,末世裏連命都保不住,誰有心思去打理頭發。半尺長的黑發随風舞動,山風不停的拍打着飛速下降的身體,他在空中不停的翻滾,卻始終看不見周圍有任何的東西。
突然一道紫色的光芒從霧氣中突兀的快速鋪開,一條條絲狀的紫色細線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網格鋪滿了整個山谷。他還在疑惑時,便一頭掉進了紫色的網格中,紫色細線組成的網格并沒有任何的阻攔作用,他就像一塊從空中落下的石頭掉進了水裏,他在飛快的下降,紫色的網線也一同跟着下墜,形成了一個向下的圓錐形。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什麽力量在拉伸拉長,變得越來越細長,身體在不停的壓縮碾壓,就像被什麽擀成了一條細長的細線。身體在拉長、細胞也在被拉伸,直到自己看見下身變成了一條細線,跟着上身也在發生變化,猶如一條細線從身體中一點點的剝離,變成一條無比細長的細線。紫色的細線纏繞在他的周圍,好像和身體中的細胞融爲了一體,劇烈的膨脹、收縮、擠壓然後再破裂、再膨脹,不知道往複了多少次,這也許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卻感到自己在碾壓機中煎熬。
這種現場就如同一個人掉進了黑洞,身體兩段的引力相差幾百倍,在巨大的吸引力作用下,身體被拉長拉伸,直到變成一條靜止不動的細線,永遠停留在黑洞的邊緣。
魯子鳴沒有機會感受黑洞,科普上說,當人掉進黑洞是你死了,同時還活着。
地球上不存在黑洞,否則地球早就被黑洞吞噬了,再多的道理他不明白,也不是他能理解的範疇。
可是他感覺自己就像在慢慢的掉進一個巨大的紫色黑洞,時間在身體拉伸的同時,一連串奇怪的感覺從他腦海裏冒出來,時間好像停止了,下落的速度也停止了,身體被拉伸成細線的同時,思維卻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他能清晰的看見自己處于一個向下的圓錐體深處中央,疼痛感從身體中每一個細胞傳遞到大腦中,那是一種被碾壓成粉末的一絲絲抽離的疼感。
腦海裏巨大的疼痛感,夾雜着大量奇怪的信息,讓他還不及多想,便被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擊打的粉碎,思維漸漸的模糊起來,身體和意識被剝離開來,眼睛變得模糊不清,“難道自己真的要死了,還是自己在死亡時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