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人再品嘗了各種菜肴之後,驟然加快了速度,一陣狼吞虎咽,撐噎的眼睛直翻白。扭頭時看見,右手不遠有一隻酒壇,眼睛一亮,右臂拍出,如毒蛇吐信,又如蛙舌捕蚊,那酒壇的泥封“波”的一聲,碎裂開來。
衆人目瞪口呆之中,一股酒漿自行從壇中射出,在空中形成一道晶瑩的水流,源源不絕地飛進了中年人的口中,竟好像有一個初生嬰兒正在酒壇中往外撒尿一般。
那中年人不住吞咽,那壇酒漿竟然被他吸了一個涓滴不剩。末了怪叫一聲:“舒服!”一個倒翻離席,又從之前竄入的那窗口飛了出去,再無聲息。
鍾義識得這倒翻,有個名目叫做錦鯉倒穿波。其難度之高,非尋常武人所能。這等于是把魚躍前空翻完全翻轉成魚躍後空翻,與他當日從角虎城河邊入水的姿勢有異曲同工之妙。神識中那中年人縱躍如飛,已去了山頂。
大家早已住口不吃,這時敵豪才醒了醒神,贊了句:“這人好厲害!”
衆皆點頭。他們所認爲的厲害,并不是這一式錦鯉倒穿波,而是那中年人喝酒的一番手段,實屬神乎其技。
鍾義卻知道這手段乃是以渾厚内力逼出酒漿,厲害是極厲害的,隻是尚且不及之前一拍之後的一抓。
一拍是拍碎泥封,也不足爲奇。鍾義自讨這劈空掌力如今他也能夠做到。
隻是那酒壇明明不在中年人觸手可及的範圍之内,一拍之後竟然把酒壇吸抓得平移一尺,才按在掌下,這擒龍控鶴一般的手段,以他現有之星輝内力卻是難能做到了。
當然,若是涅槃功元力尚在,使用修真驅物術或者是束縛術來效仿此法,那麽中年人這一手卻又屬于雕蟲小技了。
可是眼下不是沒有涅槃功元力麽,所以他也隻能對中年人心服口服。
鍾義目光敏銳,随即看見中年人坐着的木凳之上放了一錠金子,心說這中年人倒是本分,知道吃飯掏錢,而且還挺大方,連小費都給了。
他把金錠拿到桌面上來,敵豪等人這才發現此事,其中一人慭慭然問道:“吃酒肉拉金子,這人是神仙不成?”
鍾義看了這喜歡鬼神之說的哥們兒一眼,給他來了個吃冰棍拉冰棍——沒話。隻思索這中年人的奇特行徑,明明身負絕世武功,卻甯可被工作人員踹了一腳也不發怒報複,還要裝出一個趔趄,給踹人者心理上的滿足,倒有些難能可貴了。
之後的四天裏,每到飯時,這中年人必來赴宴,大家也都習慣了給窗口的位置留出來,中年人更是不與任何人搭腔,都是酒足飯飽了就走,同樣的,每頓必留金錠一隻。
四天後,天氣開始轉爲涼爽,鍾義等人再次上路,隻見沿途客棧飯館逐漸增多,而聯合執法收費的關卡卻是漸少,直至再也沒有了。
又三天後,鍾義等人與鹽水城征讨聖火教的大軍相遇,官道之上,前騎後步,行軍的兵士也不知綿延了多遠,似乎路有多長,軍伍就有多長。
在與中軍擦肩之時,敵豪等人就不能再陪伴鍾義東行,他們歸隊了。
鍾義與36名生死之交依依惜别,隻盼他們在未來的大戰之中能夠留存性命。36名大漢也都是虎目含淚,均說後會有期,可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隻當這是此生永别。
黯然了心情,鍾義單人匹馬繼續往東,自從上了官道之後,他就不再騎在神馬的身上,而是恢複了一人一馬并肩行走的故事。
如此一直走了十幾裏才看見了大軍的尾巴,而此時他已經知道,這不過是鹽水城大軍的前鋒一部,區區2萬人而已。後面還有八萬大軍呢。
大軍過後,留下沿途人家一片狼藉。縱然虎度國的軍伍紀律還算嚴明,雖然談不上秋毫無犯,但是并沒有強取民财乃至強奪民女之事出現,隻不過2萬人一路吃喝拉撒也給沿途人家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虎度國法度規定,軍隊出征,吃喝不給錢,百姓需無條件支持,這就比和尚的待遇都高了。
一天後,官道旁邊出現了一個村莊,這村莊是夾在兩山之間的一片空地。
村莊内自有飯店客棧,甚至還有妓寨和賭屋,可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鍾義找了一處收拾利索了的客棧打尖,隻爲了人馬進食。神馬雖然奇特,卻也從不挑食,凡馬能吃的草料,它都能吃。
客棧分爲三進的院落,第一進是馬廄,第二進是飯堂,第三進才是客房。
留了神馬在馬廄吃草,鍾義進入了第二進院子,也打算買些飯菜來吃,卻見這飯堂裏居然幾近滿員,而且攜帶兵器,顯然是武林人物。他禁不住心中納悶,這一路行來,所見商旅明明極少,何以客棧裏客人恁多。
而且第一進的馬廄之中沒有其它馬匹在照料,莫非這些人都是步行而來的?
眼見這飯堂之内的六張桌子,張張有人,而且其中四張已經滿員。隻餘兩張尚未坐滿。
未滿的一張桌子邊坐了一名少婦,餘光中可以看出她頗具姿色,便打消了與她拼桌的念頭。而另外一張桌子上卻坐了一位倜傥少年,鍾義略一打量,隻覺這少年年齡與己相仿,一臉的傲慢之色,想來也是難以接近之人。
事出無奈,鍾義隻能走到少年的身邊,尚未開口,少年卻已冷冷說道:“遠點!看不見這桌子有人了麽?”
鍾義心中有氣,明明這一張桌子能坐四個人,偏偏這少年如此霸道,竟是一人獨占,隻不過他從來不會爲了這種小事與人争執,遇見這種情況,他最習慣采用的辦法就是不理走人。
所以他一言不發地轉到了櫃台上,問夥計點了飯菜,然後回到了院子裏席地坐了,靜等飯菜上來。
飯堂的夥計伺候客人吃飯多時,對此間的情勢早有觀察,他一心想着再來一個客人看個熱鬧,卻沒料到新來的少年如此慫包,竟然跑到院子裏等飯菜去了,心中難免失望,卻也不得不去廚室報備飯菜。
飯堂裏其它幾桌的客人卻是交頭接耳,然後爆發出陣陣哄笑,那獨據一桌的少婦也不屑地發出一聲冷哼,這個時代的人們最是看不起慫包軟蛋。
鍾義坐在院子裏,将那些人低聲的議論聽了個一清二楚,卻懶得跟他們計較。這種毫無來由的意氣之争,争來了沒半點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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