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顔子悠有些傻了,這個時間,大哥怎麽會來爸的書房,大哥對爸恨之入骨,平時對爸的态度都是視而不見,完全将爸當成空氣般,若沒有什麽重要事,大哥會來爸的書房嗎?
顔子悠頓時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大哥來爸的書房,肯定不會是來找她,都這麽晚了,大哥來找爸所謂何事?
顔英邦也很意外,錯愕的望着顔堯舜,他全身集聚着一股強大的磁場,讓人望而生畏,即便自己是他的父親,顔英邦也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顔堯舜邁步,宛若神祗般,随着他的靠近,全身散逸着矜貴的氣質,還有從他骨子裏滲透出來的駭人氣勢,讓人無法親近。
顔子悠壓制着想要逃之夭夭的沖動,深吸一口氣,問道:“大哥,這麽晚了,你找爸做什麽?”
顔堯舜根本不屑回答顔子悠的話,從他來到書房,他的目光就未曾從顔英邦身上移開過,根本就沒看顔子悠一眼。
“大哥。”顔子悠挑眉,心底的畏懼被怒意取代,在他眼中,她就這麽沒存在感嗎?
“顔……堯舜。”顔英邦聲音也壓抑不住的顫抖,今天過年,他不想他們兩父子還要争吵,顔英邦下定決心,無論顔堯舜說什麽,他都不會還口,他深知顔堯舜對他有怨氣,他讓顔堯舜發洩。
顔堯舜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面前,顔子悠一愣,不明所意,顔英邦臉色卻是蒼白無力。
見顔堯舜轉身欲離開,顔英邦蹭的一下站起身。“站住。”
顔堯舜根本不聽顔英邦的話,他是來還卡的,顔英邦叫他站住,他就站住嗎?他有那麽聽話嗎?除非是倪樂卉的話,否則,誰的話他都不會聽,除非他心情美麗的時候。
“顔堯舜,你這是什麽意思?”顔英邦見他不站住,杵着拐杖快步來到顔堯舜面前,擋住顔堯舜的去路。
“動作挺靈活。”顔堯舜諷刺道,杵着拐杖都能快步來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路,哼!就憑他能擋住他的路嗎?隻要他不願意留下,誰攔得住他。
“你這是什麽意思?”顔英邦不理會顔堯舜的諷刺,舉高手中的銀行卡。
“你的錢,我不稀罕。”顔堯舜一字一頓,字字清晰。
“我的錢,你不稀罕,哼!顔堯舜,錢不是給你的。”顔英邦冷笑一聲,大過年的他不想跟顔堯舜起争執,可顔堯舜這是在逼他,他給自己未出世的孫子紅包,這有錯嗎?他已經妥協了,已經認輸了,顔堯舜還想他怎麽樣?
“我的孩子,我會養,不需要你插手。”顔堯舜說道。
“顔堯舜,我沒有想要插手,過年過節,給晚輩紅包,這是習俗。”顔英邦緩和了一下語氣。
“不稀罕。”顔堯舜咬牙切齒的說道,以前他不給,現在他想給,誰稀罕他的紅包。
“顔堯舜,你到底想要我怎麽樣?”顔英邦質問道。
“離我們遠點。”顔堯舜冷聲說道,倪樂卉狠不下心拒絕顔英邦,可不代表他狠不下心,他現在對顔英邦的狠,不及當年顔英邦對他的狠,顔英邦當年對他有多狠,他心裏很清楚,人家說虎毒不食子,顔英邦卻是三番五次想要他的命,想置他于死地,至少,他現在沒想過要顔英邦的命。
哼!死是解脫,對顔英邦來說,死都是奢侈。
顔英邦語塞,他從顔堯舜的眼睛看到對自己的恨意,滔天的恨意,顔堯舜是該恨他,如果顔堯舜不恨他,他反而覺得奇怪。
顔堯舜推開顔英邦,顔英邦腳下一個跄踉,眼見他要摔倒,顔堯舜卻沒想要扶他的意思,顔子悠在顔英邦摔倒之前扶住他,擔憂的問道:“爸,你沒事吧?”
“沒事。”顔英邦搖頭說道。
顔堯舜冷哼一聲,繼續邁步,見顔堯舜這态度,顔子悠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對顔堯舜吼道:“大哥,你這麽能這麽對他,他是你爸。”
“錯,他是你們的爸。”顔堯舜話一落,決然離開。
“大哥。”任由顔子悠怎麽叫,顔堯舜都沒回來。
“子悠,行了,别喊了,沒用的,别把你媽給吵醒了,大過年的,我不想他們爲了我又吵架。”顔英邦說道。
“爸,大哥怎麽能這樣,他太過分了。”顔子悠指控道。
“你大哥恨我,恨我就對了,是我對不起他,是我年輕時候造的孽,他沒有對我趕盡殺絕,我已經很欣慰了。”顔英邦擠出一抹笑,在他有生之年,能不能得到顔堯舜的原諒,他都不知道,或許,至少他死,顔堯舜也不會原諒他,他也不會怪顔堯舜,也不會死不瞑目,如果換成是他,他會比顔堯舜更狠,顔堯舜對他,算是留情了。
對于當年的事情,顔子悠隻是略知一二,她也不是很清楚,爸不願意說,她也不敢問,她問過媽,媽隻是沉默,她也懶得問了,小時候她對顔堯舜跟顔曉曉都很惡劣,更别說爸跟媽了。
在顔堯舜身上,顔子悠學到了一點,斬草要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顔堯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當年爸除了顔堯舜的根,顔堯舜就不可能有反擊的機會了。
“爸,我扶你回房休息。”顔子悠說道。
“子悠,你扶我到椅子上坐,我坐一會兒再回房休息。”顔英邦說道。
“爸。”顔子悠挑眉,在顔英邦執着的目光下,顔子悠隻好妥協,扶着顔英邦坐在椅子上。
顔堯舜走出書房,倪樂卉在外面等着他,見他出來,倪樂卉臉上蕩出微笑。
“你怎麽下來了?”見到倪樂卉,顔堯舜挑了挑眉,有些不悅,心裏卻是暖和的,在顔英邦面前,他的一顆心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在倪樂卉面前,他的心是暖和的。
“等你。”倪樂卉笑着回答道,她是不放心,剛才見到銀行卡那瞬間,他的臉色很恐怖,連她都被吓着了,即使在她面前,他極力克制着自己,她真擔心他們在大過年的時候打起來,她甚至有些後悔拒絕媽的挽留,他們若是在表哥家住下,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顔英邦給他們紅包,他不接,她接了,來者不拒,原本以爲沒多少錢,卻沒想到顔英邦對她肚子裏的孩子這麽大方,想到那張卡上的數字,倪樂卉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們回房。”顔堯舜摟着倪樂卉的樓,将她整個人護在懷中,她的手都冰了,顔堯舜緊握住她的手,想将自己的溫度給她。
“還有嗎?”倪樂卉問道,小心翼翼地看着顔堯舜的臉色。
“還了。”顔堯舜回答得很平靜。
“顔堯舜,給你添麻煩了。”倪樂卉歉意的說道。
“說什麽傻話。”顔堯舜揉了揉她的頭發,被她麻煩,他很願意。
大初一,所有人都醒了,顔堯舜跟倪樂卉卻還懶在床上,顔家人不敢打擾他們,都沒來叫醒他們,他們卻被手機鈴聲吵醒,是左易楚打來的電話,叫他們過去,倪樂卉不想過去,左易楚也不勉強她,她現在的狀況很讓人擔心,顔堯舜陪着她。
倪樂卉不吃飯,顔堯舜也不吃,倪樂卉不忍心顔堯舜陪着她餓肚子,可她吃了又吐,還好劉嬸準備的飯菜很清淡,即使吐的時候嗆到鼻子,也不會有被辣得窒息般的難受。
“樂卉,你這孕吐會不會嚴重了點?”劉嬸擔憂的看着倪樂卉。
“沒事的。”倪樂卉揚起一抹笑,有些孕婦很幸福,不會孕吐,有些卻暈得昏天黑地。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顔子翌也忍不住建議道,見她吃什麽吐什麽,他心疼極了,爲了顔堯舜,她居然遭這份罪,這麽辛苦,完全可以考慮不要孩子,是孩子重要,還是她重要?
“沒那麽誇張,再說,我就是婦産科的醫生。”倪樂卉說道,妊娠反應強烈,去醫院也沒用,除了輸些營養液,也不敢亂輸藥。
“子悠爲什麽沒你吐得這麽厲害?”顔子翌問道,同樣是女人,同樣是懷孕,子悠的情況就比她好。
“體質不一樣。”倪樂卉說道,并沒說太多,專業術語他們也聽不懂。
“沒事,三個月後就好了。”劉嬸說道。
“看她的樣子,還能堅持到三個月嗎?”顔子翌問道。
“子翌,别亂說話。”劉嬸提醒道,忍不住看了一眼三樓,大少爺去給樂卉拿外套去了,若是被大少爺聽到了,子翌又慘了。
“大嫂,大哥也真是,你吐得這麽厲害,大哥也不做點什麽嗎?”顔子翌問道。
“他隻能幹着急,想幫忙也愛莫能助。”劉嬸說道,齊宛海帶着顔子悠跟顔子騰出門了,顔英雄也陪着顔英邦出門了,家裏就隻剩下他們四人,他們都不回家吃飯,劉嬸也樂得輕松,每天準備那麽多人的飯菜,她上了年紀,也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她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等她老了,不能幹活了,劉嬸有些擔心自己了,以前體力好,什麽都能幹,現在她感覺體力有些不支,還時不是生病,人老了就要認輸,雖然子翌一二再再而三的說,她老了他會養她,劉嬸還是擔心自己被人嫌棄。
像她這樣的下人,怎麽好意思賴着主人,等她真動不了了,她就去養老院。
“學長,你不出去跟朋友聚會嗎?”倪樂卉問道。
“一些狐朋狗友,去不去都無所謂。”顔子翌笑着回答,他是準備要出門的,見倪樂卉跟顔堯舜不出門,他索性也不出門了,留在家裏陪他們。
“學長,今天是初一,你應該放松了一下自己。”倪樂卉說道,顔子翌隻笑不語,倪樂卉想了想,又問道:“學長,其實你應該把畢醫生約出來。”
顔子翌愣了一下,說道:“她要在家裏陪自己的父母。”
“學長,這是個好機會,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去畢醫生的家裏,去見見她的父母,學長,以你的條件,畢醫生的父母一定會喜歡你,沒準年後畢醫生的父母就要提議讓兩家父母見面。”倪樂卉說道,越想她越覺得有可能,畢醫生也不小了,她的父母一點操心她的婚事,這個時候有個優秀的男人出現在畢醫生面前,畢醫生的父母肯定會高興得不得了。
“我們還沒發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顔子翌目光閃了閃,他隻想陪她,她卻将他往其他女人面前推,心被傷到了,她懷上了顔堯舜的孩子,這是他意料之外,顔子翌有些後悔了,後悔沒聽媽的安排,後悔這麽拖延着,如果他聽媽的安排,速戰速決,倪樂卉不可能懷上顔堯舜的孩子,如果事情進展得快,又理想的話,沒準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的。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則是殘酷的。
“學長,任何不以結婚爲前提的交往都是在耍流氓。”倪樂卉挑了挑眉說道。
顔子翌愣了一下,看着倪樂卉,問道:“你想我娶畢醫生嗎?”
畢醫生,如此陌生而疏離的稱呼,倪樂卉擰眉,還有顔子翌的話,他眼中的認真,仿佛隻要她點頭,他就會讓她如願以償似的。
“學長。”倪樂卉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想你得到幸福。”
“幸福?”顔子翌喃喃念着這兩個字,嘴角揚起苦澀的笑,不能跟她在一起,他何來幸福,他的幸福就是她。
幸福這兩個字,對顔子翌來說有些遙遠。
氣氛有些壓抑,劉嬸也感受到了,說道:“子翌,你去廚房幫我把蒜拿出來,我們今天中午吃蒜燒……樂卉,你喜歡吃蒜燒什麽?”
“随便。”倪樂卉尴尬一笑,聞着蒜味兒,她就想吐,更别說吃了。
“她不能聞蒜味。”顔堯舜從樓上下來,來到倪樂卉身邊,把外套給她披上。
倪樂卉不能聞蒜味,隻要聞到蒜味,她就要吐,左易楚已經不用蒜了,即使倪樂卉不吃,她做的菜裏都沒再放蒜了。
“樂卉,你怎麽不說?”劉嬸挑了挑眉,顔家人喜歡吃蒜,樂卉卻不能聞蒜味,劉嬸有些爲難了。
“劉嬸,以後菜裏都别放蒜。”顔子翌說道。
顔堯舜冷睨他一眼,他的女人,不需要顔子翌關心。
“沒關系,不有那麽誇張,劉嬸,别聽他們的,你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倪樂卉笑着說道,這是顔家,不是溫家,劉嬸也不是她的親媽,她可以要求左易楚不許買蒜,卻不能強迫劉嬸不許買蒜,況且,顔家人也不會因爲她的喜歡,就不吃那道菜了,以齊宛海的脾氣,肯定會跟她做對,她越是不能聞,齊宛海就越要吃,不僅要吃,還要多吃,郁悶死她。
劉嬸看着顔堯舜,顔堯舜目光一挑,冷聲說道:“不吃蒜又不會死。”
倪樂卉默了,誰離開了蒜會死?
他們在讨論蒜的時候,倪樂卉的手機響起,顔堯舜拿起倪樂卉的手機,卻并沒有立刻接。
“誰打來的?”倪樂卉問道。
“是媽。”顔堯舜回答道。
“不是說了不過去了嗎?媽又打電話來做什麽?”倪樂卉問道,顔堯舜給不了她的答案,倪樂卉接過手機,直接問道:“媽,又做什麽?”
左易楚有些着急,說道:“樂卉,你畢舅舅中風了。”
“哪個畢舅舅?”倪樂卉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射性的問道。
“你說哪個畢舅舅?”左易楚沒好氣的反問道。
倪樂卉頓時恍然大悟,她知道哪個畢舅舅了,倪樂卉問道:“媽,他中風了,你給我打電話做什麽?”
“樂卉,畢舅舅是你外婆的幹兒子,你小時候他很愛你。”左易楚說道。
“媽,外婆死後,畢舅舅就失蹤了,這麽多年我都沒見過他,他長什麽樣子我差不多都忘了。”倪樂卉說道。
“樂卉,你畢舅舅這一生挺可憐的,他現在又突然中風了,樂卉,你去看看他,看在你小時候他對你很好的份上,他又是你外婆的幹兒子,你就去盡一下孝心。”左易楚勸說道。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倪樂卉說道,她不想去。
“樂卉。”左易楚很是無奈,無法說服樂卉,她又擔心他,心裏有些着急上火。
“媽,你這麽關心他,你怎麽不去醫院看他,他可是你的幹哥哥。”最後三個字,倪樂卉嚼得特别重。
“你以爲我不想嗎?我去看他,你爸會生氣,我也怕你爸誤會。”左易楚說道。
“媽,真是難得,素來獨斷專行的你,也會怕我爸生氣的嗎?”倪樂卉冷嘲熱諷的問道。
“樂卉,我知道你不高興,但是,我真放心不下他,就當媽求你,你去看看他。”左易楚祈求道。
“媽,如果你跟畢舅舅之間真沒什麽,你還害怕爸誤會嗎?”倪樂卉說道。
“樂卉,我跟你畢舅舅之間的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左易楚說道。
“你從來就沒說過。”倪樂卉說道,回想畢舅舅給他們家帶來的災難,因爲他,爸跟媽都差點離婚了,爸甚至懷疑她是媽跟畢舅舅的女兒,還帶着她去做了親子鑒定,慶幸,她是爸跟媽的女兒。
“樂卉,媽答應你,你隻要幫媽去看看你畢舅舅,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左易楚保證道。
“真的?”倪樂卉有些不相信,左易楚的話十句有九句信不得,爲了達到目的,什麽承諾她都敢說,倪樂卉不得不防着,萬一她幫媽去看了,回來後媽不認賬,她找誰說理去。
“需要我發誓嗎?”左易楚問道。
“再相信你一次。”倪樂卉同意了,她敢讓左易楚發誓嗎?她敢嗎?
“樂卉,謝謝。”左易楚忍不住對倪樂卉說了聲謝謝。
倪樂卉打了個冷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立刻挂了電話。
“出什麽事了?”顔堯舜問道。
“畢舅舅中風了。”倪樂卉回答道。
“畢舅舅?”顔堯舜挑眉,對這個陌生的稱呼有些皺眉,她什麽時候多出一個畢舅舅了?
倪樂卉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圍上圍巾,戴上手套,全副武裝後出門,顔堯舜隻在西服外面加了一件外套,沒倪樂卉那麽誇張。
車上,顔堯舜開了暖氣,倪樂卉熱了,取下帽子,脫掉手套,圍巾也取下來,外套也脫了。
“畢舅舅是怎麽回事?”顔堯舜問道。
“我外婆的幹兒子,從小跟我媽和大姨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感情非常好。”倪樂卉回答道。
“就這樣?”顔堯舜挑眉,倪樂卉肯定沒說完。
倪樂卉抓了抓額頭,說道:“外婆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收畢舅舅當幹兒子。”
“爲什麽?”顔堯舜問道。
倪樂卉看了顔堯舜一眼,說道:“我媽跟大姨都愛上了畢舅舅,兩人爲了他,差點反目成仇。”
“他呢?”顔堯舜問道,媽跟大姨都愛上了姓畢的,姓畢的愛誰?
“畢舅舅剛開始愛我大姨,後來愛我媽,我媽最後嫁給了我爸,大姨也嫁給了大姨父,畢舅舅最後雞飛蛋打一場空。”倪樂卉言簡意赅的說道。
顔堯舜默了,他不問了,那個時候倪樂卉并沒出生,估計她也是聽外婆說的。
她不是當事人,也不是見證人,道聽途說的話,真實性待疑。
他不問,倪樂卉也不說了,她知道的事情有限,就是編也很難編出來。
當倪樂卉跟顔堯舜趕到市中心醫院時,加護病房外,畢亦瑤淩亂的卷發披散開來,顯得有些狼狽,雙手撐頭安靜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倪樂卉傻眼了,如果不是她跟畢亦瑤同事這麽久,她根本不可能認出來。
倪樂卉還是懷疑,又看了一眼媽發到她手機上的地址,醫院沒錯,病房也沒錯,隻是畢亦瑤爲什麽會在這裏,難道是她看錯了,她認錯人了。
顔堯舜靜靜地站在倪樂卉身後,将她眼中的震驚看在眼底。
“畢醫生。”倪樂卉試着叫了一聲。
聽到倪樂卉的聲音,畢亦瑤也很意外,擡起頭,雙目空洞,怔怔地盯着倪樂卉,渙散的眼神終于有了焦距。
果然是畢亦瑤,她沒認錯人,畢亦瑤,畢舅舅,畢亦瑤跟畢舅舅是什麽關系?倪樂卉滿腦子的疑惑,如果說畢亦瑤是畢舅舅的女兒,她比畢亦瑤隻大幾歲,而外婆死的時候,畢舅舅還沒有結婚,即使畢舅舅離開後結婚生子了,他的女兒也不該畢亦瑤這麽大。
倪樂卉走近畢亦瑤,緩慢地蹲下身,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問道:“畢醫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畢亦瑤眼神渙散,痛苦地抓着額前的頭發,說道:“我爸中風了,好端端的,我爸怎麽會中風呢?”
說完,畢亦瑤竟咿咿嗚嗚地抽泣起來,她的傷心并非裝出來,而是發自内心。
倪樂卉也被畢亦瑤那聲“我爸”給震驚到了,畢舅舅果斷是她的父親,倪樂卉猛的搖頭,畢舅舅居然有女兒,他的女兒還是畢醫生,媽肯定不知道,否則,媽也不會讓她來看畢舅舅,不停的說畢舅舅可憐。
“對了,倪醫生,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畢亦瑤抽泣着問道。
“我……”倪樂卉咬了咬牙,真想說她是路過,可這理由太沒說服力了,她沒事來這裏做什麽?倪樂卉指着玻璃窗,說道:“我來看他。”
畢亦瑤一愣,瞪大雙眼,問道:“你也是他的女兒?”
聞言,倪樂卉嘴角一抽,“你也是他的女兒?”畢舅舅到底有多濫情?到底有多少子女在外面。
“畢舅舅怎麽樣了?”倪樂卉問道,打消了畢亦瑤心中的疑問,她并不是畢舅舅的女兒。
“畢舅舅?”畢亦瑤挑眉,爸是有一個姐姐跟一個妹妹,雖然她并不知道是誰,隻聽說他的姐姐嫁給了一個姓孫的,而非姓倪的。
“畢舅舅是我外婆的幹兒子,我媽聽到畢舅舅中風的事情,特意打電話叫我來看他。”倪樂卉說道。
“原來是這樣。”畢亦瑤恍然大悟,對于爸的過去,她并不了解,她相信倪樂卉,倪樂卉不會随便亂攀關系,何況,她爸又不是什麽大人物,也沒有萬貫家财,不會趁他中風的時候來亂攀親戚。
“畢舅舅怎麽會突然中風的?”倪樂卉又問道,長輩們的事,身爲晚輩的他們,沒資格指手劃畫,是媽打電話讓她來看畢舅舅,她才知道畢舅舅中風的事,如果她事先知道,媽又沒給她打電話,她不會來。
畢亦瑤低着頭,面對倪樂卉的問題,她隻能默默淚。
“畢醫生,怎麽了?”倪樂卉有些無所适從地擁住畢亦瑤,想要寬慰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寬慰。
“倪醫生……”畢亦瑤用力的抓着倪樂卉的袖子,急切的想說什麽,卻反而無從說起。
“畢醫生,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倪樂卉見畢亦瑤神色慌張,愈加覺得奇怪,難道畢舅舅中風另有隐情?
“倪醫生,我……”
倪樂卉拍着畢亦瑤的後背,盡力地寬慰道:“别着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是我把爸害成這樣的,如果不是我,爸也不會情緒激動發火,倪醫生,都是我的錯,我是害的,都是我害的。”畢亦瑤說完,嚎啕大哭起來。
倪樂卉覺得畢亦瑤現在的精神狀态有問題,也許是情緒過于激動,還有就是過于自責,伸手摸了摸她額頭。“畢醫生,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是我害了爸,不對,不是我,是他們,他們是故意的,是他們設計我,我才害了爸,倪醫生,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罪魁禍首,他們才是罪魁禍首,他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畢亦瑤抓着倪樂卉急切的說道。
倪樂卉越聽越糊塗了,聽畢亦瑤話中之意,這是一場謀财害命的陰謀。
倪樂卉擡頭,望着顔堯舜,顔堯舜彎腰将倪樂卉扶起,說道:“她精神有些不正常。”
“看出來了。”倪樂卉擡頭揉搓着眉心,喃喃自語道:“誰在設計害畢舅舅呢?”
“給我點時間。”顔堯舜說道,想要查清楚一點也不難,但是她要給他一點時間。
“顔堯舜,我不想管此事。”倪樂卉說道,媽隻讓她來看畢舅舅,可沒讓她多管閑事。
“不想管,我們就不管,人也看了,我可應該離開了。”顔堯舜說道,她想管,他就插手,她不想管,他就不插手,她還懷着孕,在醫院不好。
“可他是我畢舅舅。”倪樂卉很矛盾,想管又不想管,她需要一個人推一下,就像左易楚把她推到醫院裏來,她希望顔堯舜幫她下個決定。
“你們來做什麽?”走廊盡頭,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聞聲,倪樂卉跟顔堯舜面面相觑,随即都朝那邊看去,來者不是别人,正是孫煜。
這是什麽情況?倪樂卉越來越糊塗了,顔堯舜也挑眉不解。
倪樂卉猜想,該不會孫煜也是畢舅舅的兒子吧?
孫煜沒理會顔堯舜跟倪樂卉,走向畢亦瑤,雙手放在口袋裏,居高臨下的看着畢亦瑤,問道:“你是畢俊的女兒?”
畢亦瑤愣愣地望着孫煜,愣愣地點頭。“你是?”
“畢俊是我舅舅。”孫煜聲音冰冷,滲透着嫌棄,顯然他并不想承認有這個舅舅的存在。
倪樂卉傻眼了,畢舅舅居然是孫煜的舅舅,倪樂卉望天,外婆不是說畢舅舅是孤兒嗎?
畢亦瑤看向倪樂卉,倪樂卉眨了眨眼睛,看她做什麽?這是他們的家事,畢俊隻是她外婆的幹兒子,他們才有血緣關系,在他們面前,她就是一個外人。
媽說畢舅舅孤苦伶仃,叫她來醫院展露一下孝心,媽卻不知道,畢舅舅并不像她所說的那麽孤苦伶仃,想要來展露孝心的人多的是,根本不缺她一個。
正在此時,另一抹身影從加護病房走出來,看了一眼倪樂卉,來到畢亦瑤面前,指着孫煜,說道:“姐,他真是我們的表哥。”
倪樂卉看着此女子,二十出頭,畢亦瑤介紹道:“倪醫生,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畢雪。”
“姐,她又是誰?”畢雪問道。
“我的同事,倪樂卉。”畢亦瑤說道,顯然她知道畢雪的存在,也接受了畢雪這個妹妹。
“原來是姐的同事,那她爲什麽出現在這裏?”畢雪問道。
“畢俊是我外婆的幹兒子。”倪樂卉說道,畢亦瑤情緒不正常,她也解釋不清楚。
“哼!爸身體健康的時候,沒人來認親,爸中風倒下了,認親的人絡繹不絕了,其目的能單純嗎?姐,你可要當心,可别輕易上當。”畢雪提醒道。
“雪兒。”畢亦瑤挑眉,對倪樂卉歉疚的說道:“倪醫生,别往心裏去,雪兒口無遮攔,沒有壞心眼。”
“人心隔肚皮,有沒有壞心眼,你怎麽知道?”顔堯舜冷聲問道,好心來看人,卻沒想到看到這麽精彩的一幕,畢俊,顔堯舜突然對此人有興趣了,他該叫人好好查查此人。
“你又是誰?”畢雪看向顔堯舜,那張俊美如斯面容,精緻的五官,渾身散發出攝人心魄的風華,用那絕美的容顔絲毫掩飾住了他的嚣狂野的氣息,尤其是他那雙精緻的鳳眸中的張狂,這個男人是她喜歡的類型,畢雪瞬間被顔堯舜給迷惑了。
“他是我老公。”倪樂卉站在顔堯舜前面,宣告着自己的主權,她的老公太優秀了,很容易招惹外面的蜂蜂蜜蜜,老公長得太好看了,也是一種煩惱。
稍不留心,就有不知死活的花蝴蝶飛上來,畢雪眼中對顔堯舜的貪婪,看得倪樂卉火冒三丈,這是她的男人,她才不許别的女人沾染。
如此霸道,顔堯舜喜歡倪樂卉這一面。
畢雪臉色一變,居然結婚了,不過沒關系,結婚的男人更有魅力,如果他願意,她也不會嫌棄他,畢雪伸手想要将倪樂卉拉開,想要對顔堯舜投懷送抱,顔堯舜眼明手快,摟着倪樂卉的腰,避開撲來的畢雪。
畢雪撲了個空,腳下幾個跄踉,差點跌倒在地,還好孫煜将她扶住,提醒道:“小表妹當心。”
畢雪愣了一下,禮貌地向他微笑緻意,道謝:“謝謝表哥。”
孫煜發現畢雪的肩膀抖得厲害,擔心的問道:“小表哥,怎麽,不舒服嗎?”
畢雪笑意盈盈搖頭,解釋道:“沒有,可能是爸突然中風了,我一時适應不過來,精神有些恍惚。”
“舅舅爲什麽突然中風?情況怎麽樣了?”孫煜問道,眼中卻不見一絲關心之意,反而在醞釀着什麽目的。
“我也不清楚,醫生說還沒脫離危險期,除了相信醫生,我們也沒其他辦法。”畢雪說道,突然淚如雨下,孫煜将她抱在懷中安慰着。
看着這一幕,倪樂卉汗顔,孫煜真會招惹表妹,她記得他那個叫什麽的表妹可是對他情有獨鍾,看着他抱着畢雪的動作這麽自然,他們真隻是才認親不僅嗎?
畢雪抽泣着,環顧四周,并沒見到她想見的人,問道:“對了,表哥,大姨呢?”
孫煜愣了一下,看了倪樂卉一眼,低沉地聲音響起:“我母親也病了,我将她送去美國修養。”
畢雪并沒多意外,隻是一個勁地說好,顯然她是知情的,他們是故意的,他們在演戲,他們演給誰看?
她嗎?還是顔堯舜,或是畢亦瑤,在場就這麽幾個人,除了他們三人,他們還會演給誰看?總不可能他們是演給躺在病房裏面的人看。
這親情太複雜了,倪樂卉無法理由,來到畢亦瑤身邊,說道:“畢醫生,我幫你打電話給學長,叫他來陪你。”
“可以嗎?”畢亦瑤眼前一亮。
“你家裏發生了這樣的事,身爲男友的他,怎麽能獨善其身袖手旁觀。”倪樂卉拍着畢亦瑤的肩說道,剛剛畢亦瑤的情緒很不正常,現在又變得正常了,這是爲什麽呢?倪樂卉也說不清楚,想到剛剛畢亦瑤的話,隻怕畢舅舅突然中風另有蹊跷。
“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畢亦瑤問道。
“今天是大年初一,誰會在大年初一工作。”倪樂卉說道,話一落,她就後悔了,在大年初一工作的人很多。
倪樂卉拿出手機,撥打顔子翌的手機,顔堯舜并沒阻止她,她打電話給顔子翌,是叫顔子翌來醫院陪畢亦瑤,倪樂卉在撮合顔子翌跟畢亦瑤,顔堯舜也樂以見成。
最好倪樂卉能成功,最好顔子翌同意娶畢亦瑤。
電話接通,倪樂卉并沒說情況,隻是問顔子翌忙嗎?因爲是倪樂卉打的電話,再忙顔子翌也會說不忙,倪樂卉又問他明天有時間嗎?顔子翌的回答,不僅明天有時間,後天都有時間,倪樂卉言簡意赅的說了一下情況,讓顔子翌來醫院陪畢亦瑤,她給顔子翌挖了個坑,顔子翌傻乎乎的跳進去了,想要出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顔子翌要來陪她,畢亦瑤的心情舒暢,精神也好了不少。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畢亦瑤問道:“倪醫生,我這樣好嗎?”
“完美。”倪樂卉說道,這樣的畢亦瑤是很狼狽,我見我憐,這才能達到效果,學長一定會很同情畢亦瑤的。
雖說同情不是愛情,但是,有些愛情都是起源于同情。
噗,畢雪忍不住笑出聲,這樣糟粕的畢亦瑤,倪樂卉居然說完美,簡直可笑。
倪樂卉睨了畢雪一眼,說道:“有胸無腦。”
“你罵誰有胸無腦?”畢雪怒不可遏的質問道,看着倪樂卉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給生吞活剝吧,敢罵她有胸無腦,簡直不可原諒。
“誰是奶牛,我就在罵誰。”倪樂卉目光落到畢雪的大胸上,自己的父親中風了,她還穿得這麽涼快,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是娛樂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