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工作的态度真的沒話說。”顔堯舜說道,酸溜溜的味兒連杜絕都聞到了,他都住院了,她居然不守着他,顔堯舜心裏很是不好受。
工作與他相比,工作最重要,她不會爲了放下工作,她卻會爲了工作忘掉他的存在,顔堯舜越想越郁悶,他健康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他現在躺在病床上,心髒很脆弱,需要倪樂卉守着他,倪樂卉卻去工作了,他心裏能平衡嗎?
“她在病房休息,流産等于生孩子,這才幾天,她就是想工作,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杜絕說道,顔堯舜臉上的變化,杜絕有一種闖禍的覺悟。
流産等于生孩子,流産……這兩個字不停的在他耳邊響起。
明姐隻告訴他,倪樂卉爲了他,冒着雨去找能救他的人,至于流産的事,他們誰也沒告訴他,顔堯舜臉色越加難看。
“你不知道嗎?”杜絕試着問道。
“說清楚。”顔堯舜冷眼瞪着杜絕。
他果然不知道,這種事能瞞得住嗎?估計她想的是,瞞一時是一時,她對他,杜絕沒話說,真不知遇上顔堯舜,是倪樂卉的福還是禍?
杜絕吸了一口氣,将所有的事情如實說出,沒有隐瞞,也沒有添油加醋,聽完後,顔堯舜低着頭沉默不語,他不說話,杜絕自然也不會說話,該說的他已經都說了。
“她沒告訴你嗎?”杜絕明知故問,顔堯舜保持緘默。
倪樂卉沒來看顔堯舜,是有原因的。
“你怎麽能告訴涵函?”倪樂卉質問道,她都告訴表哥,讓他别告訴涵函,今天他跑來她病房告訴她,顔堯舜出車禍的事,她流産的事,涵函知道了。
“樂卉,冷靜冷靜,先别激動,你可不能冤枉我,不是我告訴涵函的,是你大姨跟劉嬸在給你熬湯的時候讨論,她們沒注意到涵函來了門口,所以,她們的談話被涵函聽到了。”溫智帆說道。
“怎麽這麽不小心呢?”倪樂卉很是着急,她不想讓涵函知道,現在涵函知道了,肯定會在小家夥幼小心靈上留下陰影,涵函在家,這種事怎麽能讨論呢?
“是啊,她們太不小心了。”溫智帆附和道。
“那怎麽辦?”倪樂卉問道。
“能怎麽辦?坦然接受呗,你現在能下床,還能走動,又不是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你還怕涵函來看你嗎?”溫智帆說道。
“可是……”倪樂卉還在猶豫。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溫智帆問道,倪樂卉默了。“行了,你不想涵函看到顔堯舜現在的樣子,影響顔堯舜在涵函心目中的形象,在涵函幼小的心靈上留下陰影,你最好别急着去看顔堯舜,留在病房等着你大姨帶涵函來看你。”
倪樂卉瞪着他,顔堯舜現在醒了,她若是不去看他,他肯定會胡思亂想,說不定還會來看她,她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想要去看顔堯舜,他們卻百般阻止,如果顔堯舜要來看她,他們阻止得了嗎?
“好了,我去忙了。”溫智帆說道。
“沒留你。”倪樂卉白了溫智帆一眼,溫智帆笑了笑,轉身走出病房。
倪樂卉耷拉着腦袋坐在病床上,涵函到底知道多少?如果涵函問她該怎麽回答呢?
病房的門又開了,倪樂卉以爲是溫智帆回來,看都沒看一眼,問道:“你不是去忙了嗎?”
“樂卉。”聽到是左易夢的聲音,倪樂卉猛的一震。
偏頭一看,涵函粉嫩可愛的臉落入她視線内,看着倪樂卉噘着一張小嘴,倪樂卉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喜悅,雖然不想讓涵函知道此事,涵函來醫院看她,她還是很高興
。
“涵函。”倪樂卉的聲音有些顫抖,涵函站在門口,她就是不進來,倪樂卉叫她,她也不理會,左易夢看在眼底,無奈的笑了笑,聽到顔堯舜出車禍,樂卉肚子裏的寶寶沒了,小家夥哭得唏裏嘩啦,鬧着吵着要來醫院看,看到了小家夥又不理睬。
“涵函,把魚湯給媽媽,大姨婆去看你舅舅。”左易夢說道,她不在場,她們母女肯定不會像此刻這樣疏遠,左易夢把魚湯給涵函提着,涵函接過,左易夢對倪樂卉笑了笑,走出病房。
“咳咳咳。”倪樂卉突然咳嗽起來。
“媽媽。”涵函微驚,趕緊跑進來,放下魚湯,擔心地看着倪樂卉。“媽媽,你那裏痛,涵函給你吹吹。”
“沒事,媽媽沒事。”倪樂卉拍拍涵函的臉,她剛剛被自己的口水給嗆着了才咳嗽,從她流産,除了悲痛,她很想涵函,很想看到涵函,隻有看到涵函,她心裏才會好受一點,可是她心裏更清楚,不能讓涵函知道,就算心裏想念得慌,她也要忍着。
“媽媽。”涵函深深地看着倪樂卉的病容,她不相信倪樂卉說的,有些事她雖聽不懂,大姨婆說了,她也不能理解,卻知道媽媽肯定很痛,因爲她看見媽媽的額頭上,都是冷汗,眸光裏都是隐忍。
她的媽媽就是這樣,這樣的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她記得最多的是,媽媽給她做飯,切菜的時候切傷手都流血了,她還笑着說不痛,自己不管多麽痛,從來不會讓她擔心。
“寶貝閨女,扶媽媽起來一下。”倪樂卉撐着身子起來,她自己能起來,但是,她的寶貝兒想爲她做點什麽,她就給寶貝兒機會。
“好。”涵函趕緊從背後扶着她,笨拙地将她慢慢地上移,還很體貼入微的拿過兩個枕頭墊在她身下,讓她舒舒服服的靠着。
“寶貝兒,别這樣,媽媽真沒事,寶貝兒,你這樣繃着臉,媽媽會擔心,别讓媽媽擔心行不行?”倪樂卉擰着女兒粉嫩的臉頰,她喜歡女兒對她沒心沒肺的傻笑,可不想看見一個繃着臉的小老太婆,涵函還沒六歲,不該是這樣。
倪涵函肅着小臉,看着倪樂卉,一語不發,這樣的倪涵函挺吓人的。
“寶貝兒……”
“哇。”倪涵函突然撲到倪樂卉懷裏,哇哇大哭起來,緊緊地抱着她的腰,哭得唏裏嘩啦。
倪樂卉拍着小家夥的背,由着她哭,等她哭夠了,自然不哭了。
倪涵函沒哭多久,她哭得快,笑得也快,收住眼淚,窩在倪樂卉懷中,悶悶地說:“媽媽,我害怕。”
“寶貝兒乖,不用害怕,媽媽沒事了。”倪樂卉笑着揉着女兒的頭發,下巴抵着她的頭頂,眸光略有淚意,她是失去了一個孩子,但是她還有涵函。
“媽媽,以後要小心點,不能再這樣了。”涵函低聲道,眷戀倪樂卉的溫暖,小家夥很懂事,出門的時候大姨婆千叮萬囑,媽媽剛失去孩子,不能在媽媽面前提起那個沒有了的弟弟或是妹妹,媽媽會傷害,她不想讓媽媽傷害,再好奇,她也得忍着。
“好,聽我家寶貝兒的,以後媽媽要小心,再不這樣了
。”倪樂卉溫柔地扶着她的背脊,明明眸中有些淚意,看到小家夥笑了,倪樂卉也笑了。
兩母女膩歪歪了,在病床中打打鬧鬧,時不時聽到涵函銀鈴般的笑聲,病房的門開了,看到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在小小的病床上打鬧。
兩母女同時一愣,随即目光同時移到門口,看到站在門口嚴昌拓,倪樂卉臉色一變,他怎麽來了?想到涵函,倪樂卉臉色愈加難看了,反射性的把涵函藏在身後。
“你來做什麽?”倪樂卉對嚴昌拓很有敵意,尤其是涵函還在。
嚴昌拓很自然地走進病房,一雙眼睛複雜地看着病床上的倪樂卉,對她身後的倪涵函,他并沒太在意。
嚴昌拓對涵函如此冷漠,正常人看到她身邊的孩子都會關心,嚴昌拓卻冷漠對待,想想也對,嚴家喜歡的是男孩子,涵函是女孩子,怎麽能入他的眼,他稍稍有一點良心都不會這麽對俞海蓮跟他的女兒。
虎毒還不食子,夏青不待見孫女,嚴昌拓也如此不待見自己的女兒,他們有沒想過,有女兒是福氣。
倪涵函忍不住探出顆小腦袋,看着嚴昌拓翦眸睜到極限,一陣茫然,看了看嚴昌拓,又看了看倪樂卉,想開口問,倪樂卉握住她小手的手一緊,倪涵函跟倪樂卉有一種默契,不需要說話,她們就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媽媽不讓她多問,那她就不問。
“你都住院了,我能不來看你嗎?”嚴昌拓說道。
“我住院關你屁事。”倪樂卉很不雅的吐出粗話來,擡手指着門口。“這裏不歡迎你,滾出去。”
“樂卉,我們畢竟曾經愛……”
“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滾,你給我滾出去。”倪樂卉打斷嚴昌拓的話,他們是青梅竹馬,他們也是因愛而結婚,隻是,以愛爲基礎的婚姻也不一定會美完的走到最後,他們愛情的保鮮期很長有十多年,婚姻的保鮮期卻隻有一年。
“樂卉,别這樣對我,你這樣對我不公平。”嚴昌拓一臉嚴肅的說道。
有倪涵函在,有些話說直白了對孩子是種傷害,嚴昌拓不爲孩子着想,她要爲孩子着想,再生氣也要管住自己的嘴。
公平?哼!真是可笑,他在她面前說公平,他背叛她,出軌的時候有想過對她公平嗎?她懷着孕,他向她提出離婚,對她公平嗎?不是她不告訴他孩子的存在,而是她沒必要說,他都要跟她離婚了,她再告訴他孩子的事,隻怕那時候他隻會覺得她在說謊,想用孩子來綁縛他。
嚴昌拓注意力移到倪樂卉身後的涵函身上,問道:“樂卉,這個孩子……”
“我孫女。”左易夢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溫智帆進手術室了,她在他辦公室很無聊,想來看看她們母女,卻正好讓她聽到嚴昌拓的話。
“奶奶。”倪涵函很聰明,聽左易夢這麽說,小家夥就知道什麽原因了,左易夢經常帶涵函去圈子裏,那些闊太現在不聊兒子女兒的能耐了,聊孫子輩子,像她們這種人,若是沒孫子輩,仿佛是一件很丢臉的事,左易夢把涵函介紹給她圈子裏的朋友,都說涵函是她的孫女,隻有知情人士無奈的笑,卻也沒拆穿她。
左易夢跟倪涵函說好了,隻要她說涵函是她的孫女,涵函就要叫她奶奶
。
小家夥從床上爬下來,跑向左易夢。
左易夢蹲下身,抱起涵函,在她小臉蛋兒上親了一下,說道:“涵函,我們該走了,改天再來看姨媽,跟姨媽再見。”
“姨媽,再見。”倪涵函很聽話,朝倪樂卉揮手再見。
“涵函再見。”倪樂卉笑着揮手,松了口氣,還好大姨來了,在關鍵時刻來了,嚴昌拓注意到涵函,大姨就來了,大姨說涵函是她的孫女,涵函很配合,這下嚴昌拓不懷疑了。
嚴昌拓會來醫院,倪樂卉也很意外,剛剛她真被吓着了,差點就魂不附體了。
左易夢抱着涵函轉身走出病房,在病房裏面對嚴昌拓時,她很是談定,離開病房,左易夢有些腿軟,她還是堅持抱着涵函離開,她不敢保證嚴昌拓被她騙過去了,如果嚴昌拓知道涵函是他的女兒,左易夢不敢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嚴昌拓想跟樂卉複婚,這事樂卉告訴了她,複婚?哼!真是笑話,他想結婚就結婚,他想離婚就離婚,現在他想複婚了就能複婚嗎?真是可笑,他以爲他是誰,他是上帝嗎?誰都要聽他的嗎?
他嚴昌拓真以爲左家人跟倪家人好欺負嗎?别說樂卉現在結婚了,就算沒結婚,嚴昌拓想要複婚,那也絕對不可能,好馬都不吃回頭草。
電梯門口,在等電梯的時候,左易夢把涵函放在地,她畢竟老了,抱着涵函從倪樂卉的病房走到電梯這裏,她都覺得腰酸背痛。
“大姨,剛剛那個人是誰?”倪涵函問道,在病房裏她沒問,不代表出來了,她不會問。
她感覺得到,大姨跟媽媽都害怕那個人,尤其是媽媽,見那個人進病房,媽媽臉色有多難看,身體還在顫抖,還把她給藏起來。
“一個壞人,專吃小孩子的壞人,涵函,以後見到他,你要有多遠躲多遠。”左易夢說道,騙小孩子的話,她毫無壓力的說出來。
樂卉不希望涵函見到嚴昌拓,這些年都保護得很好,沒讓涵函見到過嚴昌拓,今天卻意外見到了,真是夠吓人的。
“啊!”涵函捂住嘴巴,瞪着骨綠綠的眼睛望着左易夢,說道:“媽媽豈不有危險。”
“涵函放心,你媽媽是打壞人的女漢子,他不敢吃你媽媽。”左易夢失笑的說道,摸了摸涵函的頭,小家夥就是可愛。
“真的嗎?”涵函問道,見左易夢點頭,小家夥才放心。
電梯門開了,左易夢牽着涵函的手進電梯,進了電梯,左易夢才真正放心了,這下就算嚴昌拓追出來,也不知道她帶着涵函去哪兒了,況且,她說涵函是她的孫女,嚴昌拓并不意外,看來他是相信了。
左易夢送涵函去幼兒園,小家夥才想去,她還沒去看爸爸,左易夢問她要不要跟老師請假去看爸爸,小家夥拒絕了,她是個好學生,左易夢也是故意這麽問,她深知小家夥不會這麽做,才會這麽問。
涵函走了,倪樂卉不會再待在病房,她要去樓上看顔堯舜。
“放手。”手被嚴昌拓扣住,倪樂卉冷眼看着嚴昌拓。
在她冰冷的目光下,嚴昌拓松開說,倪樂卉邁步,嚴昌拓速度比她快,來到門口,将門關上,堵在門口,不讓倪樂卉出去
。
“讓開。”倪樂卉冷聲說道,看着嚴昌拓幼稚的動作,這是醫院,是她工作的地方,她要去哪兒,他阻止得了她嗎?
“不讓。”嚴昌拓态度很堅定,見倪樂卉轉身朝病床走去,準備去按床頭的叫鈴,嚴昌拓又說道:“分手後還是朋友,我們離婚後,真就老死不相往來嗎?”
倪樂卉沒按下去,轉身看着嚴昌拓,猶豫了一下,放棄按鈴,坐在床邊。
嚴昌拓見她不急着離開,松了口氣,依舊守在門口,看着倪樂卉問道:“你表哥什麽時候結婚了?”
孩子都這麽大了,他沒聽說過溫智帆結婚的事。
“這事跟你有關系嗎?”倪樂卉問道,涵函的事,她不想跟嚴昌拓深聊。
嚴昌拓被倪樂卉堵得說不出話來,溫智帆結沒結婚跟他沒關系,他也不關心溫智帆,他隻關心倪樂卉,溫智帆有幾個女兒跟他也無關。
“你表哥的女兒真漂亮。”溫智帆忍不住說道,想到剛剛那個小女孩子,溫智帆有一種羨慕的感覺。
“關你什麽事?”倪樂卉心咯了一下,強裝無所謂的樣子,嚴昌拓越是對涵函上心,倪樂卉越是擔心。
溫智帆摸了摸鼻子,說道:“樂卉,我們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聊聊天嗎?”
“不能。”倪樂卉說道,她是能坦然自若的面對他,他娶了俞海蓮,她也嫁顔堯舜了,他現在告訴她,他要跟她複婚,他要跟俞海蓮離婚,離婚的理由真是可笑,隻因俞海蓮生了個女兒,如果俞海蓮生的是兒子,夏青肯定會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會逼嚴昌拓跟俞海蓮離婚。
那還有她什麽事?難道要她當他的情婦嗎?真是可笑,她再不堪,也不會去當小三。
“樂卉,想想我們小時候的事,多麽美好,樂卉,我們真不能回到以前了嗎?”嚴昌拓問道,他後悔了,他不該跟她離婚,當時他真是被沖暈頭了才會跟她離婚,娶俞海蓮,不二婚,沒比較,現在他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人是誰?
他可以爲了俞海蓮跟她離婚,照樣可以爲了她跟俞海蓮離婚,他跟俞海蓮的女兒,他會管,俞海蓮沒收入,他若是不管女兒的話,他良心上過不去,管歸管,他不會把女兒搶過來,女兒不該跟着他,該跟着俞海蓮。
“嚴昌拓,小時候再美好,那也是小時候,屬于過去式,我們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倪樂卉說道,對小時候的事,她不反感,她反感的是嚴昌拓這個人,處事的态度,自私自利,隻爲自己着想,從不爲别人着想,想一出是一出,就連離婚他也能離得坦然,說後悔就後悔,他以爲自己是誰,說句我後悔了,我要跟你複婚,她就要接受嗎?
離婚的時候,她就對他說過,她可以再婚,卻絕不複婚。
“樂卉,我對你的心,對你的情,對你的愛,從來就沒變過,我承認,我是犯過錯,我是背叛了你,背叛了我們的婚姻,但是,現在我知道錯了,我覺悟了,知錯就改還能原諒,樂卉,以前我們那麽相愛,我就不能原諒我嗎?”嚴昌拓問道。
“嚴昌拓,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聽得懂?我結婚了,我很愛我現在的老公,我對你,早就無愛無恨了,即無愛,又無恨,談什麽過錯,說什麽原諒
。”倪樂卉說道。
“樂卉,我不相信你不愛我了,當年你爲了我,孝順我媽,照顧我媽,被我媽百般刁難你都能爲了我忍耐,如果不是愛我,她會對我媽依來順受嗎?”嚴昌拓問道,他語氣很激動,說什麽也不相信倪樂卉對他無愛無恨了。
倪樂卉想笑,如果她還在乎他,她一定覺得可悲,在婆媳之間的矛盾中,她承受了多少,有多少的苦楚她默默的咽回肚子裏,他一味的站在他媽那邊,他愛她,又孝順他媽,她想他爲難,不想他成爲她跟他媽之間的夾心餅幹,她不說,她以爲他不知道,結果,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他心如明鏡似的,他卻依舊偏向他媽,他的孝順,她無話可說,他不是不明事非,他隻是不想他媽受一丁點的委屈,對她卻無所謂。
現在她真能對他做到無愛無恨,聽到他說這些,她沒一點情緒,不愛就是陌生人,對于一個陌生人的傷害,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親人對她的傷害,陌生人的傷害再重也隻是皮外傷,親人的傷害再輕也能緻命。
“所以我不會再重蹈覆轍,顔堯舜沒有父母,我也不用擔心婆媳矛盾。”倪樂卉說道。
顔堯舜,嚴昌拓隻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卻并沒多在意,她現在的老公是誰,他根本不在乎,他隻在乎她,他們離婚後都再婚了,很公平,誰也能不會嫌棄誰,誰也不能說誰。
他有母親,在她看來,他就失去了再追求她的資格了嗎?
有母親是他的錯嗎?況且,媽對他很好,從小父親就死了,媽沒改嫁,撫養他成人很辛苦,那時候母親不年輕,有多次再嫁的機會,爲了他,她放棄了。
他可以爲了母親傷害一個女人,卻不能爲了一個女人傷害母親,老婆沒了可以再娶,母親沒了就再也沒了。
“樂卉。”嚴昌拓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的情況我了解了,我覺得這是老天給我們的一個機會,老天不讓你給他生孩子,所以奪走你肚子裏的孩子。”
倪樂卉臉色一變,目光變得淩厲,她沒想到他會用她失去的那個孩子說事,她流産是他說的那樣嗎?倪樂卉不會把自己流産的事歸罪于天意,而是自責自己不小心,如果她小心點,孩子也許不會離她而去。
“樂卉,别生氣,我覺得……”
“你不用覺得,孩子沒了,這是我心口上的一道傷,傷口還沒結疤,你就将我心口上的傷口撕破,非要看得血淋淋的你才高興嗎?”倪樂卉質問道。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嚴昌拓臉色也不好看,他隻是随口說說,隻想說服倪樂卉離婚,然後跟他複婚,他沒想那麽多。
“你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麽意思?嗯?”倪樂卉起身,走向嚴昌拓,目光淩厲,氣勢磅礴,仿佛複仇的使者般逼近嚴昌拓。
“樂卉,樂卉。”看着她逼近自己,嚴昌拓想逃,身後是門,他退不了,索性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跑了,跑得太快,顯得落荒而逃。
倪樂卉也很意外,她到底說了什麽,把他給吓得逃之夭夭了。
倪樂卉想笑,這時關甜甜走來,指了指門外,看着倪樂卉問道:“師傅,這是幾個意思?”
“什麽幾個意思?”倪樂卉看着關甜甜反問道
。
“你前夫。”關甜甜提醒道。
“吃錯了藥,正發瘋呢,不管他了,我要去樓上看顔堯舜了。”倪樂卉意思很明顯,她沒時間陪關甜甜,能下床,能走動,活動自如,這種感覺真好。
“我陪你。”關甜甜說道,挽着倪樂卉的手。
“你不忙嗎?”倪樂卉問道,話一落,她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關甜甜來醫院就是混天過日,怎麽可能忙,倪樂卉很佩服關甜甜,明明來醫院沒什麽事,她還風雨無阻的來醫院上班,休息了一個月來醫院上班,産婦跟家屬對她的醫術質疑,對她避而遠之,那些時間她無事可做,無聊得發慌,關甜甜天天如此,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是我師傅,你躺在下了,我還有什麽事可忙的?”關甜甜說道。
“你那個男朋友呢?”倪樂卉問道,想到那個大男孩子,倪樂卉就忍不住想笑,他對關甜甜很好,如果關甜甜不珍惜,錯過了一個對她好的男人,估計她不可能再遇到一個像他對她這樣的男人了。
“師傅,一日爲師,終身爲母,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關甜甜很茅盾,倪樂卉很是無語,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她還在猶豫什麽?
“說。”倪樂卉說道。
“我想跟他結婚。”關甜甜說道。
倪樂卉嘴角一抽,問道:“他想跟你結婚嗎?”
“不知道,我沒問他,你也知道我很單純,眼力也不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說,我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反正我想結婚了?”關甜甜耷拉着腦袋說道。
關甜甜跟他結婚,絕對是正确的選擇,可是他們都還小,這麽早就結婚,會不會太早了?
“爲什麽突然想要結婚?”倪樂卉問道,婚姻大事,豈是兒戲。
“我不想在家住了,隻有結婚,才能理所當然的離開家。”關甜甜說道。
關甜甜結婚的理由也太讓人捉狂了,倪樂卉很是無奈,拍了拍關甜甜的手,問道:“跟你爸鬧别扭了?”
關甜甜的父親,她隻見過一次,表哥很尊重他,爲了自己的女兒來求她,他絕對是一個好父親,肯定是疼女兒如命的好父親。
“如果隻是鬧别扭那就簡單了。”關甜甜突然不走了,放開倪樂卉,蹲在地上畫圈。
“你能不能說清楚?”倪樂卉問道,關甜甜說得一知半解,她越聽越糊塗了。
“我爸移情别戀了。”關甜甜說道。
“你媽不是死了很多年嗎?他若是喜歡上别的女人,想要跟那個女人結婚,這也很正常,你該祝福他們。”倪樂卉說道,她還以爲多大的事兒,原來是這件事情,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祝福個屁,他背叛了我媽,他要娶那個女人爲妻,我才不會祝福他們,我隻會詛咒他們永遠得不到幸福,還生不出孩子。”關甜甜憤怒的說道。
“他是你爸
。”倪樂卉提醒道,那有女兒不希望自己的父親過得好的。
“他若是敢娶那個女人,他就不再是我爸。”關甜甜态度很生硬,反正她就是不同意爸跟那個女人結婚。
“你不喜歡那個即将要嫁給你父親的女人?”倪樂卉蹲下身體,看着關甜甜。
關甜甜沉默,她也不是不喜歡,相反她很喜歡那個阿姨,但是,絕對不喜歡成爲她的繼母,她不需要繼母,她隻需要爸爸,這麽多年都隻有爸爸,突然多了一個繼母,她不喜歡。
“你喜歡她,爲什麽不接受她?”關甜甜不說,倪樂卉也看出來了。
關甜甜繼續畫圈圈,在倪樂卉的逼問下,關甜甜說道:“我不想當小白菜。”
“小白菜?”倪樂卉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跟小白菜扯上什麽關系。
“小白菜啊,兩三歲啊,死了娘啊,就怕爹爹娶後娘,娶了後娘生個弟弟比我強啊。”關甜甜還唱上了。
倪樂卉徹底無語了,原本她擔心的是這個,握住關甜甜的雙肩,說道:“别這麽悲觀,萬一她視你如己出,你多一個疼愛你的母親,這未嘗不是好事。”
“不好,就不好。”關甜甜拼命的搖頭,她不想跟倪樂卉聊天,她是倪樂卉的徒弟,她都遇到這種事了,倪樂卉不站在她這邊與她同仇敵忾,反而幫他們說話,關甜甜推開倪樂卉,轉身跑掉了,倪樂卉擔心她,想追上去,卻被杜絕阻止。
倪樂卉愣了一下,擡頭望着杜絕。
“你怎麽又來了?”倪樂卉問道,擡手揉了揉眉心。
“你流産的事,沒告訴顔堯舜嗎?”杜絕問道,顔堯舜把他轟走,他本想離開,不知不覺來到婦産科,他告訴顔堯舜流産的事,其實沒必要跟倪樂卉說道,他想見她,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他才能坦然自若的出現在她面前。
“沒有。”倪樂卉說道,随即指着杜絕,問道:“你該不會告訴他了吧?”
“你沒提醒過我。”杜絕說道,他是無心,還是有心,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她瞞着顔堯舜,她一心爲顔堯舜着想,他看不慣,總想找點什麽來打擊顔堯舜,也爲她不值,她想當無名英雄,也要看他願不願意,她不說,他就要說。
“這還用提醒嗎?”倪樂卉沒好氣的說道,推開杜絕,朝電梯走去。
杜絕目送她的身影,直到她進了電梯,看着她的身影,他突然與那個朦胧不清的身影重疊,猛的搖頭,杜絕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敲了敲自己的頭。
“真是要瘋了,居然開始胡思亂想了,她已經死了,我居然……”杜絕走向電梯,等着下來的電梯,他要去警官局了。
倪樂卉站在顔堯舜病房門口,猶豫不決,她不敢進去,爲什麽不敢進去呢?倪樂卉想不明白,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推開門進去。
“忙完了?”顔堯舜見倪樂卉進來,笑着問道。
倪樂卉一愣,她在忙嗎?她在忙什麽呢?忙着跟涵函膩歪歪,還是忙着應付嚴昌拓?她可不信顔堯舜有未蔔先知的能力,知道涵函跟嚴昌拓都來看過她。
“今天感覺怎麽樣?”倪樂卉問道,顔堯舜不提流産的事,她自然也不會提,杜絕告訴了他,她知道他知道了,在她面前,他不說,她也不會說,兩人心裏都明白,卻都選擇淡忘,不提流産的事
。
“不好。”顔堯舜說道。
“怎麽了?那裏痛?”倪樂卉聽到他說不好,緊張的問道,想要去查看他的雙腿,又怕碰痛他,畢竟她隻是婦産科的醫生,骨科不是她的專業。
隔行如隔山,專業不同,她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裏不舒服。”顔堯舜看着倪樂卉,指着自己心髒的位置。
若他是正常的時候,倪樂卉不會被吓着,可他現在的情況,她不能掉以輕心。
“怎麽會心髒不舒服呢?你有心髒病嗎?你忍一忍,我去找一個内科醫生來。”倪樂卉說道,見她轉身要走,顔堯舜一把抓住她的手。
“啊!”動作過大,扯到他的腿,痛得顔堯舜呲牙裂嘴。
“怎麽了?怎麽了?”倪樂卉急壞了,見顔堯舜指着自己的腿,剛剛扯到傷口,真的很痛,他不是裝痛,是真的痛,痛得額頭上都滲出冷汗,倪樂卉更是心疼壞了,想要去抱他,又怕弄到他的傷,急得她都要哭了。“你怎麽這麽不小心?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嗎?痛了吧,活該,看你長不長記性。”
聽着她指責的話,顔堯舜覺得很幸福,被她說,被她指責,被她罵,也是一種幸福。
“沒事,别擔心,有你在,再痛都不痛了。”顔堯舜安慰道,伸手去拉她的手,倪樂卉瞪着他,想要甩開他的手,又怕弄到他身上的傷,隻能讓他抓着。
“你能不能悠着點?能不能别讓我擔心?你總是這樣不在乎自己,你是想要吓死我嗎?”倪樂卉指責道,淚水忍不住落下,她并不是脆弱的人,遇事就哭,哭她也要看時候,不知爲何,在顔堯舜面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好好好,我錯了,以後我都聽你的,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顔堯舜拉她過來,讓她在床邊坐下,擦拭着她眼角的淚水。
“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總是說聽我的,結果呢?你根本不聽我的,做任何事也不跟我說,總是一意孤行,上次你出去接了個電話,結果人呢?不聲不響跑去美國了,連跟我說一聲都沒有,美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跟我說一聲能浪費你多少時間,就算你很趕時間,你不能給我打個電話嗎?對,你是有給我打電話,那是幾天之後,你人都在美國了,我能說什麽,心裏再不高興,我也得忍着。”倪樂卉越說越激動。
她是在秋後算賬,顔堯舜百口莫辯,原來,她很在乎這件事,她表現得很平靜,原來是想的,她心裏有結,一直忍着,此刻,她忍無可忍了,全爆發了。
“這次呢?也是接一個電話出去了,這次你跟我說了,結果呢?你卻出車禍了,你就不能爲了我跟孩子小心點嗎?如果你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辦?”倪樂卉哭得很傷心,她壓抑得太多了,隻哭一次根本不夠,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哭一次好一次。
顔堯舜不顧身上的傷,攬過她的肩,将她摟進懷中,撫摸着她的手背,倪樂卉趴在他肩上,放聲大哭。
“你在乎,你發瘋似的在乎,爲什麽不跟我說?”顔堯舜低眸看着懷中的人兒,原來她壓抑了那麽多,她該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