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唉,”森林歎了口氣,“我覺得你們人還是不錯的,就此收手吧,不要再在這個林子裏逗留了,不然天黑了之後你們真的逃不過的。”
“胡說八道什麽,我們是爲了拯救公主,”那個向導對森林很是看不上,作爲宮裏的老人,他對森林的事情也略知一二,甚至知道他和王宮裏那個死掉的妃子有關。
那個死掉的妃子論年紀比森林小得多,兩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麽結緣的,就莫名其妙墜入了愛河,而且是雙向的。然而森林這個家夥若是冒死帶着這姑娘私奔,倒也算是個能被傳唱的故事了,偏偏他什麽都沒做,隻是一拖再拖,直到姑娘死去,他也因爲犯了錯被貶谪。對于這種沒有勇氣自身也不怎麽出色的人,宮中的大多數人都是看不起的。
“我有自己的苦衷,很多事情我沒辦法告訴你們,”森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而且看起來大家對他這模模糊糊的話也并不信任,隻好說道,“算了,我和你們一起吧,這銀色森林沒有人比我們獵人世家更熟悉,有我在你們也許會安全一點。”
森林這話一出口,那向導便沉默不語了,因爲再怎麽看不起森林,這句話他也是承認的,獵人世家代代爲王後做事情,對銀色森林就像他們的家一樣熟悉,遠不是這個自小居住在附近的本地人向導可以比拟的。
古溫看看古涼,後者聳聳肩,于是大家便同意了森林加入隊伍。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來,朦胧的月光穿過樹林的間隙,在地上投出了張牙舞爪的影子,原本明亮到刺目的銀色森林,這個時候卻變得十分暗淡,仿佛樹葉都不再反光了。向導有些慌張,但是森林卻十分淡定,讓馬丁從樹上砍了些枝葉下來,生了一堆火。
不知道是不是這裏的樹木特殊的關系,即使是篝火,也發着幽藍色的光芒,好在照明的效果倒并不差,柔和的藍光似乎在這個黑暗的森林裏形成了一片庇護所,讓人莫名感覺到心安了不少。
然而心安的人裏面不包括兩位宮女,她們不得不坐在較遠的陰暗處,不然會被火焰掩蓋住自身的氣息,無法吸引鬼物。
“新月,新月,我好害怕。”不知道是被黑暗撩動了心中的恐懼,還是臨到頭的膽怯,總之另一名宮女突然有些崩潰,抱着藍新月就哭了起來。後者當然是輕輕拍着她的背,試圖安撫她,藍新月始終是個善良的妹子,所以并沒有看到抱着她的那名宮女,臉上不僅沒有淚痕,神情反倒帶了幾分詭谲。
“小心!”藍新月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先是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大力地向左側推去,就在要摔倒的時候,右手腕被人拉住,生生拽了回來,然後撞進了一個人懷裏。直到這個時候,藍新月才有些呆愣地意識到,那個聲音是古溫叫出來的。
在那電光火石的一刹那發生的事情很簡單,那名宮女趁藍新月放松警惕的時候,一扭腰将她推向了一側,但是古溫因爲已經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所以立刻沖了過來,把藍新月扯了回來。而那名宮女卻因爲這麽一帶,重心不穩地趴在了地上,然後不知道被什麽力量往森林深處拖去。
這個時候馬丁也看到了這邊,他先前背對着,所以并不知道藍新月發生了什麽,隻是聽到騷動聲回頭,就看見要被拖走的宮女,他當然是立刻沖了過來,和那股怪力僵持了起來。
“腳腕,她的腳腕!”這一幕和之前人格世界裏山靈被拖走的情景太過相似,所以藍新月第一反應就是瞄向宮女的腳腕,果然看見那裏的裙擺微微隆起,于是叫道。
古涼聽到了這話,雖然面上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從自己坐着的石頭上起來,跑到宮女腳邊,一把掀起了裙子。
這宮女既然被選入王宮,當然是十分漂亮的,白嫩的小腿更是惹人遐思,不過她的腳踝之上有一隻手。那是一隻幹枯如同死屍的手,同時透明得像幽綠色的果凍一樣,手腕的手臂長得過分,像是從不知道多遠的地方伸過來的。
古涼看都沒看她的腿一眼,一斧頭就把手臂砍斷,隻聽見一聲刺耳的尖叫聲,斷臂就要縮回去,又被古涼一把抓住,扯了起來。那頭馬丁救了宮女,看後者昏迷了就随手丢在地上,也過來幫古涼拔河,他可是很好奇這隻鬼手連着什麽東西呢。
馬丁和古涼這兩個怪力男同時發力,不管是什麽妖魔鬼怪看來是都逃不過,所以那隻斷臂掙紮了幾次,竟然漸漸被他們扯了過來。不過能在銀色森林混的鬼都不是簡單的貨色,它很快有了對策,一方面與兩人角力,一方面伸出了另一隻手。
“救命!”由于這邊的狀況,除了一直坐在篝火附近的森林,幾乎所有人都來到了這片陰暗處,當然也包括那個向導,這聲慘叫就是他發出來的,因爲他也被一隻鬼手抓住,眼看要被拖走了。這就是那鬼物打的主意了,如果大家堅持要抓他,那麽這個向導就會沒命,無論如何他們肯定優先救自己同伴,兩人隻要走開一個,它就有把握脫身了。
果不其然,馬丁有些動容,打算返身救人,卻被古溫一句話阻止了:“你把這個抓過來了,它還拖得走人嗎?”
“有道理。”于是馬丁繼續跟古涼一起拔河,氣得那鬼物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不過生氣歸生氣,自保還是很重要的,所以它做了兩件事情。
“啊!”這次發出尖叫的是藍新月,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因爲那個向導忽然被抓住他的鬼手舉起來用力一砸,血肉飛濺了一地,很是血腥。而另一方面,馬丁和古涼抓着的斷臂也斷了,大約是那鬼物爲了脫身而自己弄斷的,不過僅僅這一截,已經算是鬼物精華,也就是說他們可以去交差了。
沒時間去緬懷那個到現在還不知道名字的向導,衆人發現了那個倒在地上的宮女的異狀,那個留在她腳踝上的鬼手已經融化了,然後似乎是滲透進了她的皮膚之中,可以看見她白皙的小腿已經變成了深青色,而且這顔色還在慢慢向外蔓延。
“這是鬼物的陰氣侵入體内的症狀,唯一的辦法隻有在陽光下除去受污染的部分,”森林看了一眼,略帶可惜地說,“當年我的母親如果不是因爲時間恰好接近日出,也沒法撿回一條命,而且即使如此,她的腿也廢了。”
雖然覺得是沒救了,但大家還是決定按照森林的方法努力一次。好在這東西不會傳染,所以藍新月和古溫一起把她搬到了火焰附近的岩石上,靠近篝火可以延緩陰氣的蔓延,不過能不能撐到天亮就要看這個宮女自己的體質了。
火焰果然有效,隻見那宮女嘤咛一聲,醒了過來,正看見面前一臉關切的藍新月,然後笑了:“看你的樣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沒事的,”藍新月安慰道,“太陽出來就好了。”
“不用安慰我,我很早就做過一個夢,夢見我會這樣死,”宮女自嘲道,“我本來以爲命運是可以扭轉的,所以才會對不起你……嗯,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你猜測的是對的,我剛才并沒有被鬼物操控,也早就發現了它抓住了我的腳腕,我剛才想如果我把你推過去,我是不是就不用死呢?”
藍新月放開了宮女的手,退了兩步,臉上是震驚的表情,她當然明白宮女在說什麽。剛才她們坐在一起的時候,那隻鬼手已經抓住了宮女,但是在自己的腳腕被陰冷的鬼物抓住的時候,她居然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慌張,而是立刻想到了犧牲藍新月的法子,這是多麽可怕的人。
古溫倒是沒覺得有啥,不過想想藍新月畢竟是個老實的好學生,估計被吓着了,正要上前說點什麽的時候,那躺在石頭上的宮女忽然大笑了起來。
“黃金牡丹,該死的黃金牡丹,都是你,從墳墓裏開出來的花能是什麽好東西?”不知道是不是宮女自身的體質關系,即使在篝火附近,陰氣的擴散速度也十分驚人,她的眼底出現了烏青,一雙明眸變得十分渾濁,意識混亂地揮舞着雙手,“父親!父親!我好冷啊,你被騙了,也害死了我!”
她反複地念叨着這幾句話,很快她全身的皮膚都變成了深青色,然後雙手無力地在空中抓了幾下,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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