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大不了就一起走。”胖子默默的心想,他把心一橫也往那棺材裏頭一躺,瞧着這口厚重的棺材,胖子自嘲道:“死了能住在這裏也算是福氣了,帝王墓的規格,也不枉此生,就是下回哪個王八蛋來這裏倒鬥千萬記得給爺留個全屍。”
棺材蓋被他緩緩的拉上……
我等了很久很久,已經超過了龍爺規定的時間,我在那上面傻站着,老顧則潛心研究那個鼎。我一直以爲等待就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可有時候等待卻是一輩子……
查文斌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的我們是渺小的,僅僅是一粒沙子,我問他你怎麽搞起哲學了,他說是他見識太少了。
我和所有人一樣,都想知道那口棺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喝着茶慢慢對我道來:
才合上了那口棺材,查文斌就覺得身子一輕,然後他隻覺得自己在下墜,極快的速度自由落體的下墜。
“那口棺材下面的闆是活動的,可惜的是我們檢查的時候誰也沒發現。”他的眼睛有些紅,我想他應該是想念胖子了。
“我連發出信号的機會都沒有,我的四周一片漆黑,抓不住任何的受力點。往下落了很久,我突然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托住了,但是又感覺不到是什麽。渾身的力氣無處可用,我努力的想站起來卻發現無能爲力,就像是踩在水中,我的四面八方沒有任何受力點,我就在那裏飄着,我一度以爲自己是死了,那是我的靈魂。”
“後來呢?”我問道。
查文斌拿出了一枚赤色的小圓環捏在手裏把玩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後來……”
他的四周是一片漆黑,突然他想到自己還等着狂燈,于是當他點亮礦燈的時候,他終于可以看到一些東西了。他的腳下是虛無的,是空的,他的确是漂浮的,他的四周一片寂靜,上下左右全是黑暗,他的身體就那樣在空中旋轉着。
查文斌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
這是真的,可這是哪裏呢?那口棺材的下面嘛?還是自己看見的那個黑洞?
“孤獨,小憶你知道那種感覺嘛?”查文斌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痛苦,我知道他從小便是跟從着馬真人,唯一的朋友也就是我了,我以爲他本來就是個孤獨的人。
“我也有一個人的時候。”我笑道。
“不一樣,是靈魂深處的孤獨,你放佛置身于宇宙中央,你的四周卻看不到一絲光明,在那種情況下,我呆了很久,慢慢的,我發現自己可以開始動了。”
查文斌發現自己就像是落入水裏的人,你越是掙紮就越是無力,就會越快淹死,放輕松下來反而會可以動。就像遊泳那般,劃動着四肢,朝着你想要去的方向。
“其它人呢?”我問他。
“沒有其它人,隻有我自己,我試着喊叫,可是我連我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我漫無目的的遊走着,我不知道下一刻我會去向哪裏,一直到我第一次颠倒過來。”
“怎麽颠倒?”
“就是頭朝下,”查文斌比劃道:“我的周圍出現了一片光亮,很刺眼,一開始我都睜不開眼睛,後來我才發現那些光亮是金色的,一座金色的大殿就離着我不到一百米遠。我看到有人在那座大殿的台階上走,是胖子。”說到這兒查文斌已經開始哽咽了:“我喊他,他放佛聽不見,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我朝他揮手,拼命的喊叫,但僅僅是一眼,他好像沒有看到我,然後他就推開了那座大殿的門。我看到他消失在那座大殿的門後,随之,一切又都消失了。”
“我朝着那座大殿的方向找了過去,我找了很久,但是我的四周又恢複了到了一片黑暗,一直到它的出現。”他終于把手中那塊赤色的圓環遞給了我,我拿在手中一股冰潤的氣息直入手掌。
它比普通的銀元略大,原型,赤色,中空,和一般的玉環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它很沉。
“是塊好玉。”我說道。
查文斌搖搖頭道:“這不是玉,他們找過很多人,那些人都是行家,他們說世上沒有這樣的玉料。我想這是胖子拿到的,我想他還是看見了我,然後把這塊東西交到了我的手上。”
“你是怎麽拿到的?”
“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查文斌頓了頓道:“憑空出現的,我捏住了他,然後我就發現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口棺材裏,等我再次打開棺材的時候,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幸好龍爺炸了,不然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出去,葉秋呢?”
查文斌搖搖頭:“也不知去向,至少我沒有在那裏看見他。”
龍爺還是選擇炸,不過比他原定的時間晚了很多,查文斌從那個柱子裏重新爬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我和顧老硬生生的等了他們三天。
隻有他一個人,他也便一言不發,我們就坐在那根柱子下面,一直等待着,一直到耳邊傳來了巨響,大地也開始顫抖了……
很慶幸,爆炸沒有完全炸塌這裏,我們的頭頂被炸開了一個窟窿眼,漫天的碎石如同滾滾如下的暴雨,查文斌就那般坐在那兒紋絲不動。
要說人不該死,福大命大,我和顧老都去拉扯查文斌以躲避碎石,但偏偏巧的就是他坐的那塊地方一點石頭都沒砸到。事後,那座天頂裂開了一道口子,順着那些亂石堆勉強爬了出去,一天後,那座山再次發生了崩塌,永遠的消失在了水下。
我不想看着他整日這般的消愁,便故意扯開話題道:“小白和顧老回美國了,說是過陣子就回來,要去辦點事兒,要不我們也出去走走?”
我本以爲他會拒絕,不想他卻問我道:“去哪?”
我想了想,提議道:“先跟我去一趟廣州,那邊還有很多東西要打理,然後我帶你去香港玩玩,怎麽樣?”
“你說怎麽便怎麽,你安排吧。”“那我去訂票。”
正月剛過的廣州天氣已經回暖,路上的行人開始穿着短袖t恤,這裏才是真正的南方。到處都是工地,我回去了處理了幾筆單子後尋了人把能賣的都賣了,胖子不在了,這裏我也不想多呆了,餘下的東西都打了包郵寄回老家。這些年我在廣州掙了不少,也是想停下來到處走走了。
八十年代的末的香港已經是亞洲之巅,繁華的城市,五彩的霓虹燈,就連我這樣“見過世面”的人走在大街上都已然是個鄉巴佬。我在這邊有幾個老客戶,可以約着一塊兒喝喝酒,香港人其實沒那麽小氣,隻不過講效率,講個公平,不過我認識的那位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浮誇子弟。
他叫朱子豪,比我大三歲,據說他爺爺是民國年間的少将,師從戴笠門下,原來是軍統福建站的副站長。蔣介石兵敗台灣之後,安排了一批搞情報的精英去了香港,伺機東山再起,這些人裏頭就有朱子豪的爺爺。
當年兵退香江的國民黨部隊不少,據說有上萬人,這些人盤踞在郊區,以做零工爲生。後來這些人開始組織販毒、賣淫和賭博,那時候的香港是英國人把持的,天高皇帝遠,他們也不敢拿這些敗兵怎樣。
這些都是經過軍事戰鬥過的人,組織性、紀律性都很強,戰鬥力更是一般的街頭痞子流氓沒法比的。香港是一個講究三合會的地方,也就是黑社會,有很多的幫派就是在那個時候形成的,多半都是這批家夥起的頭。
朱子豪的爺爺就是當年一個幫派的頭頭,後來逐漸漂白從商,到了他父親那一代家境已經非常殷實,但是落到他手裏的時候,短短的五年時間就被他給敗的差不多了。
敗家子通常都很豪氣,這哥們人如其名,我事先給他去了電話,他親自來接的車。拉着我和查文斌去了一座半山腰位置的别墅,面朝大海,滿院子的花朵開得正豔。
這屋子看着就好氣派,裝修的也非常考究,中西式合璧,裏面所有的家具一色的紫檀木。這小子當年在深圳喝酒喝多了鬧事,差點沒被人給打死,是我和胖子出手救的他,所以他雖然年長我幾歲,但見了我還是很客氣的叫上一句小夏爺。
我扶着欄杆,看着山腳下那一片蔚藍的大海感歎道:“朱少爺這日子過的是滋潤啊,這地兒住着難怪說再也不去大陸混了。”
朱子豪給我們泡了茶,就在花園裏,他苦着臉說道:“就别這麽說了,我這是沒辦法才搬到這裏來的。”
“你這人怎麽就不改改吹的毛病,這大别墅給你住着你還委屈了不是,那行啊,明兒你去深圳,我那鴿子籠裏呆着,咱倆換地住。”
“哎,不瞞你。”他歎了口氣道:“最近手頭緊把其他的房子抵押了,就隻剩這間宅子了,我有差不多快要二十年沒來過了,這屋子不能住人的,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