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了吧。”那少女幽幽的說道:“這條路很久沒有人走了,那時候能遇到他總覺得很可愛,他很像我的弟弟……”
十幾年前,查文斌經常獨自一人從這裏過往,翻過這道山崗的那一頭就是五裏鋪,那些年查文斌從未在這條路上遇到過别人,難道這少女看見的就是十幾年前的自己?真想着呢,那少女似乎也發現了,原本她一直不敢正面去看查文斌,因爲這個人胸口的那道印,現在越看越覺得他和當年那個小男孩十分的相似。
那少女膽子大了一些,弱弱的問道:“高人,您不會就是當年那個小男孩吧?”
可是在查文斌的記憶裏他的确從未見過這裏有個少女,更加别提那些年是誰跟在他的身後了,他總是獨來獨往,在這山間小道唯一作伴的便是這裏的青山綠水。
“姑娘,能不能告訴我當時跟在我後邊的那個人長什麽模樣,是不是一個看着邋裏邋遢的老頭?”他這麽回答便是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個男孩,如果是師傅一直跟着,那便真的叫他有些難過的,可是那少女卻搖頭道:“不是,那個人我也看不清模樣,穿着一身火紅的衣服,很是兇惡。每次他總會跟在你身後過了前面那道山崗就不見了,終于有一天他跟我說話了,他叫我去找一個替死鬼……”
“嗡”得一下,查文斌那腦子裏面頓時一下子就大了,原來是他!十幾年前的查文斌不過是個毛頭孩子若是那紅衣厲鬼想要加害自己是易如反掌,如今聽這姑娘所言竟然還一路在保護自己,難不成自己與他有些關系?
可是,那個紅衣厲鬼一直在洪村,自己呢,偏偏是個孤兒,無親無故又長住在五裏鋪,怎麽的也不會跟他有交情啊。
查文斌暗暗的告訴自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随它去吧。”看着那姑娘如胖子和葉秋所言,的确無害人之心,查文斌決定幫她一把便說道:“我取出你的骨骸甯選地方,幫你超度,早日輪回吧。”
順着那少女的指引,往前走不過半裏,看似無異樣的林子實則暗藏了殺機。
“就在那裏,那兒有一塊露出半截的小石碑。”
查文斌小心翼翼的繞了過去,接着火折子果然在一堆樹藤的下面找到了半截殘碑。這碑的上半部分已經不知去向,剩下的下半部分隻有一個“葬”字,也不知道藏在這山崗上究竟多少年月。葉秋用寒月扒拉了一下四周,慢慢的那層枯葉被逐漸清開,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果然如那少女所說,這一眼便望不到底。
葉秋撿了一個石子往下一丢,過了老一會兒在隐約聽到“叮”得一聲,以前是聽說洪村一帶的山崗上有草窟子,可都是解放軍開礦時候留下的礦洞,周圍都标注着明顯的提示。五幾年的時候,洪村被發現了錫礦和鈾礦,當時下來過一支部隊駐紮,因爲鈾礦處于放射性礦藏,又是造原子彈的主要原料,在大約持續的五年時間裏,洪村的部分山區出現了數個深達百米的地下洞穴。
查文斌探頭瞧了一眼,那洞裏一股股的涼意“嗖嗖”得往上沖,微微有些濕潤的空氣讓他的嘴唇輕輕開始顫抖,突然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湧上心頭,查文斌往後退了一步道:“不像是礦洞,這塊碑看着有些年頭,晚上估摸着我們還是别輕易下去,明兒一早帶好東西再來不遲。”
回家的時候,幾個疑問又開始出現了,第一個,那少女自稱沒法走出這片林子,可是查文斌了一下并無禁忌之類的;第二,那個紅衣人究竟爲什麽會幫自己?第三便是百千裏去了哪裏?這一連串的問題把他的腦袋攪了個天翻地覆,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胖子就去了一趟鎮上,什麽礦燈,繩索的都給置辦齊全了。一大早的查文斌先去洪村給老夏送去了藥方子,這往後的事情查文斌不想麻煩他,雖然他記得葉歡說過,小白的事兒需要他們五個一起,總得等到别人願意吧。現在的老夏過着平靜的生活,據說夏老六已經在給他張羅親事了,安縣有個姓徐的人家,是個木匠,膝下有兩兒四女,二女兒和老夏差不多同歲,人長得大方又會來事兒,夏老六很是滿意。
孔老大一大早就在家裏張羅,隻見查文斌一來就是好茶好煙,那個客氣就别提了,自從昨晚後半夜開始,他那倒黴的兒子小孔已經能張嘴說話了,雖然還不能下地,可身上的毒瘡都開始往回收了。
過來轉了一圈,事情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于是哥仨就準備去替昨夜那個少女收屍。要說昨晚上也是奇怪,打雷閃電硬是折騰了一宿半點雨都沒下,今天這天氣依舊還是沉悶的很,灰蒙蒙的一層烏雲籠罩着整個山村。
來到入口,胖子找了棵結實的大樹把繩索挂上,這一回第一個下去的還是葉秋,至于那個洞有多深恐怕很難想象,依照這座小山崗的高度它垂直向下大于和山腳的河能夠持平,所以葉秋下到底部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别是冷。
很快,身上背着編織袋的葉秋就重新爬了出來,看着那袋子裏頭鼓鼓囊囊的,想必是找到那姑娘的遺骸,不過他上來之後卻說道:“我還是建議你倆也能下去看看,這個洞好像是通向哪裏的,到底之後還有梳着的一道入口,人就在洞口邊,骨架都散了應該是很多年了。”另外他還又補充了一句:“這地方是人工開的,我覺得和狀元村那邊有點像。”
查文斌考慮了會兒還是決定先辦正事,這種下洞入地的活兒他也沒多大興趣,不過說者無意,聽着有心,查爺不感興趣可那胖子就未必了,饒有些興奮的問道:“老二,那下面可有見到什麽東西?”
“就一些枯枝敗葉和石頭,那裏面我沒進,看着有道石門就先出來了。”
“哦!”胖子應了一聲裝作沒事,可他腦子裏已經開始盤旋什麽馊主意了。
洪村人死後葬的地方都比較集中,對面山坡上有一塊竹林,前面正好對着河,山勢平緩,早些年開荒的時候有人燒過林子種玉米,後來那片地廢棄了就逐漸成了墳場。大晌午的幾個人帶着那姑娘的屍骨又在那山坡上尋了塊地,這無親無故的讓胖子挖個坑樹了個墳包,墳頭上用石頭壓了兩疊紙錢就算完事。因爲這姑娘無名無姓,所以查文斌隻能用塊木闆給她了立了個無字碑,好歹小時候她也不曾害過自己,又在墳邊給做了點小法事,燒了香燭紙錢做了個超度。
這不中午的三個人剛一下山就遇到了孔老大在山腳候着,說是特地備了宴席請查道長過去上座。起初查文斌也是不樂意的,可那孔老大十分熱情又說下午的還想請他去墳山上指點一二,那查文斌推脫不掉也隻好就依了。
孔老大祖上是河南人,說的也是一口地道的河南腔,這河南人好客,規矩多。一來呢就給安排了上座,農村裏叫做上屋頭,就是指位置正對着大門的那個。這一坐上去,那孔老大就要來敬酒啊,說是查文斌幫了這麽大忙一定要好好喝幾杯,這查文斌本是滴酒不沾的,可是架不住一群孔家人的勸,一個大男人真上了桌子人家就快跪下求你喝兩口酒了,再不喝那就是打人臉了。沒辦法,查文斌隻好硬着頭皮幹了一碗,可人家說了,孔老大敬完了得替他兒子小孔再敬,再完了又替孔家人敬,總之這碗你隻要一端起來那就沒完沒了。
人生第一次被視爲上賓的查文斌就這樣翻到在熱情的人民群衆手中,一頓飯結束他是被擡着去了後屋。查文斌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可有人卻還精神着呢?誰啊?我們的胖爺!
這厮那就是賊心不改啊,他也喝了點酒,趁着酒勁就把葉秋給拉到了屋外面,神神秘秘非要跟他說個計劃。
啥計劃呢?胖子這人可精明着,他知道,要讓他輕易去說服葉秋做點什麽事兒那是有難度的,可是葉秋這人呢畢竟還是單純,胖子那是在江湖上混過多年,曉得葉秋的軟肋在哪裏。于是便故意說道:“老二啊,跟你說個事兒,你看你吧也從不知道掙錢,查爺呢又喜歡窮講究,人家給錢他還不要,可我們三個男的天天在一塊兒的吃喝拉撒哪些不需要開銷啊?”
葉秋看着胖子覺得很奇怪,你跟我說這些幹啥?和我有關系嘛?似乎在他的眼裏錢是個什麽東西真的不重要,因爲胖子也從來沒見過葉秋兜裏裝過錢。
“我給你算一筆賬,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咱們仨每天吃飯得花錢吧?查爺鼓搗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要花錢買材料吧?你知道不,光你上回住院就花了這個數。”胖子伸出一隻手晃蕩道:“你知道這是多少嗎?哎,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坐吃山空,我那點老底子都還是以前跟小憶去南方掙的,早就禁不起這麽折騰了,你總不能看着我和查爺明兒一塊兒跟着孔老大去工地上挑磚頭吧。”
葉秋好像明白了他說什麽,可是他的回答是那樣的實在:“哦,知道了,可是我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