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掏堂子的人告訴我,他們最願意掏的反倒是那些幾千年前的坑,這些坑除了東西值錢外,最安全的便是不容易出粽子,都爛成一團泥了還能作什麽孽?有點道行經驗的人都曉得明清時期的墓是他們最不願意碰的,風險極大,一是機關暗門都還有效,二便是容易遇到髒東西。越是豪華的墓出現髒東西的概率是越大的,墓主人生前享受夠了榮華富貴,怎麽輕易舍得在死後就此離去,這些人往往貪念着生前的财富和地位守着地下的世界,全憑一口執念也能再徘徊個幾百年。
關于亡魂的确切壽命是沒有一個說法的,不過現代玄學普遍認爲最高不會超過五百年,有一個版本便是《西遊記》第2回,孫悟空半夜裏走後門跪在師父床前說:
“望師父大舍慈悲,傳與我長生之道罷,永不忘恩!”祖師道:“你今有緣,我亦喜說。既識得盤中暗謎,你近前來,仔細聽之,當傳與你長生之妙道也。”
悟空要學“長生”,師父也傳了“長生”。悟空自以爲都學會了,但師父卻說“卻隻是防備着三災利害。”。“師父之言謬矣。”悟空聽了根本不相信,我已經學會長生不老了,卻怎麽有個“三災利害”?
祖師道:“此乃非常之道,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丹成之後,鬼神難容。雖駐顔益壽,但到了五百年後,天降雷災打你,須要見性明心,預先躲避。躲得過壽與天齊,躲不過就此絕命。
作爲一部小說,《西遊記》是一個試圖打怪升級的路線,可是越來越多的人解讀到的信息卻是一個宗教陰謀,關于這個有陣子我和查文斌也在家裏閑扯過,我問過他你們道教那麽牛,神仙那麽多,怎麽會打不過一個猴子呢?
查文斌當時是這麽回答我的:太上老君在書裏被猴子打的團團轉,還砸了神殿,可是你看後面老君的一隻坐騎青牛就把他們師徒四人都給降服了,你真覺得是老君的法力難道還不如一頭牛嘛?
神話歸神話,傳說歸傳說,不過查文斌也的确發現鬼魂這東西真得是越老得越罕見,除非是一些經過特殊處理的屍體。他的法子很簡單:這裏按說已經有上千年沒人進來過的,鬼魂也是需要吃喝的,所以人才會弄出那麽一些金銀元寶,香燭貢品來祭司。一個修建了如此規模的墓葬主人又怎能忍受千年沒人祭司的清苦呢?
“好比小憶我們在東北的時候三年硬是沒吃過紅燒肉,突然回來給你一盤,你會怎麽辦?”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吃啊!那還用問,熬都熬死了!”
查文斌笑道:“這就對了,無論是人還是鬼,都逃不過它的本質,如果這裏真有點什麽東西,我點一炷香一試便可。”
香自然是好香,這東西也分三六九等,差的香就是鋸木粉,好的香那可講究的,加進去的原料不比配制一瓶好香水差。查文斌的香有很多都是自制的,在道教一些門派裏,好多都有自己的制香配方,都是不外傳的秘密。他這回用的香并不是常見的暗紅色和淡黃色,而是青綠色,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顔色的香。這香一拿出來還沒點,我就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說不出,聞上去頓時覺得有東西直沖腦門,一下子就覺得精神起來。
讓我覺得詫異的是,這香點起來竟然看不到煙,隻能看見香頭的确是燃燒着的,查文斌拿着香高舉頭頂朝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恭敬的拜了一拜道:“玉華散景,九氣含煙;香雲密羅,徑沖九天!侍香金童,傳言玉女;上聞帝前,令臣長生;世爲神仙,所啓所願,鹹乞如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恭敬的那一根香插在地面上,我們幾個隻能沉默等待,這種時刻不用查文斌交代我們也是明白的,絕對不能打擾。上香無論是在道觀廟宇還是墳頭祠堂都是一件莊重的事宜,必須不能驚擾神靈,否則這香也就白燒了。
大約過了三分鍾,查文斌說道:“好了,有大概結果了。”
說着他便附身去取香,香的下方放着一面紙,香穿透紙片插入泥土,等到查文斌取下那片紙的時候,紙面上已經留下了被香灰墜落後燙出的灼燒痕迹。他把紙反過來拿起一看,那些被燒成的痕迹竟然是一副人頭的模樣!
查文斌拿着紙道:“果然還是有東西,都悠着點。”
“在哪可以看得出嘛?”我問道。
“看不出,這是一根無煙香,我也叫它‘神仙倒’,隻要聞一聞,就連神仙都會站不穩。用的五百年以上的柏樹粉磨幹,再加上龍延和藏紅花還有少量的沉香粉,連攪拌的水都要是清晨荷花葉上收集的晨露,這種手藝早就也沒了。師門上曾經出過一位制香大師,總計留下十根,我現在用的這是第八根了。”查文斌頗有些子豪的說道:“這根香點了,方圓十裏的東西都會聞香而動,方才就是它留下的痕迹,離我不過一丈遠,我卻沒有絲毫發現,羅盤也是紋絲不動,說明這回遇到的岔是硬主了。”
他所謂的硬主就是那些十分難以解決的髒東西,髒東西也分等級,普通的,用法器或者一道符,一遍咒就可以解決。再有怨氣大一點的,開個壇做個法請來各路天兵也可以打發,很厲害的那種就得配合了,往往需要幾個人一起做法才有收服的可能性,這就需要去請教一些大門大派甚至會用陣法。
天正道一直講究的是單傳,獨來獨往,師傅帶徒弟這種手藝模式。這種模式的弊端就是手藝會失傳,頂級貢香的制作不光是原料難覓,配方和火候才是最大的阻礙,查文斌手中的香燃燒速度極快卻不出煙,無煙卻能聞到香味,的确是一神品,難怪會說神仙聞了都會倒。
他提醒道:“有可能就在我們的身邊,也有可能現在離我們很遠,總之一切小心爲上。”我總覺得他這話說了和沒說是一樣。
再往裏走就是一截平坦的路,水勢和亂石也開始逐漸增多,看得出是地勢在慢慢升高,兩邊不斷有底下河的分支出現,以至于到了後期,相隔五米就可以看到周邊有活水泉眼湧出。這些泉眼大多數隻有碗口大,開口都是四方形,有着明顯人口開鑿的痕迹。
龍爺還算是見多識廣的,他說道:“這是先人們用來換氣的孔,裏面用中空的竹子一直接到外面,後來填埋的土是生土就輕易被水流給重新沖開了,以前我們找墓也會找泉眼走,這種規模的分布倒也是第一次見。”
查文斌問道:“這麽說,我們現在的位置就是在墓道了?”
龍爺點頭道:“**不離十了,我估摸着再有個幾十米也就到頭了,這片山總計就這麽大,差不遠的。”
“不超過十米”葉秋這厮又發話了:“我已經聞到了屍氣。”
十米?我們的電筒照射距離在三十米左右,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條筆直的通道,遠的不敢說,十米之内除了一些亂石頭之外别無他物。
這種時候我也是不敢亂說話的,隻能看着那幾位爺,龍爺對我說道:“小憶,你的背包裏有一顆照明彈,打過去看看情況。”
我扒拉了一下,還真有一個鐵疙瘩,這玩意和手雷相似,不過裏面裝的是白磷,一見空氣就爆。十米的距離,就是農村老太太也能丢過去,照着前方大概的位置,我砸了一顆,一道刺眼的閃光亮起頓時迷住了一切,好不容易眼球開始有點适應了,整個前方被照射的如同白晝。
“後退!”查文斌和龍爺幾乎是同時喊道的,我壓根不知道他倆發現了啥,他倆已經開始轉身往後撤了。
耶稣的十字架見過嘛?我沒有宗教的意思,這裏的确如同那樣,當閃光彈彈起的瞬間,兩邊的景象足以讓你回到那個傳說中的羅馬帝國。
那是一排排的屍體,如同臘肉一般被頂在在了通道的兩側,這些屍體全都已經幹癟,它們留下的殘軀和四周的石壁顔色都混成了一體,若不是這照明彈還真看不清。
足足有半分鍾的時間,我們下意識的一邊看着這歎爲觀止的一幕一邊都在往後退,這樣的地方絕對不是讓你輕易走的,因爲有經驗的,下過坑的人最怕的便是遇到這種傳說中的斷頭路。
何爲斷頭路?并不是說前方沒路,這是一種古老的巫術,專門用來防盜。至于是誰發明的已經說不清了,但是在考古界和盜墓界一直有這麽一個說法:砍下活人的腦袋,刀口要快,再落刀後數分鍾内人頭還是有意識的。
砍頭并不是在刑場上而是在墓道裏,儈子手會蒙面站在身後,手起刀落,砍下的人頭一字朝外擺放,因爲死者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所殺,所以他便會瞪大着眼睛想要看到究竟是誰所爲,很可惜,他再也不會看到儈子手的身影。因爲被選中的儈子手會退到墓室裏自盡陪葬,這些人的頭顱永遠隻能看到的是再也不可能有人進來的墓道。
年複一年,這些不明不白死去的冤魂就會戾氣大增化爲兇惡的厲鬼終日等待仇人的出現,當有盜墓者從墓道喜滋滋的經過時,他便是第一個出現在那些頭顱眼中的人。于是你便成了那位儈子手轉移視線的目标,所有的仇恨會在第一時間湧向盜墓者,擠壓千年的怨氣會在一瞬間釋放,所以往往闖入這種墓葬的人下場隻有一個:被萬鬼啃食。
斷頭路的說法流傳已久,真正有幸見到的卻寥寥無幾,原因很簡單,見到的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