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不再言語,他沉默了,作爲一個學者他需要尊重自己的所學,但是作爲一個長者,他更加需要的是尊重眼前。
“你說服我了,我隻有一個請求,将破壞擱置到最小的程度。”
“這個是自然,上一次查老弟帶人進去已經摸過了底,這個地方不适合人多。這些年走南闖北的走的多了,遇到的鬼也就不少,明天一早清場進山,我會給你們開出一條路。”
黑道有黑道的路,白道自然有白道的路,就像是因爲身份的不同,我和胖子在西安幹的勾當就是盜墓賊,抓住那是要吃公家飯蹲号子的;何老和顧清和呢,他們其實就是有牌照的盜墓賊,他們挖掘出來的那叫成績,是貢獻。
龍爺就是一個處于黑道和白道之間的人物,猶如羅門,在非常時刻羅門就是黑道的王,他們不講原則不講道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但是在需要白道力量的時候,羅門又換身一變,穿上了筆挺的套裝,他們可以拿着蓋着紅印頭的文件随意打開通向他們想要去的任何地方,亦正亦邪用來形容這些人是再也合适不過了,這是一群真正的職業掘墓人。
河邊,轟隆隆的鋼鐵船“噗噗”冒着黑煙,船上有一台鋼牙利爪的大家夥,有着坦克一般的履帶。河邊的熱鬧與村裏的安靜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一大早就有那種帶着帆布的墨綠色卡車把村裏的人都給接走了,無條件的接走,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這就是白道的力量。
女人們是不被允許的,既然袁小白打着顧清和的學生身份,可他依舊是被阻止的,就連我這個“外人”也差點被攔住,最終是查文斌出面協調才勉強擠進了隊伍,反倒是那個葉秋,龍爺對他的客氣程度可是超過了查文斌。
顧清和作爲上一次曾經參與過的人這一次并沒有随行,是他主動要求退出的,這種事情的确不太适合老年人,一個容易受傷的隊員往往需要三個正常的隊員照顧,打戰鬥力的打擊是極其緻命的。何老作爲交換條件,本來是要去的,但是同樣,他的年紀也不适合接下來的動作,而他的學生們也同樣被拒絕了,最終能夠到達對岸的隻有我、查文斌還有葉秋,加上龍爺的四人,總計七人。
出發前我就暗想:“七個人,這數字好不吉利。”不過他們準備的東西很齊全,幾乎從藥品要裝備一應俱全,每個人還準備了一套防水服和小的氧氣包,分配下來就是一個巨大的登山包了。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憂慮,拍拍我的肩膀道:“小兄弟,别緊張,我已經有十年不親自帶隊下地了。”
想了半天我還是說出了那句話:“他們都說你很帥,不過你真的挺帥的。”
“謝謝!”然後他把一張紙平鋪開來招呼大家聚在一起道:“這裏是一張根據上次爆破後可能形成的塌方圖和路線圖,我請了一些專家進行分析得出的結論,這座山體是花崗岩并不産煤礦。花崗岩最大的特性就是堅硬和脆,根據上次我放置炸藥的爆破量,專家們得出最後那一條你們逃生出來的水路或許依舊還存在,隻是需要把外圍的亂石清理掉即可,機械師應該會在一個小時候清理完畢,所以我們需要潛水進入,各位如果沒有潛水經驗可以跟在我的隊員後面,他們會負責帶路,先教你們一些基本的水下手勢,到了下面就靠這些手勢進行溝通。”
我還會點水,查文斌是個旱鴨子,到了這時候他也隻能硬着頭皮上,不過好在龍爺爲他準備了專人。我們每個人的腰上都有一根皮帶,皮帶上有鎖扣,所有皮帶之間又都有登山索串起來,這樣至少可以防止掉隊。
随着那邊機械師一聲好了,我們便陸續來了河邊,每人一個泳鏡,一袋氧氣,這個季節入水還是有一些涼得,我已經忘記當時自己是走了多久才被沖出來的。
這裏的河水很幹淨,不過因爲那次爆炸,這裏的水下亂石叢生,水情比較複雜,幾個人陸續都站不穩身子。龍爺帶來的一個人外号叫做水鬼,據說可以不用設備下潛五十米,在水下活動超過五分鍾,他就是我們的開路先鋒。
水鬼一個下潛過後,河面上除了留下一點浪之外就又恢複了平靜,大約三分鍾之後他從我的身邊冒了出來,一上來他就沖着龍爺搖頭道:“看不清,這下面水很急,又很亂,有一潭暗流特别兇,我再下去一次看看能不能避開點。”
又過了四五分鍾,這回那個水鬼沒有上來,我就在岸邊看着,真的朗朗乾坤,那天的天氣特别好,在水裏我可以看得清腳下的水草。突然水面上開始翻起了激烈的水花,就像是釣魚的時候有大魚上鈎即将被拉出水面的時候,我意識到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會發生,就在這時,那個水鬼終于露出了水面,不過他臉上的眼睛罩已經不知了去向,這哥們伸出雙手在水面撲騰了一下後又迅速下沉,我看到他的嘴巴張了一下但瞬間就有水湧了進去。
“情況不大妙。”查文斌一邊說一邊拉着我往後退,這時龍爺也往後靠了兩步道:“先退後,都退後,快快,準備繩子!”
那個水鬼作爲探路的,他身上的鎖扣和我們是不相連的,而我們剩下的六個則是一串葫蘆,一個跌倒就帶着一串,所有人都意識到可能突發了什麽意外,岸邊的幾個人也是連扯帶拉,我上岸的時候河裏還有三個人,其中查文斌和龍爺還有葉秋都在水裏。
那個水鬼第三次露出水面的時候隻露了不到鼻根的位置,就是那麽的一下下,下一秒河裏的水浪再一次撲騰開,也就是那個時候龍爺把手裏的繩子擲了過去喊道:“拉住了!”
我不知道那個水鬼是否聽見了,不過也就是兩秒鍾的功夫吧,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我腰腹上傳來,那就跟被一輛汽車拖着跑似得,我隻看到河裏的三個人瞬間被拉進了水裏,而我在岸上和另外兩個人則是以飛行的姿态被拽下去的。我們之間的鎖扣依然連着,沒有人會想到變化來的如此之快,那是一股不講理的蠻力,我什麽都來不及反應就重重得砸進了水裏,然後就如同咬了鈎得魚兒一般被前面的魚線死死地拉着,沒有方向七暈八素的在水裏橫沖直撞。
不記得有多少塊石頭撞了過來,前一秒你還曉得痛,下一秒更痛的撞擊再次襲來,此刻的我就像是一塊抹布被人按在水裏肆意擺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大概是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渾身的皮肉幾乎沒幾塊是好的,烏青和劃傷的裂口讓我連呼吸都覺得是奢侈,這股疼痛讓我知道,謝謝老天,起碼我還活着。
“小憶。”我身邊一個聲音艱難的在喊我的名字,好像是查文斌,隻有他才會這麽叫我。
我努力的“嗯”了一聲算是有反應,耳邊的水還在嘩啦啦的作響,我也不知道現在身處何方,四周一片漆黑。突然,有人打開了手電,接着第二盞手電打開了,我的意識也開始慢慢清醒,當我扭頭想看看附近的情況時我差一點就吐了。
離我不到半米遠有一個男人躺着,此時他腦袋上約莫一半的位置不知道去了哪裏,粉紅色的不知名東西混合白白的腦漿,爆裂的眼球就在水面上忽上忽下的,關鍵是那個眼球此刻還正在盯着我!
“啊!”我大叫了一聲,我死命的想逃,可是我的身上卻很沉,好不容易挪了一點位置那個半邊腦袋也跟了過來,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那個鎖扣。一通手忙腳亂過後求生的**戰勝了身體的疼痛,幾乎是用爬得過程我終于離開了那個該死的浮屍。
“來!”查文斌對我伸出了手,看得出他也傷的不輕,說話的聲音都沒什麽力氣,其中一盞燈就是他打的。一用力,我被他拉上了一塊石頭,石頭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葉秋,一個是龍爺,全都在那氣喘籲籲地。
“其他人呢?”我問道。
龍爺喘着大氣道:“沒了,都在水裏了。”
我低頭一看,此刻的水裏正漂浮着三具屍體,真的,我從未見過那樣的慘狀,這三具屍體幾乎都沒有一點好的,渾身上下的傷簡直就像是被千刀萬剮,衣服早就被撕成了碎片。
我哭了,我忍不住哭了,一個是痛,一個是怕,還有一個則是慘。“爲什麽會這樣?”我顫抖着用哭腔呐喊着:“爲什麽!你們不都是精英嘛,不都是專家嘛,不是設計過路線嘛,爲什麽!”
“啪”我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感,原來是龍爺,他強撐着居然過來甩了我一個巴掌,然後一把拎起我的衣服道:“你給我看着,下面躺着的都是我的兄弟,他們在臨死前還緊緊的抱着你倆,你給我看清楚了,他身上的那些傷都是爲你們,爲了你!我告訴你,我的人,永遠隻有戰死的,沒有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