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昧真火燒起來果真是厲害,查文斌手拿符紙對着那草人輕輕呵了一口氣,那濕漉漉的草人頓時“轟”得一下燃燒了起來。這火很是怪異,按理稻草本是易燃品,可這火似乎是包在草人的外面燒,并未将草本身燃起,遠遠看着那草人外面包裹着一層淡藍色的火光,随着查文斌不停的吹氣,火焰時大時小。
我在隔壁房間門口隐約可以聽到女人的慘叫,那聲音是一陣一陣的,飄乎乎的,時有時無。
待那火光從頭到腳已經完全包住那草人的時候,查文斌拔出七星劍回身一挑又是一道符,此符名喚烈煞,口中念道:“天火徹光,地火煞光。神朋一召,普遍萬方。光明朗照,追送五方。身佩列宿,上接天罡。急急如律令。”
烈煞南方,請的乃是南方梵寶昌陽丹靈真老,就是道教裏鼎鼎有名的五老君之一,是道教的創始五帝,掌管天火煉丹,請它而下那三昧真火更是如虎添翼,火光大增。這一符下去,直接把那草人燒得開始渾身顫抖,就像是真人被烈火包圍痛苦至極。
按照查文斌的布置,降頭一定是跟着魂走,如今魂被三昧真火焚燒,那降頭吃不消這火焰灼燒之痛定會反噬到施降人的身上。可是,一個隻有魂沒有魄得草人承受痛苦的能力自然是比施降的**凡胎要強的多。
果然不出查文斌所料,大約也就一分鍾的功夫,葉秋突然在屋子裏喊道:“吐了吐了。”
我沖進屋子一看,那程子衿的口中流出一團黑血,那黑血此刻正挂在她的下巴上,看着就像是糖稀一般粘稠的很。葉秋拿着一塊布輕輕擦拭了那姑娘的嘴巴發現黑血裏面竟然還有别的東西,原來是一根細線模樣的,葉秋輕輕一扯,那細線慢慢就從程子衿的嘴中拉了出來,慢慢的,那根線越拉越長,到最後竟然發現足足兩米有餘。
就在這根黑線全部被拉扯出來後,那姑娘又是一口血湧出,這回顔色已經成了鮮紅,而查文斌也在這個時候進了屋子。
我隻看到他迅速的捏了一個手決把一個小瓶往程子衿的嘴裏一塞道,然後拿着一張符貼住那姑娘的腦袋,口中喊道:“太極蓮花獅吼印,大日如來定三魂!”這咒剛作罷,那程姑娘的身子便微微一顫,查文斌把她身上的銀針迅速一根根的全部拔出再又着我幫忙擡到隔壁房間扶着她躺下,又差小白給她擦拭洗漱。
這前後加起來也就一根香的功夫,可是查文斌已經是滿頭大汗嘴唇泛白,也來不及喝一口茶就趕緊去看葉秋扯出來的那根黑線。
那塊布就放在桌子上,圍着來看的人有很多,誰也沒見過能從嘴裏扯出這麽長的線啊,難道是這姑娘自己咽下去的?幾個大學生都在那裏猜來猜去,誰也說不好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時候查文斌從屋外找了一把石灰過來輕輕給那黑線上撒了一點。
這時那黑線輕輕動了一下,接着竟然和蛇一樣開始扭動了,查文斌趕緊把手中的石灰盡數撒下,那黑線裹着石灰又顫抖了一會兒才終于徹底停下,我見着也覺得稀奇,難不成這線還是活的?
忙完這一切,查文斌才終于有功夫喝了一口水,對我們說道:“這其是一種蟲,降頭和巫蠱是異曲同工,要想控制一個人,必須要有載體,這種蟲子名叫‘金鈎鐵絲’,小的時候放在茶水裏面根本看不清,待人喝下之後,這種蟲子就會寄生在人的五髒六腑,靠吸食血液爲生。它會長得很快,因爲它需要把自己延長到寄主的每一寸肌膚,大概就是因爲這個,程姑娘的意識才越來越模糊,以至于開始瘋癫。”
這回我真是佩服的五體投體,顧清和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文斌,你真神了啊,這你怎麽知道的?”
“這種金鈎鐵絲蟲并不是江南一帶的産物,它是來自于西域。”說這話的不是查文斌,而是何老,這個老頭居然也知道這種蟲子。
查文斌點頭道:“何老不愧是見多識廣,它的确是西域産物。”
何老見學生們驚奇,就說道:“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的時候隻有三十歲,那一年在甘肅考察一座西夏王陵的時候曾經在一具幹屍的體内發現了這種蟲子的屍體,後來經過系裏生物專家的辨認,這種蟲子就是金鈎鐵絲蟲,這個發現在當時給我們帶來的啓發就是,這具屍體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被殺,殺人者使用了這種寄生蟲。不過聽文斌這麽一說,似乎這是巫術一類的人才會使用的。”
查文斌道:“我們天正道曾經有一本書叫做《五行通志》,我的師祖名叫淩正陽,精通五行道術,曾經走遍神州大地探訪世間奇術,其中他把有關巫蠱一類的奇術專門整理成冊,共計有上下兩卷,記載了不同地域的各種巫蠱降頭術和解法不下千種。可惜的是這本書的上冊早就失傳了,下冊也僅僅隻有很少一部分流傳了下來,到了我師傅手上,上面記載的也就隻有幾十種了。文革的時候,我師傅被關進牛棚,家也被抄了一遍,僅存的那幾頁也被人給付之一炬燒成了灰,我也是湊巧看到過其中幾頁,其中就有這個金鈎鐵絲的記載。”
“可惜了。”顧清和一臉舍不得的說道:“這麽好的東西應該是人類的文化瑰寶,怎麽能說燒就燒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我問道:“那程姑娘她還要緊嘛?”
“應該沒有大礙,等下我再開一副中藥,小憶你去鎮上抓點藥回來讓小白煎,吃上幾副調理一下氣血就沒事了。”
說着他就開始拿出筆紙寫,我才拿了藥方準備出門就聽見他們在後面喊:“不好了,不好了!”
我回頭一看,查文斌不知怎得一頭磕向了桌子角昏了過去。
狀元村不愧是當地有錢的村子,村裏是有個衛生所的,當班的醫生據說以前是縣醫院裏的一把手,後來因爲男女關系犯了點錯就被貶了下來,其實擱到現在也就是個婚外情沒多大點事兒,可在那個年代足夠讓他丢了飯碗。後來狀元村就出錢把他給請到了村裏坐診,這兩天村裏開始敗落也付不起那醫生的工錢,可是那人良心不壞,隔三差五的還會來村裏巡診,剛好今天他在,就趕緊把查文斌給送了過去。
這醫生倒也負責,馬上就給查文斌檢查,一番折騰下來說這個病人是勞累過度引起的昏迷,又是給打了吊瓶,又是給輸了氧氣,過了半個小時他才醒了過來。我這才知道,原來這陣子他真的是累到了極限。
這道士的累和我們理解的累不同,尋常人體力勞動的出力多了會累,腦力勞動的,腦子轉的多了會累。這道士則是做法做到了就會傷了元氣,其實他的累要遠遠超過我們,我們累睡上一覺就會好,可是他不同,短短這麽幾天裏,查文斌先後透支了幾次精血,用盡了幾次元氣,這就好比是他在拿自己的生命不停的燃燒,如此這般下去嘴上不說,他心裏明白,自己怕是會留下後患。
獅子峰上一番折騰,鬧了個天翻地覆,還沒回過神就又下山的路上替我還願,答應了給那幾個孤魂野鬼燒紙燒香也是他帶着我去的,回到家裏沒休息又折騰到了狀元村,三昧真火一層疊一層,對方下降頭的都被燒的吃不消,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到了頂點。看着這個一醒來就笑的男人,我的鼻子真的有些酸,從小到大,我就從來沒聽他說過一句累,其實他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