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聽到這樣的故事總是相信的,因爲說的人都是身邊的小夥伴,說的時候也是有模有樣就跟親眼所見一樣。幾乎每年學校裏都要爆發幾次這樣的傳說,而每一次我都吓得夠嗆。長大後再回想以前孩童時代的這種以訛傳訛,大多會選擇一笑,原來當年的我是那樣的傻。
可是在道士的眼裏,僵屍一直是存在的,并且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和這種東西發生過沖突。其實中國真正的僵屍是蔭屍,是指一個屍體放在暗處有精力或接近生命的地方,這屍體沒有腐爛而因爲各種原因,吸收了精力或者是生命力就會導緻屍變。能夠具有活動能力和思維能力的一個“生命體”這就是僵屍了。
這個東西其實在我們村是出現過一次的,那還是十五年前,我年紀還尚小的時候,有一次村裏一戶人家托我爺爺去給他們祖墳撿骨,就是遷墳。我爺爺當時發現哪家的祖先屍身就成了蔭屍,屍體下葬數十年并沒有腐爛,而且嘴巴是張開的。後來聽我爺爺說這家人要是再遲個幾年動手就完蛋了,子孫都會被他吃光,此時開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實後來查文斌告訴我,當年我爺爺才是不幸中的萬幸,因爲他選擇的白天開棺,而僵屍是最見不得光的。因爲僵屍是至陰之物,而光是至陽至剛,本身便是相克,所以白天陽光下,無論這僵屍有多兇悍都是成不了氣候的,唯獨有一種金甲道屍據說白天黑夜都可以來去自如,所以我爺爺當年開了那口棺應該是躲過了一劫。
如今放在我的眼前的就是有這樣的僵屍,我不懂它們爲何會死而不腐,還像是衛兵一般守護着這個地下世界,但是它們的兇悍早已超過了我的想象。葉秋幾次被打倒再次,幾次勉強支撐,這時我的胳膊也有點開始恢複了,于是我慢慢挪動着身子去撿那把離我不遠的五六半。
我的一隻胳膊現在隻能是擡起,我把槍架在胳膊上慢慢的舉起,可是那邊兩人兩屍已經戰作了一團。道符橫飛,兵器交戈,打的那叫一個熱鬧啊,你來我往之間,那個拿大刀的幾番擊破第四口棺材,看來咱中國的僵屍可真不賴。
我聽查文斌那邊靠着對葉秋喊道:“這麽弄下去不是辦法,鬧不好全給搭進去拉,你帶着小憶先跑。”
跑?你往哪裏跑,這洞進來容易說出去就難了,人未必比那玩意就靈活,但是槍能用啊,于是我喊道:“跑起來,兜個圈,把位置岔開!”
這一喊一個個都心領神會了,查文斌和葉秋各在擺脫對手撒腿的就繞着圈跑,按我的想法,這粽子還不得跟在後面追,拉開空隙我就好打。可是我算錯了,它們遠比我想的要聰明的多,當查文斌和葉秋一前一後的脫離戰場時,那倆貨并未跟着過去反倒是直接沖我來了!
這隔着也就幾米遠,屍變的速度遠超人的想象,沒有了身體極限的束縛,它們可以迸發出身體的最大極限,也就一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吧,轉瞬間那個大刀已經揮到我的跟前。五六半可不是機關槍,一摟火隻能響一下,好在我摟成了,幾乎是頂着那大刀的腦門一槍就轟了出去。
子彈巨大的沖擊力延緩了大刀的攻擊,這一槍幾乎轟掉了對方的半邊腦袋,我不是經過訓練的超級戰士,在這之前也就偶爾打個山雀,哪裏守得住這樣的考驗。第二槍還未來得及打,一根棍子已經劈頭蓋臉的朝我砸了下來,我以爲我的腦門會就此開花,好在葉秋及時甩出了他手中的捆屍索勾住了那棍子的雙腿。
他向後一拉,那棍子還是砸了下去,位置是打偏了,貼着我的左邊側臉帶着風響呼啦而下,頓時我就覺得腦袋“嗡”了一聲,再然後耳朵那兒就開始火辣辣的一陣麻,我感覺有股熱乎乎的東西貼着我的臉頰,其實那是我的半邊耳朵被削了下來……
被我打中的那個此時已經沒什麽動靜,查文斌到底沒葉秋的速度快,他慢了幾個節拍趕上來後直接一道天師符燒向那半片腦袋,一陣焦糊味傳來後,塗着黑狗血的七星劍洞穿了那金甲大刀的胸口。
劇烈的疼痛開始刺激我的神經,當疼痛感達到一定的極限時,它會讓你忘記什麽叫做害怕,這或許就是戰場上所謂的越戰越勇。我用手輕輕捂了自己的半邊臉,那耷拉下來還挂着的耳朵讓我頓時陷入了瘋狂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嘴裏狂吼着失去了理智,朝着被葉秋拉着的那個拿棍的龅牙一槍砸了過去。
我想它肯定不知道我手上的東西是啥,或許它以爲那就是個燒火棍,這個龅牙居然一口咬住了我的槍管,它手中的棍子再一次的拿起。這一回我沒有錯過機會,無産階級的炮彈從來就是用來消滅一切敢與之反抗的牛鬼蛇神。一槍過後,這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血屍後腦門上也長了個嘴巴,我想它的龅牙或許已經被打成了粉碎。
我不知道什麽叫做萬物相克,我也不知道道士那些咒語如何能克制這些所謂的千年怪物,但是它們終究不能抵過子彈的威力。我看着查文斌複雜的眼神,他看着地上那三具殘缺的屍體,他又看着自己手中那柄傳了不知多少代的古劍,尚未燃燒幹淨還帶着火苗的符文。在他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失敗的,因爲,今天如果沒有我,沒有我手裏的槍,這裏将會成爲他送命的地方。
當時我受的傷是很嚴重的,葉秋和查文斌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們三個基本已經到了各自的極限,剩下的四口棺材誰還能保證可以再戰?下山是唯一的選擇。
我忘記了我是怎樣爬下那座高聳的老鷹洞的,當你戰勝了恐懼之後真的可以變得無比英勇,我去縣裏醫院呆了三天,後來我的耳朵是保住了,但是其中一根神經卻永遠的傷了。
這一戰過後查文斌消沉了很久,在他的認知裏,原來道術并不是可以制敵的唯一法寶,原來那些旁人看着匪夷所思的道術在子彈面前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他問我:“爲什麽學道士的越來越少,或許是它真的太老了,已經要被淘汰了。”
我竟然無言以對,那些看着很厲害的僵屍在槍械面前就和兇猛的野獸一樣,我想古人或許是無法制服這些東西的,于是他們發明了用符咒。但是若幹年後,就像曾經盛極一時的中醫一樣,當現代化醫院的護士從我身體裏抽走血液去化驗一般,那些中醫的望聞問切也逐漸消失在了曆史的舞台,懂的人越來越少。
那一役過後,查文斌走了,和他一起走的還有葉秋,隻有他倆在一起的時候能說上話吧我想,可是我沒有想到葉秋并沒有追随查文斌。
洪村那幾年的風水的确不好,那一年的核桃樹依舊沒有結果,我知道在那片高山深處的老鷹洞裏依舊有一樣東西克制着洪村的一切,可是這個秘密我守口如瓶,我答應他,等到他回來的時候。
那一年的五月,也就是查文斌和葉秋走後的第一個月,百般無聊的我正在家中門口的小河邊釣魚,我的身邊是呆呆,自從葉秋走後,它就一直跟着我。突然間,我的後背被人拍了一下,我以爲是呆呆又在跟我鬧着玩,随手一揮道:“别鬧,晚上還想不想喝魚湯了。”
“當然想啊,咯咯……”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容,這聲音好熟悉,我一轉身,果然是她,那個古林精怪的少女正弓着腰一面笑一面往後退,突然間她朝我丢了一顆石子,然後撒腿就跑,袁小白,你終于回來了。
她一邊笑一邊順着我家的上坡跑,她的行禮丢在了橋頭,這個家夥真是一點沒變,苦力的事兒永遠都是留給我。那是兩口沉甸甸的箱子,上面寫着很多我不認識的字母,我拖着箱子剛走過橋的時候突然想道不對勁了,這家裏可還有一個女人呢!
沒錯,那個女人就是钭妃,如果說袁小白是金庸筆下古林精怪的趙敏,那麽钭妃便是古龍筆下的孫小紅,這些年相處下來,我深知這個少女的眼裏隻有那個叫作查文斌的男人。隻是眼前的這個丫頭呢?我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要再去亂想,反正她總不會是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