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每一個人的表情,每一個人的動作,我也可以看見他們互相在交談着,他們或搖頭,或點頭,但是我缺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這些人是什麽“人”?不用我說,估計大家夥兒心裏都明白,祠堂老宅裏不就躺着幾百口棺材嗎。
我不犯鬼,鬼不犯我,這個道理在哪都是一樣,我估摸着這群老太爺們也嫌胖子背上那個家夥是個不孝子,連眼睛都朝着我們這邊眨一下。
查文斌的步子和平日裏是不一樣的,我仔細觀察後發現他走的步調是左三進二,再往後退一步,然後再右四進三,再退一步;接着又是左四進三,再退一步換成右三進二再退再進。如此周而複返,我們三個人隻跟着他進進出出,慢慢的向着西北角移動,待走到那銅爐的位置時,查文斌再次停了下來。
點香,鞠躬,祭拜,再行三歸大理,說道:“今帶走周家博才,隻爲驗明正身,不敢打擾各位先人,晚輩告退。”
說罷,頭也不往起擡,直是連續後撤三步,然後低聲喊道:“别擡頭,原地轉過身,直接走出去!”
“門呢?”在我和胖子的記憶力,這裏是沒有門的。
“轉過去你就看到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待我們轉過身的時候離大門已經不足一米,隻需一個大步就能跨了出去,不過我和胖子誰也沒敢先動,這種地方已經給過我們教訓了,那就是“别相信你的眼睛。”
查文斌見我倆不動,也笑了,拍拍我的肩膀道:“走吧,沒事了!”
這話音剛落,我還沒動呢,隻聽耳邊傳來一陣風聲,胖子就像是腳踏風火輪的哪吒一般,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撞線而出……
村頭有間廢棄的屋子,以前可能是給開礦的工人們住的,裏面有一排大通鋪,沒有電燈。查文斌點了蠟燭,屍體就放在一通鋪上。眼睛是睜着的,嘴巴也是張着的,和我那個大表舅死之前的表情是極像的,三個二十浪蕩歲的小夥子,一具面部泛黑的屍體,我真的很難想象,這個時候如果有人闖進來,我們仨會是怎樣的下場……
“大哥,我知道你死的冤,這不我們是來替你伸冤的,你這眼睛老這麽看着我,我不自在,能不能閉上?”胖子說着就伸手就往那屍體臉上抹去,就那麽輕輕一抹,嘿,怪事了,還真閉上了。
看到這麽個結果倒是出乎我的意外,胖子連連呼喊:“看到沒,看到沒,絕對有冤屈,查爺您趕緊的。”
屍體就穿了兩件衣服,一套内衣,我們那管叫做襯裏,外面就是薄薄的壽衣。胸口的位置有個大洞,火藥槍的傑作,應該是打穿了胸腔,查文斌用手輕輕一按,裏面還能往湧血。
屍體的關節部位都已經僵硬,脫去衣服之後可以看到在他的肚臍眼上方有個小鼓包,非常明顯,連我都被那個鼓包給吸引住了。
查文斌用手按着那個鼓包,輕輕往下按了兩下說道:“誰有刀?”
我看着胖子,胖子看着我,我倆可不都不像是随身帶刀的人,沒法子,查文斌自己倒是有一柄七星劍,眼下臨時被當做了手術刀。不過他那把劍看着不咋地倒是異常鋒利,隻是輕輕劃過了皮膚就沒入了半寸有餘,片刻之間就給肚子上開了一道一指長的口子。
查文斌轉身對胖子說道:“拿根煙來。”
“哎喲,查爺也好這口?”趕緊的胖子給查文斌點了根煙,不過查文斌拿着煙卻不抽,反倒是把那屍體給翻了身,架在通鋪上,讓胖子提着屍體的雙手向上,保持屍體的前半個身子是懸空的。
查文斌拿着煙朝着周博才屍體肚子上那個切口處不停的熏,時不時有液體開始往外滴答,起初我以爲是血,低頭看的時候才發現那液體是呈墨綠色,有膽汁很相似,還有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好聞的味道,有點像茉莉花。
他對我說道:“我那袋子裏面有個空瓶幫我拿來。”
查文斌拿着瓶子聚精會神的蹲在地上,我也不知道他再搞什麽名堂,差不多那根煙都要燒完的時候,他突然叫道:“出來出來了!”
然後我就看着他把瓶蓋猛得往上一按,待他拿出來的時候我們才看清楚,原來瓶子裏有一條一指寬一直長的蟲。那條蟲和農村青菜地裏的那種大青蟲長得差不多,肥碩的身體此刻正在瓶子裏來回扭動,一對鋒利的鳌鉗正咬着那玻璃“茲茲”作響。
“好兇的蟲子,哪來的?”胖子看那那地上一堆綠色好像明白,瞬間就跑回去,然後我就聽到他在門口嘔吐的聲音。
“太他媽惡心了!”胖子**的聲音在外面此起彼伏……
查文斌拿着瓶子給我看道:“這是蠱蟲,果然是中了蠱,他能自個兒跑到祠堂去也是拜這個蟲子所賜,白天那麽臭估計也和它有關。”
“知道什麽人做的嘛?”
查文斌收起瓶子道:“不知道,江南一帶還從未見過蠱術出現過,這東西隻有苗疆和南洋一帶才有,等我回去找人問清楚。”
“死人怎麽辦?”
查文斌看着屋外還在嘔的胖子,臉色微微也有點尴尬:“擡回去……”
我已經不太記得那晚回來的時候,胖子一路上是怎樣再罵娘,不過好在再進祠堂的時候已經是熟路輕車了。那波子老頭老太太們放佛對我們這些夜闖祠堂的晚輩也沒意見,依舊喝着茶,下着棋。
有一點查文斌肯定的就是這個人的魂魄同樣沒有了。
回到老家都已經是中午,三個人身上那個味兒不是很好聞,查文斌洗了澡就出門了,說是晚上不回來,一直等到第二天正月初五,他給往家裏帶了個同伴。
喇叭褲,尖頭皮鞋,黑色夾克衫,裏頭穿着雞心領的毛衣,還有條假領。頭上戴着牛仔帽,臉上框着蛤蟆鏡,肩膀上還有一台雙喇叭錄音機扛着,裏面正在唱着“酒幹尚賣否,酒幹尚賣否……”
就這麽個人,我怎麽也不會把他和查文斌擺在一塊兒,我和胖子縱橫廣州金三角數年,就這身行頭一瞧就是潮流,款!
胖子繞着那哥們轉了一圈對查文斌說道:“嘿新鮮啊,你朋友?”
查文斌點頭道:“算是吧,他叫狂風。”
“狂風?有這姓?這名字個性啊,跟人一樣,牛掰!”
那個酷拽青年終于開口了:“沒名沒姓,代号。”
“代号?我還保密局的槍聲呢,你真當自己演電影啊哥們,醒醒了,這還正月初五呢。”
查文斌也懶得管胖子在那大驚小怪,自顧自的對那哥們說道:“進去吧。”
那天的午飯應該是吃過最奇怪的一頓,我爹那人是個老革命,我媽就是個老實農民,他倆都在家,哪見過這樣式的打扮,那眼珠子都不知道朝我白了幾回了,意思就是你小子什麽人都交接,這種人一瞧就是個流氓。
果不其然,一吃完飯,我爹就借口出去打麻将,然後對我試了個顔色,我也跟着出去了,才出門就被一頓訓:“我不管你哪認識的,總之我瞧着他吃不下飯,晚上要是還在,你也不用在家吃了,一塊兒哪來的滾哪去,好不學學這!”
“不是我認識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文斌帶來的。”
我爹舉手就要抽我:“文斌?就他那老實孩子就認識那樣的貨?”
“真是人朋友……”
“回來看我弄不死你!”這是我家老爹給我下的最後通牒……
等我回去的時候,那哥們已經爬在桌子上研究那蟲子了,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帥氣的形象已經讓一衆人等沒吃好午飯。一邊喝着小酒一邊拿着瓶子,就那麽惡心的東西捏在手裏,他還吃的津津有味,這樣的人不是奇葩是啥?
我張口反倒還覺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嘿,奇葩哥,我們這呢,是農村鄉下,這老人都比較喜歡安靜,您看您是不是把那播放機給關了啊?”
那奇葩哥眼裏好像隻有那條蟲,對我的話是完全沒反應,最後查文斌起身道:“得,我來。”
“慢着1982,你這條東西叫做嗜骨天香蠶,我終于有點想起來了,當年我和龍爺去戈壁的時候見過有個老頭使過這玩意,不過這玩意據說是從西域傳過來的,你這事還真有點怪了。”
查文斌也起了疑問:“西域?不是苗疆蠱術麽?”
“不是苗疆的,這玩意是西域的,不過按你說的是蠱術應該不假,咱中國地方大了去了,又不是隻有那幫子苗人才會蠱術。說到底,蠱術這東西還是咱們中原的發明,不過是讓人給發揚大了。不過這人挺狠,攝魂加蠱術,這是存心讓人永世不得翻身,得有多大仇才下這麽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