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典禮,這可不是一個能夠輕易就讓人忽視掉的事情,愛爾蘭島上的上一次公爵的加冕典禮還要追溯到二十年前,艾德公爵剛剛繼位那會,再上一次那就是三十五年前,穆爾奇德大公正風華正茂的時候了。
順帶一提,之所以今年的五月要冠以‘流血’之名,那是因爲南北愛爾蘭同時開戰了。
在北方,艾德公爵與北方伯爵聯盟的談判完全破裂,雙方都各自召集了兵馬擺開了陣勢準備大殺一場;在南方,圍繞着芒斯特大公之位的争奪,小唐伯爵與迪亞爾馬特王子的好一場火并,像是城堡這樣的地方,尤其是在城堡裏面的廊道中,連個閃躲的地方都沒有,每前進一步都要倒下大量的屍體。最終的結果,是迪亞爾馬特王子一方以傷亡二百餘人爲代價投降,随之而來的是近十位騎士被宣布爲叛逆,遭受到抄家,流放等一系列的懲罰。
以往春耕時分從來都是平靜無比的五月,如今卻飽吸了一口戰争的鮮血,連這烽火連天的時光裏的最後一片淨土都要失去,難怪今年的五月會被冠上‘流血’之名了。
但是,如今就要苦盡甘來了——至少在北芒斯特,在普普通通的農民眼中,确實是這樣認爲的。
前面就已經說過,小唐伯爵的美名,那都是愛爾蘭有口皆碑,人人相傳的,德斯蒙德伯爵領由最貧窮一下子跳到了最‘富裕’的轉變,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一般的農民早就盼望着小唐伯爵來解救他們脫離苦海——所以你看,小唐伯爵殺迪亞爾馬特王子,也不是說殺就殺的。正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小唐伯爵正是因爲現在人和在手,所以他才能肆意妄爲,不怕引起那些貴族們的反感。
但是畢竟堵不如疏,一味地壓迫隻會讓最後的反抗來的更快更猛,況且歐羅巴終究不是中國,在這個地方想要一步登天的搞什麽君主集權制……少年,你今天藥吃了沒?
所以還是要用利益來誘惑,用糖衣炮彈,将這些貴族們死死的綁在小唐伯爵的戰車上,然後再一點點的軟刀子割肉,就好像是吃蛋糕一樣,一層層的切,等到他們察覺的時候,就已經是病入膏盲,癌症晚期了。
“這些就是迪亞爾馬特王子的陰謀的證明,那些刺客的口供,幫助刺客打造飛镖的鐵匠的口供,我們收集的物證,全部都在這裏了。”
厚厚的一份口供被小唐伯爵随意的就甩在了桌子上,這本口供是内幕利斯的心血結晶,内容翔實,數據可靠,任何人隻要看了一眼就會相信那确實是迪亞爾馬特王子的陰謀——但是,在座的四位伯爵沒有一個想看的,甚至連翻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大家又不是真傻,那種破綻百出的計謀,騙騙當時也就差不多了,現在冷靜下來,還有誰看不出來這是迪亞爾馬特王子的錯?
但是千錯萬錯,你也不能直接就殺了他啊!
這是三位伯爵的真實想法,迪亞爾馬特王子是有錯不錯,但是内部矛盾内部處理,你是囚禁他也好,流放他也罷,哪怕是關他一輩子都行,但是你怎麽能當場就殺了他呢?
今天你能殺他,明天你是不是就能殺我了?
就是這樣的,類似于這等的兔死狐悲之情,在三位伯爵的心裏面層出不窮,偏偏他們還就是打不過小唐伯爵,又不敢說出來,場面就隻能這樣僵持下去。
不過小唐伯爵那是何等樣人,腦袋一轉就想到了哪裏出了錯,頓時就笑了出來。
“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小唐伯爵直截了當的就說道:“我知道你們今天肯定對我有所不滿,我也不想和你們兜圈子,我殺迪亞爾馬特王子,是因爲我當時實在是氣急了——如果你不想讓我當大公,說出來,我們戰場上分個勝負,光明正大,人人都服氣。但是你用暗殺,用陰謀這等手段,和一般的下三濫有什麽區别?我們的榮譽呢?全部都被喂狗了嗎!”
說是不繞圈子,但是小唐伯爵還是沒說實話,他一個穿越而來的東方人,哪來的莫名其妙的西方的貴族榮耀,但是偏偏,那三位伯爵就是把它當真了。
“盟主說的不錯,暗殺這種手段,确實不是我們應該的。”
沉悶中,奧索魯尼伯爵首先發言,算是打破了僵局賣了小唐伯爵一個人情,然後他的好基友,基爾德爾伯爵立刻就接上:
“不錯,暗殺實在是太過于卑鄙,做出了這種事的人就應該被關起來,但是……”
“但是您卻殺了他,隻有這一點,是我們唯一不能接受的。”
一直都沒有什麽存在感,總是在打醬油的倫斯特伯爵也終于說話了,他不得不說話,在這種涉及到他切身利益的事情上,任何人都不可能退後一步。
“對,是我的錯誤。”
小唐伯爵幹脆的認錯,然後舉起手,對着三位伯爵誠懇的說道:“我向上帝發誓,在我有生之年,絕對不會有任何謀害眼前三位伯爵的行爲,不,我發誓連謀害他們的念頭都不會有,否則就讓我的靈魂墜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另外,爲了表示我的歉意,我願意無償的捐獻出能夠生長蜂蜜的三葉草,作爲我對殺害迪亞爾馬特王子的賠償,這樣可以嗎?”
三位伯爵面面相腼,他們實在是沒想到小唐伯爵竟然提出了這樣寬厚的條件,發下了毒誓暫且不談,但是那蜂蜜,靠着蜂蜜這兩年小唐伯爵賺的是盆滿缽溢,幾位伯爵早就是眼饞的不得了,而現在小唐伯爵竟然願意把它交出來,這怎麽可能?
但是這就是幾位伯爵少見多怪了……蜂蜜是很賺錢不錯,但是整個歐羅巴的市場這麽大,哪怕是把整個愛爾蘭每一個角落都鋪滿三葉草,也提供不了半個歐羅巴所需,既然如此,爲何不拿出來做個順水人情呢?
更何況,如果這三位伯爵真的發瘋,把糧食全拔掉改種三葉草,那小唐伯爵才真要笑哈哈了!蜂蜜終究隻是甜品,又不能當糧食吃,就算是想把蜂蜜賣了換糧食,利默裏克也在小唐伯爵手裏,來往的商船都得經過小唐伯爵的同意,小唐伯爵不點頭,我看誰能運進去一顆糧食!
這也就代表着,三位伯爵的命脈都要被小唐伯爵死死的捏着,哪天小唐伯爵一不高興,那尊貴的伯爵大人就隻能餓肚子了!
不過,好像這種吃上摸下,兩頭通吃的‘正常商業行爲’,限于時代與見識,還真沒人能看出來,所以三位伯爵非常愉快的就同意了。
“既然如此……相必迪亞爾馬特一定會諒解盟主的一時沖動的。”
憋了半天,奧索魯尼伯爵才文绉绉的憋出來這麽半句,然後就看着基爾德爾伯爵還有倫斯特伯爵綠着眼睛拼命點頭……話說你們要不要掉節操掉的這麽快?
但是利字當頭,别說隻是掉掉節操,哪怕是掉腦袋的事,同樣也有着大把的人願意去幹,相比之下,三位伯爵好歹還能吃到甜頭——雖然是要命的——難怪态度就變的這麽快了。
一零七六年五月十五日,安息日,注定是一個盛大的日子。
在古老的的聖帕特裏克大教堂内,高大的,繪制着無數宗教圖案的穹頂之下,在洞開的彩色馬賽克玻璃窗照映下的陽光照耀下,唐切斯特·麥克·卡法耶的加冕典禮開始了。
文武百官臣僚,奧索魯尼伯爵,基爾德爾伯爵,倫斯特伯爵,還有艾德公爵的使者,北方伯爵聯盟的使者,威爾士的德赫巴斯公國的使者,各個伯爵治下的騎士,以及收到消息的商人們,甚至就連還遠在法國打生打死的威廉國王,都特地派人送了一份厚禮過來。
在總共一百餘位身披着各種華服,各式甲胄,又或者是法袍的賓客們的見證下,新任公爵的私人教士,同時也是統領着一切宗教和衛生事務的菲利普一世主教,溫和而慈祥的微笑着,對着芒斯特的公爵,北芒斯特的伯爵,德斯蒙德的伯爵,奧蒙德的伯爵,萌島的統治者,都柏林、利默裏克以及科克的守護者,莊嚴宣告:
“以偉大的,仁慈的,創造萬事萬物的,洞見一切的主的名義,我宣告你爲芒斯特公爵。”
“是的,遵從主的旨意。”
小唐伯爵……不,小唐大公這樣回答道,然後站在原地不動,任憑着奧爾科巴騎士以及韋德準騎士一左一右,爲他穿上劍與馬刺,象征着他掌握着世俗的武力。
然後,小唐大公單膝跪下,單手按着聖經福音書,發誓遵照公正與法律恪盡職守保護教會和他的子民,蒙神愛護,确保教會的特權,保護寡婦和孤兒的生活,保護領地内農民的甯靜,不受來自内外敵人的侵犯。
再之後,便是結過象征着權利的禮器——權杖,冠冕,還有徽戒,因爲小唐大公還不是國王,所以沒有王冠,也沒有塗油禮,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
但是,即使是這樣也不差了,這樣莊嚴肅穆的儀式,這等不可侵犯的威嚴,在整個愛爾蘭島上,已經有近二十年都沒有再重演過,一些小字輩的貴族甚至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盛大的場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場都寂靜無比,落針可聞。
接過權杖,小唐大公站起身來,正午時分熾烈的陽光透過五彩斑斓的玻璃窗,不偏不倚正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映襯得宛如天神一般。
“向我們的大公緻敬!感謝主将他賜予了我們!”
菲利普一世主教單膝跪倒在地,向小唐大公行禮。在這之後,芒斯特公爵領的臣僚們,前來觀禮的其他使臣們,還有騎士們,或者情緒激動,心甘情願;或者心情複雜,不情不願……但是,無論如何,他們也都像是菲利普一世一樣,單膝下跪,向新的公爵緻敬。
“終于……雖然說有了很多的意外,雖然說仍然隻是個開始,但我也終于走到這一步了!”
現在高台之上,小唐大公差點激動的不能自已,想當初,三年前來到這個寒冷貧瘠的地方,從一個最破落的小小伯爵開始打拼,修路,挖渠,造紙,練兵,打仗,開辦教育,一步步的如今也走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步了!這怎麽能他不激動!不感歎!
“這隻是一個開始……我還不能驕傲,這隻是一個開始……但是——”
盡管心裏面在不斷的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要驕傲,這隻是一個公爵,整個歐羅巴公爵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是國王,整個歐羅巴國王又不知道有多少,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麽好驕傲的呢?
但是,當小唐大公低下頭,看着身前單膝跪下的諸多貴族紳士,以及在教堂之外苦苦的等待着消息的無數農民市民,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沖動,用盡全力的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啦啦啦啦啦————”
嘈雜的,慌亂的,喜慶的,歡樂的,各種各樣的聲音混成一團,最後凝成一股。人群中猛然間就爆發出了排山倒海的,震耳欲聾的,接連不斷的,響徹天空的,人人興高采烈,人人發自内心,人人哪怕是把喉嚨都喊破都要喊出來的歡呼聲:
“唐切斯特大公萬歲!”
ps:從今天開始,就要和小唐伯爵告别了,總覺得有些傷感。
再見,小唐伯爵;你好,小唐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