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稷放倒還是之前的樣子,與邵玄笑談一些王城的舊事,至少表面上沒有太多的異常。
邵玄是出來之後,才聽說王城最繁華的大街上爆發大規模群架的事情,但畢竟不是己方先出手,講道理的話,錯也是賭坊那邊的多,還有長樂那邊的。
爲此,稷放倒沒有過多猶豫,怎麽處理這事也與邵玄商議,看起來并非蠻橫無理。
不過,歸壑他們知道,若是炎角這邊的實力太差,沒有邵玄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物存在,王城可不會對他們這麽客氣。剛才在天地契書上立契時出現的異象,也足夠讓王城的這些人忌憚。
就算不知道邵玄留下的那個大大的幾乎與山同高的圖紋代表什麽,也能根據稷放和在場的五個家主的反應做出推測。邵玄,才是令他們改變态度的關鍵!
他們炎角這個大長老,的确與衆不同。他們慶幸邵玄是炎角人,倘若邵玄不是炎角的,而是出生在其他部落,恐怕如今炎角又是另一番慘淡的情形。
大街上的鬧劇,以炎角衆人帶着自己的東西回到安置的地方、賭坊賠償一切損失爲結局。
王城許多人詫異于稷家竟然就這麽輕易放過這群部落人,很多時候不是你有理就能避免事情的,但這一次,稷家,以及王城的另外五大貴族,全部都是一個态度,這就讓人不得不深思了,尤其是那些本來就擅長陰謀論的,腦子轉得快想得多的,已經腦補了無數可能。
其中,最活躍的便是商隊。
王城與炎角之間的契約屬于平等和平契約,到時候兩邊的遠行隊伍都能過去。想到部落盛産寶石,而金礦卻極少,這其中的商機有多大,商隊的人隻要稍稍想一想就會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一次,不等黑熊商隊有所表示,就有很多恰好趕上這個時機來王城貿易的商隊,搶着去炎角的安置地拜訪了。
王宮内,邵玄在立契結束之後,與稷放單獨談了會兒話,稷放這次主動提起了巳的事情。
“巳想要見你一面,就在王宮内。”稷放說的時候觀察着邵玄的反應,原以爲邵玄聽到巳的時候會動怒,可事實并非如此。
“可以。”邵玄語氣未變,面色平靜,似乎并不驚訝稷放會提巳。
這就讓稷放疑惑了,不過,目的達成就行。他安排了一個地方,讓邵玄與巳單獨見面,畢竟,巳作爲最大的奴隸貿易組織的頭領,并不方便在王宮内出現,甚至,知道稷放與巳有合作的人都很少,在稷放奪位前,除了有限的幾個親信之外,就連稷收都不知道兩人的合作。巳多次出入王宮是在稷放奪位成功之後才開始的,而且是因爲炎角那邊的事情,知道他們合作的人,才多了起來。
巳這次來,姿态放得比較低,并對之前朝炎角出手的事情表示歉意。這點,邵玄直接當他在放屁,巳能有歉意才怪,悔意還差不多。
不過,巳擺出低姿态也不容易。
“直接說你來的目的。”邵玄道。
巳準備的一肚子話全部報廢,不過,直接說目的也好,省事。
巳的目的很簡單,他想要邵玄幫忙找回首領骨錯。他從一個“盜”的人那裏用一些好處換取了點關于盜七的消息,沒有一個是與盜七的行蹤有關的,因爲盜的人,很少會将自己的行蹤告知他人,就算是在相互合作的時候也會有所保留,這是盜的行事習慣。
巳也沒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些消息上,不過,盜七的行蹤不知,卻知道了一些盜七的黑曆史,比如,盜七被炎角人抓過不止一次,确切地說,盜七在炎角的邵玄手裏吃過不止一次虧。
這也是爲何巳在稷放從中調解之下,再來找邵玄的原因。因爲找别人都不靠譜,盜七逃脫的本事實在是太大,就算盜内部排行前三的人,也未必能百分百确定能抓到盜七,如今的盜七,排名雖然不高,卻越發難對付了,找到也抓不到。
“奴隸貿易組織不止我們‘畀’一個,我們不對炎河那邊出手,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動手。不過,若是你能幫我找回首領骨錯,我可以犧牲一些利益,讓他們避開炎河聯盟的地盤。”巳說道。
“這一點,我們炎角自己也可以做到。”邵玄回道。
“但那樣惹上的麻煩也不小,我想,炎角那邊,并不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年甚至幾十年裏,遇到各種人員失蹤的事件。”巳繼續勸說。
若是有巳幫忙解決,的确會省去不少人力和時間,而炎角現在缺的就是人力和時間,誰都知道與王城的契約不過是暫時的講和而已,一旦這個契約過期,可能迎來的,便是躲不開的沖突。易家蔔筮尚且有變數,将來的事情又有誰能精确預料?任何細微的變數便可能引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最保險的,就是發展自身,隻有足夠強,才有足夠的資本去談判,去解決一切麻煩。若是分出人力和時間去對付那些麻煩的話,炎河一帶的發展,絕對會減緩。有巳的許諾,不說能完全解決所有問題,但能解決一部分也是值得的。
不過,邵玄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成交。”
邵玄答應幫忙,巳也松了口氣,至少,那個首領骨錯還是有很大機會找回來的。
出去時,巳在門口突然停住腳,轉頭問:“聽聞你懂得易家的蔔筮之術,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我會因爲首領骨錯的事再來找你?”
“你覺得?”
“我覺得是。”瑪的炎角人!巳心中暗罵一聲,不再去看邵玄,擡腳走出。真憋屈啊!被人削了觿刀,搶了骨錯,追殺得到處跑,還得低頭過來求人。
這次栽在邵玄手裏他認了,但以後,凡是涉及到炎角的事情,他得更加謹慎。
王宮的晚宴很豐盛,隻是,稷放也不談切磋的話了,邵玄也沒興趣切磋,他有些走神。
邵玄的心不在焉,似乎神遊天外的樣子,其他人都注意到了,隻是沒誰提醒,因爲立契時的異象,現在王城衆人恨不得炎角快點離開。他們是對那些很好奇,但是,他們也知道,問是問不出來什麽的,晚宴剛開始時有人旁敲側擊問過,但邵玄不答,炎角的其他人也不多話。歸壑幾人對始祖巫印了解得不多,但這種事情,就算是一丁點,他們也不會透露出來。
晚宴上,邵玄還見到了稷居。相比起上一次見稷居,如今的稷居,更顯老了。按照正常的情況,不應該這樣的,稷家人算是比較長壽的了,更何況稷居還有田莊的那些藥用作物和千粒金等優質谷物的輔助,不應當如此滄桑。
但想到這幾年裏發生的事情,稷居變成這樣也能理解。這幾年的确不安穩,天地災變中大片作物的死亡,易祥的報複,王位易主,易家大震,等等那些都是非常磨人的。尤其是第一個,稷居一直非常在意的田地,在天地災變中損失慘重,甚至有許多精心照料的被抱有很大希望的作物,最後全部死亡。災變之後的重整,也是非常消耗精力的,許多事情都得稷居親自監督,勞心勞力。
要說稷家還有什麽人能讓炎角有好感,那就隻有稷居了。炎角如今種的那些非常受歡迎的谷物,除了千粒金之外,大部分都是稷居贈送的。
稷居再次見到邵玄也感慨。
當年先王決定對炎角下殺手的時候,稷居還跑去王宮發過脾氣,隻可惜,他那些年一向不問政務,在這個上面插不上手,王城六大貴族共同的決定,他稷居一個人還真改變不了。
隻是,後來掀翻了王位的不是外人,而是稷家自己人。稷放奪位也好,至少稷放與炎角和平立契的決定稷居還挺贊成,不管别人怎麽說炎角,稷居有自己的判斷。
稷居是這麽想的:能種出好谷子的部落,肯定是值得結交的。
再次見到邵玄,稷居還是非常高興的,在晚宴結束之後,還邀請邵玄去田莊那邊好好聊聊。
邵玄也沒拒絕,他覺得,這麽晚了,稷居将他拉過去田莊那邊,肯定還有别的事情。
讓歸壑他們先回去看看衆人的情況,邵玄則随稷居出城去田莊。歸壑幾人則直接前往炎角被安置的地方,雖然收到彙報說無大事,但作爲首領,歸壑心中還是擔憂的,畢竟是王城的地盤,總得親眼看看才放心,另外,邵玄在離開時悄聲告訴他的決定,也讓歸壑很在意。事情似乎不太妙。
邵玄跟着稷居來到田莊後,稷居先迫不及待問了問他給的那些種子種出來了沒有,生長如何。知道那些種子如今的長勢都很好,而且田地也擴大,千粒金的情況也在控制之中,稷居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又塞了些種子給邵玄,說了下這些種子是何種作物,耕種的時候需要注意些什麽,都跟邵玄提了提,等邵玄記下之後,稷居頓了頓,道,“其實今晚将你來過來,還有一件事請,有個老友想見見你,隻是他行動不便,沒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