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對他們有好态度那才異常!也正因爲如此,穆肴心中的警惕連連攀升。
易家的人都沒能阻止這個部落人的追蹤,那這個部落人追過來是爲了什麽?僅僅隻是警告他們一下?
看看周圍的環境和地勢,這裏是陡峭的山坡上,周圍有不少近乎垂直于地面的山壁,稍一不注意可能就直接滾下山。
看着穆肴一行人防備的眼神,邵玄笑了笑,“你們該防備的不是我。”
穆肴沒說話,心中暗道:不防備你還能防備誰?你小子心裏肯定希望我們全部死!
換位處之,穆肴也肯定是同樣的想法,所以,他不僅沒因爲邵玄的話而放松警惕,反而盯着邵玄的視線中,警惕的意味更濃。
“要開始了。”邵玄擡頭看了看上空,說道。
沒有憤恨的嘶吼,眼中也沒有流露出強烈的殺意,甚至邵玄剛才說話的語氣還很平緩,卻反倒讓穆肴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心中沒來由地恐慌。
跟着擡頭往上看,穆肴隻看到了上方像是觸手可及的雲霧,呼吸中冰涼的感覺滲入肺中,令身體由内至外竄起一陣寒流,比之前還要讓人心驚的寒冷,冰冷刺骨,好似有什麽恐怖的事情,即将在上方發生!
邵玄旁邊的喳喳從來到這裏,就沒有耗費太多的注意力在穆肴一行人身上,它仰着頭看着上方。因爲連續兩次來到鷹山,喳喳現在也沒必要再過去,但這并不妨礙它對那裏的向往,甚至在感覺到即将發生的事情時,有種置身其中的興奮和激動,恨不得嚎一嗓子。
天空的陽光其實很強烈,若是不在這裏,在山林中的其他地方,能感受到直射而下的陽光。即便山上有雲霧的遮擋,但也有光芒将雲霧照亮,似乎撥開這些厚厚的雲霧層,就能見到天空的太陽。
工甲越注意到,上方那些爬上山的星蝶幼蟲也有了異變,爬得遠的他看不清,但他一直盯着那隻落在蟲群後方的那條肥蟲子,若非如此,也不容易注意到山上雪層中的白蟲。
此時,那些星蝶蟲都停止了上爬的行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着一些變化,身體縮短,變扁,身處雪層中的那些白蟲子,漸漸與雪層融爲一體,像是一團與周圍差不多的雪在那裏。
山壁上一處凸起的石頭下方,一條星蝶蟲如一團冰雪附着在那裏,如果不去考慮爲何石頭的下面會有雪的邏輯,那樣的變化還是很讓人驚歎的。
那是星蝶蟲植根于血脈中的天性,就像山林中那些遇到威脅時發生僞裝變化的生物,這些星蝶蟲也是一樣的。它們感覺到了危險。
就算是對蟲類不了解的工甲越,也感覺背脊陣陣涼意。那種不确定的恐懼,像是要将心髒都推擠到嗓子眼。
周圍一片死寂,整條山脈似乎都陷入沉默,人的呼吸變得小心謹慎,耳邊隻有山風吹過的呼嘯聲。
突然,上方的雲霧開始翻卷着,像是有什麽在吹動它們。
噍——
一聲仿佛來自天地之外的鷹鳴,在上方響起。
随後,更多的鷹鳴傳出,似乎離得很遠,卻又像是下一刻就能到達。
那是來自巨鷹的歡呼。
上方的雲霧卷騰得更厲害,好似有陣陣強烈的風在上方掀起,朝着周圍蔓延,想将這些遮擋視線的厚厚的雲霧層吹散。
噍——
噍——
一聲聲鷹鳴越來越近,就在頭頂上方!
一直緊張盯着上方的穆肴等人,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已經在不經意間張開,因爲所見到的一幕而震驚,卻又不敢發出丁點兒聲音。
在他們頭頂上方,那些被太陽照得明亮的厚厚的遮擋住視線的雲霧層上,有大片大片的陰影在動着。
上方掀起的氣流,終于将雲霧層吹開一部分,陽光将醞釀已久的金色光芒釋放,如一把把鋒利的劍沖破雲層,投擲在長久被雲霧遮擋的地方,拉開了更爲明亮的世界。
但是很快,這些光芒又被遮擋,隻是,這一次,遮擋住陽光的不再是那些厚厚的雲層,而是一個個龐大的身影。
與穆肴之前見到的那隻老态盡顯的鷹不同,上方的那些身影,仿佛一個個新蘇醒的掠食者,迫切想要掀起血腥的狩獵規則。穆肴本以爲他之前見到的那隻老鷹已經算是體型龐大的巨鷹了,但是現在,他終于明白邵玄所說的“巨鷹”的“巨”是什麽意義。之前的那隻老鷹,即便放在上方的鷹群中,也不過是“平凡”之流。
巨獸!
真正的巨獸!
相傳,更遙遠的時代,就是巨獸統治着世界,隻是後來因爲一些原因,曾經統治世界,将人類排擠在食物鏈底層的那些巨獸,一一消失,陰暗的狹縫中生存的人類,才迎來了新的紀年。
不談實力,僅僅隻論體型,這才是真正的巨型猛獸!
曾經,他以爲見到的那些林中兇獸,已經算是體型龐大了,可是現在,相比起眼前所見,不值一提。
穆肴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巨獸,還是一群!
似乎在嘲笑穆肴剛才的鼠目寸光,那些巨大的身影,強勁有力的雙翅,輕易将大片的雲層撥動,在空中翺翔,仿佛它們本就誕生于風雲之中。俯視一切!藐視一切!
那才是令穆肴他們心中所産生的一切恐慌的來源!
那個部落人說什麽?這裏是巨鷹的信仰之地?
還說過什麽?“你們該防備的不是我”?
想到這裏,穆肴心中一凜。心中隻有一個想法:不能讓那些巨鷹發現他們!
剛這麽想,穆肴就聽空中傳來什麽東西快速旋動的呼呼的聲音。
數道影子從上方飛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撞擊在穆肴他們所歇息的山段山壁上,炸開。沒有将山壁的岩石炸裂,也沒有給穆肴他們造成多大傷害,隻是發出了一些聲音。
嘭嘭嘭嘭!啪啪!嗒!
一聲比一聲高亢。
穆肴:“……”他想深切問候炎角人的先祖!
再擡頭往上看,尚未完全吹散的雲霧之中,一隻體型要小很多的鷹穿出,高高在上的視線放肆地掃了眼山壁,朝聲音發出的地方飛過來。随後,更多的鷹跟着沖破已經消散很多的雲層,朝這邊飛來。
年紀小些的巨鷹,好奇心也更重,它們現在正是激動得精力無處發洩的時候,聽到下方的聲音,便循聲而來。
在那些小巨鷹的後面,漸漸多了一些體型比它們大些的鷹,再然後,一些從衆心理較強的鷹也跟着下來。
“陰險!狡詐!無恥!”穆肴罵道。剛才那些發出聲音的東西,就是邵玄扔出來的,要不是忙着逃命,留着力氣撤退,穆肴會罵更多。
對于那些飛來的鷹,穆肴等人抽出了手中的劍。
鋒利的劍刃砍在鷹爪上,竟發出金器交錯的铿锵聲,與穆肴所想的一樣,這些飛出來的鷹,與他之前遇到的老鷹截然不同,爪子上像是覆蓋着一層精心鑄造的硬甲,即便砍中,也無法輕易做到一劍斬斷腳趾的情況,更何況,穆肴他們手中的也不是什麽神兵利器,情勢對他們更不利了。
一見對方還用武器,飛來的鷹頓時更兇了,穿梭在空中,用尖銳的喙和鋒利的爪子,不斷去攻擊那些握着武器的人。有些人還直接被巨鷹給叼走,或被吃掉,或被中途從高空扔下,能不能僥幸活命,就看各人的運氣了。
邵玄靜靜看着那些被巨鷹攻擊的驚慌逃竄的人。
陰險?狡詐?無恥?
當年王城的這些人對付炎角的時候怎麽不說?
邵玄暫時沒有再出手的意思,并不是每隻巨鷹都同喳喳或者曾經遇到的回部落的那些鷹一樣的,有些巨鷹也仇視人類,邵玄不想在這個時候出去拉仇恨吸引注意力。所以,即便見到有人逃脫巨鷹的攻擊,他也沒有出去,而是依舊藏在岩石後面看着。
下方,山腳處。
“這裏竟然是鷹之所在。”易琮仰頭說道。
“那個部落人在報複。”易其盯着上空,雖然因爲距離太遠看得并不清楚,蔔筮在這裏也不管用,但他能猜測出上方在發生着什麽。
那些巨鷹實在是太顯眼了,也将人顯得渺小。
“那你得當心了,當年追殺炎角人的隊伍中,你可是在隊伍前面。部落人都是很記仇的,穆肴他們躲不過,你也躲不過。”易其面色面無表情地說道。沒有因爲此事而幸災樂禍,亦沒有憂慮忐忑,就像隻是閑聊一般,相比起他在意的事情,這些都不重要了。
易琮無奈苦笑,“該來的總會來,誰都躲不掉。”
這句話似乎是指眼前的事情,又似乎隐喻了其他,易其在聽到之後,難得沒有反駁,隻是重重歎了口氣,想要感慨,想要大罵,卻又不知該說什麽,但很快,糾結的眼神也變得堅定,贊同般輕聲歎道,“的确,該來的,就算遲了這麽多年,還是會來,誰都躲不掉,不是我們,也會是我們的後人,倒不如我們扛着。”
說話間,山壁上一陣石頭滑落的動靜,随後,一個身影從山壁上滾下,摔到地面之後,也來不及檢查傷勢,一個翻身爬起,狼狽地從山腳下往外跑,超乎山下的其他人,“快撤!”
他還記得那隻被他砍斷兩根腳趾的老鷹,保險起見,他還是打算先離開,這裏的巨鷹實在是太多了,要是之前跟他有仇的那隻老鷹帶支援部隊出來,他該怎麽辦?等死?
隻要知道這裏是星蝶幼蟲的地方,這次就算失敗,下一次也能再過來,重要的是有命在,就有再來的可能。
邵玄沒有告訴穆肴,這裏雖然是巨鷹的信仰之地,卻并非所有巨鷹的巢穴,而進入鷹山的老鷹,要等一段較長的時間才會出來,甚至有些鷹進去之後再無法出現。
穆肴經過易其和易琮兩人身邊時,見這兩人壓根沒有動的意思,還大喊道:“你們傻了?還不跑?!”
“你們走吧,我們不走了。”易琮說道。
穆肴腳步一停,不敢相信般看向易琮,“你說什麽?!”
“我們暫時就留在這裏,不走了。”易琮語氣平靜地說道。
穆肴想扯自己的耳朵告訴自己聽錯了,又恨不得撬開易琮的腦袋,看看他腦子裏裝的是不是鳥屎!
穆肴看向易其,“你也不走?!”剛才易琮說的是“我們”。
“嗯。”易其根本不打算廢話,袖子一甩,轉身往自己剛才坐的地方過去。氣得穆肴想一劍劈死他們。
易家人都是神經病!
不走就不走吧,他穆肴可不想等在這裏陪這兩人一起等死!
“撤!”穆肴大喊一聲,帶着能跟上他的還能跑動的人匆忙逃離,來的時候有近五百人,離開的時候,連十分之一都不到,這其中還有原本就留在山下的人,跟着穆肴上山的人中,近乎全滅,穆肴也差點被一隻巨鷹抓走,隻是他在危急之時,将工甲越給扔了出去,替他擋了那一爪子。那種時候,什麽大師,什麽武器,都不重要了,什麽都沒他自己的命重要。
空中,從上方到近地面,都有不少鷹在徘徊,尋找着躲藏的人類,躲在樹林中看着那邊的易琮和易其,這時候也慶幸那些鷹并不喜歡在地面上進食,就算要吃,那些巨鷹也都是抓着獵物去山上找個高的地方。
聽着那些慘叫聲,易琮和易其身邊的奴隸們面色慘淡,渾身肌肉緊繃,樹葉的一點動靜都能讓他們吓得汗毛立起來。
相比之下,易琮和易其卻平靜得很,仿佛沒有聽到那些被巨鷹扔下的人砸在地上的聲音,也沒有聽到那些人的慘叫和呼救聲,隻是認真盯着自己手中的方盤,置身事外,似乎沒有什麽能讓他們分心,直到周圍的一切都漸漸平息下來,巨鷹的叫聲越來越遠,人的慘叫聲也不再響起。
唦唦唦——
草叢被掃動的聲音,随着腳步聲朝這邊靠近。
一直盯着方盤的易琮和易其,才将注意力從方盤上挪開,看向來人,視線掃過對方身上的獸皮軟甲和顔色另類的大刀,“炎角邵玄?”
刀刃上閃過的寒光,仿佛帶着金屬劃過的冰涼氣息,讓易琮和易其身邊的奴隸都拉緊了神經,護在兩人身周,警惕地看着朝他們走過來的邵玄。
“當年追殺炎角遷移隊伍的人中,有你吧?”邵玄看向易琮。語氣雖然是詢問,卻帶着肯定的意思。
易琮深吸一口氣,撥開擋在身前的兩個奴隸,“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随你處置。”(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