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爲了防止獸圈的飼養獸被偷,這樣的傷亡無法避免,但還是會讓一些人憂心起來,因爲他們不知道這樣的情勢會持續到什麽時候,人總是會累的。他們位于明處,偷盜者位于暗處,情況對他們不利。
岩鸠心裏琢磨着,求救信已經送出去很久,也不知道炎角人會不會來。正想着,有人匆匆跑過來。
“頭兒!有人來了!”
聞言岩鸠心中一喜,噌地跳起來,急急問道:“是炎角人嗎?”
“不是,是千面部落的人。”
一聽是千面部落的,岩鸠激動的心情又陰暗了,一臉糾結地抓了抓頭。
“頭兒,你不過去嗎?首領他們都去了。”那人問。
“我去幹什麽?反正說了他們也不會聽……不行,我還是去一下,他們别真被千面部落的人騙了。”岩鸠匆匆離開獸圈。
岩鸠過去的時候,盧部落現任首領拜興已經帶着人與千面部落的人談了會兒了,隻不過,氣氛并不好。
千面部落這次帶隊過來的人是典戈,對于典戈這人,岩鸠還是了有些了解的,别看典戈平時臉上總挂着笑,看上去很容易接近也很好說話的樣子,可實際上他這人一言不合就變臉。現在盧部落的人真的怕見到他,自打融合火種之後,千面部落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千面了,不對,似乎融合火種之後,中部的幾個大部落都變了,至少不是盧部落人印象中的樣子。
心中歎氣,岩鸠走進去,正好聽着典戈說千面部落有意收留盧部落,若是盧部落答應,他們會在規劃的地盤中,留出盧部落居住的地方。隻不過,盧部落也是需要付出的,他們也不要求盧部落每年交給千面部落多少隻飼養獸,隻需要上交所有飼養獸數目的二分之一就行了。
一聽這話,盧部落這邊,就算是一直沉默的人也坐不住了。如果隻是一次性給千面部落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三分之二都可以,隻要能讓盧部落安然度過這次危機。一次給出去三分之二,他們也有信心很快能将飼養獸擴增,可每年都要交一半,這就令盧部落人爲難了。
“上次你們不是這麽說的!”一位老者大叫道,因爲太多激動,聲音有些怪異的尖銳,聽起來刺耳。
上一次典戈也來跟盧部落談過,說的是盧部落每年交給千面部落三分之一的飼養獸就行了,可惜那時候盧部落的人不願意,結果現在要求更多。
典戈笑着瞥了那老者一眼,對上這一眼,那老者不自覺往後縮了縮。
“上次是我們首領看在咱們兩個部落都熟悉的份上,才隻說要那麽點,誰知道你們連那點東西都不同意呢。這次我們首領生氣了,所以又加了要求。”典戈不急不緩地說道。
“可……可你們要求得也太多了!”
“這就算多了?上次怎麽不答應?如今局勢變化,你們也知道,想要再跟從前一樣是不可能了,你們要麽自立,要麽投靠強大的部落。否則,你們連火種都保不住!”
典戈對如今盧部落的境況清楚得很,周圍有些什麽人,他心中有數,剛才那句話還真不是吓唬盧部落,再這樣繼續下去,盧部落真的可能連火種都保不住。就盧部落人這德性,能保住才怪!
現在千面部落收了不少中小型部落的人,正在建城中,缺食物。要不是看在盧部落擅長養殖,獸圈裏還有不少飼養獸存在,他們千面部落才不想接納這樣不善戰的部落!典戈心中冷笑。
“别說我不沒提醒你們,繼續耗下去,不利的是你們,而且,說不準什麽時候我們首領又改主意了。”
将手中青綠的果子幾口咬完,果核随意往地上一扔,典戈起身準備離開。
拜興等人正打算再說什麽,已經轉身的朝外走出去的典戈周身氣息驟然變化,獸皮衣之下的背部肌肉中像是有什麽在鑽動,經絡從頸部一直延伸到臉上。在咔咯聲中,典戈臉上出現白色的骨頭,整張臉都在變化,雙目圓睜瞳孔擴大,眉骨擴大突出,将眉毛全都壓了下去。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典戈已經轉回身,一腳猛踏地面,将剛才扔的果核踩碎。捶打得還算平整的地面瞬間留系一個大大的腳印,灰塵被濺起,如霧氣般幾乎将人淹沒。
灰塵之中,典戈那張常年挂着笑的臉上,已經沒了絲毫笑容,突出的白骨幾乎将整張臉都覆蓋,看上去很是兇悍的樣子。
千面部落的人,要看他們的性情,不能以他們平日的樣子爲準,而是得看他們動用圖騰之力的時候面上的樣子。
所以,典戈的真性情,正如他如今臉上覆蓋整張臉的特化的骨頭所組成的樣子。兇神惡煞,仿佛一頭臨近暴怒的猛獸,氣勢淩人,如陰雲般重重壓在盧部落人心頭。
拜興見典戈這樣,也怒了,想打架?行,來戰!正準備動手,就被身邊的幾個老者死死拉住了。
典戈輕蔑地掃了眼憋怒氣憋得滿臉漲紅的拜興,他就跟首領說過,對付盧部落的人,不能跟他們好言好語,越是那樣他們越是拖延,恨不得拖到此次危機過去,那不是典戈想看到的。直接擺出強勢的姿态他們自然會退縮!瞧,如今不就是這樣嗎?一幫慫貨!
“我們需要時間考慮。”一個老者聲音艱澀地說道。
“上次給你們的時間還不夠?你們想考慮多久?”典戈陰冷的聲音在屋内響起,話語中透着不耐煩。
見盧部落的人正想說什麽,典戈擡手像是趕蒼蠅似的一揮,“我最後再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我就帶人離開。”
也就是說,三天後,若是盧部落人同意遷移,典戈就帶他們一起去千面部落的地盤,若是不同意,他就就撒手不管這邊的事了,那些外來者對盧部落人是搶是殺,他們都不會再管了。既然不願意到咱們這邊來,咱們也懶得去插手多管閑事。
典戈的強勢根本不容盧部落人插嘴,最後,典戈帶着的五百個千面部落戰士居住在盧部落安排的住處,被好吃好喝供着。
岩鸠從頭看到尾,沒有說話,隻是沉默,面色陰沉。部落長者們的态度不是他想看到的,但他也知道長者們在擔心,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說不投靠千面部落,投靠炎角?可炎角人沒出現,連炎角人的态度都莫不清楚。
三天時間,對于盧部落人來說,實在太短了。整個部落都蔓延着一股焦慮不安的氣氛,而且這種氣氛還在增強中。
盧部落高層都聚在一起,不眠不休商議了三天,争論了三天,嗓子都沙啞了,還沒商量出個結果。
對此岩鸠早就預料到了,可他也無能爲力,雖然他現在的地位相當于頭目級别,但在他之上的還有好多人,他一個人的提議根本得不到其他人的贊同。即便是與他關系不錯的現任首領拜興,也比較悲觀。
看着外面天色漸漸亮起,所有人心中更爲煩躁,不管是屋子裏商議的人,還是盧部落内其他地方的男女老少們。
最後的時限臨近,總得給典戈一個交代。
典戈一大早眼皮就開始跳,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思量之下,典戈便将手下的人都叫起,他要去逼那些盧部落人做決定了。
“要是盧部落的人不答應怎麽辦?咱們真就這麽走人?”一個千面部落人問道。
典戈有些走神,沒立刻回答,倒是典戈身側的一人說道:“當然不可能就這麽走了,怎麽說也得帶點東西回去。既然盧部落已經保不住自己的東西,與其被外來者們全搶了,倒不如都給咱們。”
“等機會直接搶?好主意!大家到時候記得多搶一些,别給外來者們全搶了。”
那邊幾人叽裏咕噜商讨着,典戈聽到了也沒出聲,他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反正盧部落遲早要被那些聚攏過來的外人給搶光,他們憑什麽就得空手走人?
盧部落首領居住的地方,衆人因典戈的到來,氣氛更加壓抑。
“結果如何?我可不願這裏一直等。”典戈坐在手下的人拖來的一張厚厚的獸皮墊上,一臉不耐煩地催促。
“還……還沒有到最後時限……”一位老者小聲道。
嚴格來算,得到正午才算是三天時限截止之時。
“我不管,你們現在就給我結果!”典戈壓根不想再給這幫人再繼續拖延的機會,他也不想繼續耗下去。眼皮跳動得更厲害了,典戈擡手按住眼皮,心中暗暗下決定,以防有變,這事還是趕緊解決的好。
坐在首位的盧部落現任首領拜興氣得雙拳緊攥,頭上都要冒煙了一樣,要不是身邊坐着的幾個老者強行給按住,他早就發飙了。當首領還要受這氣,還得忍,憋屈透了!他恨不得同前任首領一樣戰死算了。
拜興憋着氣不說話,看向巫。
巫無奈長歎一聲,對典戈道:“現在并非融合火種的好時機。”
典戈皺眉,這話是借口,也是事實,真要是盧部落在這裏融合火種,被外來者一幹擾,失敗了,盧部落就真廢了,他們要一個被廢的部落幹什麽?
“可以先過去,去了再融合,必須融合!”典戈強調。
盧部落巫聽這話,又看向拜興。如今的情況,隻能這樣了。
拜興在周圍幾個老者的催促下,深吸一口氣,壓着怒氣,正打算說什麽,面色陡變。
屋内的其他人也是,岩鸠起身往外沖。獸圈那邊有動靜,他們盧部落人或許對其他感知遲鈍,但對飼養的一些獸類的異動卻是能很快感知到。至于那些被偷走的飼養獸,那些是主動被勾走的,離開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麽異常動靜,也就不會被守衛的戰士感知到。
此時,獸圈的那邊的動靜在千面部落的人看來,并不大,可對盧部落人而言就不同了。
“怎麽回事?那些外來者又來了?!”岩鸠問。
“不……不知道。”被問的人還在愣神。
“看什麽看,還不快去獸圈那邊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岩鸠怒吼出聲,氣得頭上青筋都快崩斷。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時間愣?!
說着岩鸠擡腳就打算往獸圈那邊沖,還是自己過去看比較保險,這幫小兔崽子們大概壓力太大,情緒不穩,未必能真看出什麽來。
剛邁出兩步,岩鸠就看到自己帶的隊伍裏面的一個人,牽着頭黑色大牛就往這邊沖過來。
那頭牛是他們往日用來拉車的,與其他飼養獸不同,那頭牛對周圍更警惕,經曆的事情多,對危險的察覺更敏銳。
此時,那頭黑色大牛正不安地用蹄子蹬地。
“這情況不對!”岩鸠緊皺着眉,想到什麽,面上又一喜,莫非是炎角人來了?
但若不是炎角人,是外面林子裏那些外來者造成的動靜呢?
牽着黑色大牛過來的人,看着岩鸠在那裏一時喜一時悲,表情來回變化。
黑色大牛瞪着蹄子,擡頭看向一個方位。
岩鸠往那邊看過去。
太陽才剛出來,但已經能将地面照得很亮,一切都能看得清楚。
岩鸠往部落外圍走過去,身後的人牽着牛跟上。
盯着樹林看了會兒,依舊沒見到什麽,岩鸠轉身朝那頭大牛看,見牛已經擡頭看向空中,立馬擡頭往天上看過去。
高高的空中,有一隻鳥的影子。
很快,那隻鳥的身影越來越大,如疾風一般從空中飛過,一個身影從上方落下來。
典戈同那些盧部落人也往這邊走過來,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嘭!
仿佛巨石墜地,那道身影觸地的刹那,驟然一聲巨響,如蛛網般的裂縫從那處往外延伸,土塊被硬生生從地面剝離,又瞬間被震碎,無數塵土卷騰着朝上空沖去,像是突然掀起的厚厚的霧霾。
地面仿佛在顫栗,腳掌都被震得發麻。
典戈擋住吹來的灰塵,眯着眼看向那邊。被震起的灰塵太多,看不清那邊到底是什麽人,隻能聽到一聲聲朝這邊走過來的腳步。
嗒——嗒——嗒——
腳步聲漸近,揚起的灰塵也被吹開。
看清走過來的人,典戈本就陰沉的臉越發森寒,咬牙切齒,“炎角邵玄?!”幾乎一字一頓,每個字如有千斤般。
說完典戈猛地扭頭看向拜興等一衆盧部落人,眼神如刀子一樣從他們身上刮過,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
“你們竟真找了炎角人!”
盧部落的高層們商議的事情還是瞞得比較緊的,典戈也隻是聽說過盧部落人可能找炎角人幫忙,卻沒想,這幫慫貨竟然真将炎角人給招來了!
炎角部落邵玄都過來了,那炎角的其他人,想必也很快會到。離那麽遠,這幫炎角人不去建自己的城,跑這邊來壞他們千面部落的事!
典戈整張面皮都抽動着,看看邵玄落地的地方留下的大凹坑和凹坑邊那些朝外延伸的裂縫,再看看屁事沒有往這邊走的邵玄,就算不情願,他也不得不承認,跟炎角人比身體素質,那是找虐。
他敢跟盧部落人橫,但卻不敢真跟炎角人鬧翻,尤其面前這人還是他最不想惹的炎角大長老邵玄。
難怪一大早眼皮就一直跳,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事。典戈心中将盧部落先祖都罵了一遍。
“啊哈!”岩鸠一見到邵玄,頓時感覺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陰霾終于散了。能在這裏見到邵玄,就說明炎角人真打算幫他們!
“邵玄,你終于來了!”岩鸠在典戈等一衆千面部落人刀子般的視線下,笑得有些僵,不過眼中透着興奮,看了看邵玄身後,“就你一個?”
“其他人還在後面,隊伍裏我和另一個人先到了。”邵玄說道。
“咦?那另一個人呢?”
岩鸠話音剛落,就聽樹林裏一聲慘叫,沒多大會兒,就聽到了拖拽磨動草叢的聲音。
一個套着鬥篷的人,手裏掐着一個陌生人的脖子,直接将人拖過來,無論那人如何掙紮,拍打,甚至用指甲摳,也沒能讓鬥篷人掐脖子的手松動一分。
鬥篷人另一隻沒掐人的手上,有鮮血在滴,隻是被掐的人身上并無明顯外傷,顯然那些血是其他人身上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在場的盧部落人和千面部落的人,直直盯着鬥篷人胸口那裏插着的一把劍,那把劍直接穿過了鬥篷人的身體,然而,沒有一滴血。
風吹動之下,那人胸口處的麻布鬥篷緊貼身體,也讓人看得更清楚,那把劍是真的将人穿透了!
可是,那人身上沒有流一滴血,還能掐着個人走過來,像是壓根不受影響。
“中招了?”邵玄問。
“無事。”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傳來。
岩鸠等人下巴拉得老長。都穿透了怎麽能沒事呢?!
正這麽想着,他們就見到那個鬥篷人,用那隻還帶着鮮血的手,握住胸口那把劍的劍柄,往外拉,拉的出來之後将劍提在手裏,沒事似的拖着人繼續走。
岩鸠等人:“……”
千面部落衆人:“……”
就連被掐着脖子的人,都呆愣住,忘了掙紮。
周圍一片死寂,空氣中都像是帶着冰寒的涼意,見到這一幕的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典戈現在不止眼皮了,兩隻眼睛都像是抽經一般抽個不停。
這……這這……這到底是什麽怪物?(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