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給出的結果,無疑讓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但随之而來的,則是複雜的心情。畢竟,那個方向,并不是故地的方向。
離開故地之後,就不能再回去了嗎?他們這是要抛棄故地?
四年啊!
四年的耕耘和建設,全都沒了。
炎角輝煌的故地,他們終究是沒能留在那裏,真讓人沮喪的事實。
其實,早在災難開始之前,就有人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們可能會同當年的先祖們一樣,遠離故地,找一個新的地方暫時居住,然後等到某一天,他們的子孫後代,會再次前往故地……吧?
但同時也有人心中産生其他的想法,畢竟,故地之所以當初那麽吸引人,凝聚力那麽大,除了那裏是炎角的故地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火種!
火種的火脈在故地,當年的火種也不完全,想要讓火種完全,就必須回到故地!
可是,現在火種不僅完全了,而且還産生了巨大的變化,它已經融入進了炎角人的血脈之中,并且還會随着炎角人,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
沒有了火種,故地的意義仍舊特殊,但卻不再是一個必留之地了。從他們選擇将火種融入的時候,就決定了這樣一個結果。
黑暗之下的地動仍在進行着,像是大地在進行某種計劃一樣。黑暗之下。渺小的人們,無從得知真相。除非黑暗退散,大地穩定,才能去探求。
三日之後,地動在轟的一聲巨響和激烈的搖晃之後,動蕩開始漸漸放緩,不再那麽頻繁。
最後那劇烈的一晃之下。傷員再次增加,隊伍中也有死傷,好在救治及時,死亡的人數并不多。
天空的濃黑的煙塵,在地動減緩之後,開始變淡。,變化不快,但很明顯,隔一段時間再看。就算不借助水月石,也能看到一些活動的人影了。
這是一個好現象。
隊伍開始調整,統計人員,雖然這一次變化驚天動地,讓人一度迷茫,但絕大部分人活下來了。就連一直跟着炎角隊伍的遊人。也存活下來不少。
而一個小帳篷裏,邵玄同巫、首領和頭目們都擠在那裏,決定接下來的計劃。
到現在爲止,都與邵玄蔔筮出來的差不多,因此大家對于邵玄所說的這之後該走的方向,也并不懷疑,隻是,心裏還是惦記着故地,尤其是敖他們,故地的重建。幾乎是在他們雙手之下,一點一點建起來的,可如今,或許全都毀了。
“不如這樣,”邵玄思索之後說道,“等地動停歇,天亮些了,派一部分人去故地那邊看看,不管能不能繼續在故地生活,心理總得有個數。”
巫也點頭贊同,“理當如此。”
要不是身體跟不上,巫也想過去看看,隻是當下的情形,一切還是抓緊時間的好,他老人家就不拖後腿了,讓行動能力更強大的戰士們趕過去就行。能得到一個結果,不管是好是壞,也能讓人一直懸着的心落下來。
一天後,天空雖然還是灰蒙蒙的,但相比起前面幾天完全的黑暗,要讓人安心多了,至少現在還能知道什麽時候是白天,什麽時候是黑夜。之前地動已經讓人腦子發暈,震得人意識模糊,沒有方向感和時間概念,現在,一切終于又漸漸回來了。
一切已經趨向平穩,邵玄他們也要先一步行動。他們要去故地看一看,就如巫所說,心裏總是惦記的,不看一眼心裏不踏實。
看了心裏或許更不踏實。邵玄心想。
隊伍在這裏,不可能全部返回,所以,也隻是選了二十來個人過去。
論對故地的感情,自然是最開始踏入故地的那些人更深,所以,在選人的時候,主要選擇的是敖他們這邊的人,征羅那邊的人雖然也想去看,但一個是執念不深,第二,這裏還有更多的炎角人,他們需要留在這裏守着。
一行二十來個人朝故地的方向奔跑,地面上厚厚的一層灰被掀起,所行之處,一路煙塵。
天空的灰塵沒有散盡,蒙着一層灰霾,陽光并不清明,但這已經足夠讓人看清周圍的一切了。
要不是天空中的那點太陽模糊的光點,他們真難以辨認方位。一切都變了,地面起起伏伏,以前低矮的地方可能變成拔高的岩壁,路上經過的幾座小山丘,有的還在,有的已經消失了。地上看不到任何活物,或許在厚厚的灰塵之下,會埋着屍骨,也有熬過一劫的生命存在。
天空中倒是偶爾能見到一些鳥在飛動,給人的感覺略顯迷惘。
這個時候,躲難的人,也沒膽子立馬出來,直到邵玄他們回到故地,也沒見到其他人。
“這裏就是了。”邵玄停下來,看着前方說道。
“這裏?你說這裏是我們炎角的故地?!怎麽可能?!”
敖驚得差點跳起來,眼中的震驚之色盡顯,面上顫抖着,使勁讓自己扭頭,直視眼前的一切。
前面,同他們所經過的其他地方一樣,甚至更加“平坦”一些,除開地上灰塵的顔色,倒是與沙漠有些像。但邵玄竟然說這裏就是故地?!
敖渾身都開始顫抖了。
邵玄往前走了兩步,然後抽出劍,将腳下厚厚的灰塵撥開。
灰塵之下,是許多看不清原貌的碎石,有的上面還沾着褐色的血迹,或許是從林中逃竄至此的猛獸留下的,又或許,是那些沒有離開的遊人留下的。
邵玄能透過那層灰,看到下面的一點畫面。
地面隆起的地方,有的是倒塌的建築堆積起來的石塊,有的,則是已經死亡的巨獸屍體。
曾經在山林那般嚣張的巨獸們,仍舊躲不過這一劫,天地力量之下,萬物皆蝼蟻。
或許在兇獸山林深處,有避過此難的各種生物,但眼下,炎角人隻關心這片已經化爲廢墟的故地。就算山林裏還有其他存留下來的地方能繼續生活,但那已經不是故地了,于炎角人心中的意義不一樣。
腳下發黑的灰塵帶着刺鼻的氣味,邵玄抱着一快石頭往上拔,那隻是不到半米的殘缺不全的一截,若非上面的花紋,邵玄也認不出它來。
這是曾經他親自刻上花紋的那根石柱,現在,石柱倒了,碎裂得比萬石毀掉的那個還嚴重,就這麽一塊殘骸上,已經有很多被砸出來的坑,破壞了原本的花紋。可想而知當時的情形。
這比當年先祖們所遭遇的,還要恐怖得多!
當年先祖們離開之後,雖然故地變化很大,但也保存下來不少東西,山林也還在,可現在,視線所及之處,用一個詞來概括,那就是——毀滅!
完全是毀滅性的破壞!
四年下來,所有的生活痕迹,全部沒了。
茂密的森林,高聳的山峰,全部消失!
留下的,隻一片廢土!
即便是一直鎮定穩重的首領敖,也不禁哽咽。還有戰士哭起來。
啪嗒!啪嗒啪嗒!
天空,一滴滴雨水砸落,很快變得急促。
雨滴砸在這片廢土之上,濺起不少灰塵,周圍透着一股毀滅之後殘留的氣息。
雨水沖刷之下,也開始清洗天空中的灰霾,一些灰黑的雨水砸落在邵玄面上,留下泥一般的痕迹。
一行二十來個人,沉默地在雨中站立了近一個小時,然後朝着這片土地跪拜,行部落的最高禮,祭奠,告别。或許,在他們有生之年,也沒法再來這裏生活了,或許,将來的某一天,他們的子孫會帶着部落,再次回到這片重新恢複生機的故土,即便這裏仍舊潛藏着不穩定的因素,但故地仍然是故地,這就是部落人的執着。
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灰塵變成泥,在地上跪拜之後的一行人,全身都是黑泥,隻是這時候已經沒人在意了。
起身時,衆人眼中的哀戚之色已散,餘下的則是堅毅。他們身後還有一條路,那條路他們隻走了一小半,部落的其他人在等着他們,
再次看了眼那片廢土之上的故地,一行二十來人,轉身離開。(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