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曾經放置的那些刻畫着圖紋的,界碑一般的石頭,要麽已經不在原處,要麽被砸砍過,缺損相當嚴重,甚至還有灼燒的痕迹。
十之八九就是萬石的人做的。
擡頭看看,并沒有看到那根如同矗立在樹林之上的高高的石柱。
邵玄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感覺。
恐怕,火塘那邊也不好了。
不隻是邵玄,巫心裏也有預感,拿着拐杖的手都有些抖。
像是燃燒一般的火線,已經延伸到炎角衆人的腳下。
他們不感覺害怕,不覺得驚悚,隻有強烈的親切和熟悉感,終于找到了歸屬一般。
腦海之中的圖騰,也全都活躍着,非常精神。
僅僅隻是踏上這片土地,就讓他們渾身一震,像是充滿了無數力量。
故地!
這就是故地!
衆人眼中露出期待。
到了,就快到了。還有幾步遠,僅僅隻有幾步……
可是,當他們走過樹林,來到那片廢墟之地,見到眼前的情形時,一個個都呆了。
自然的毀滅之外,倒塌的房屋,經過二次,三次,甚至更多次的人爲毀滅,已經完全不成樣子;中央的那塊地方,被刨出了一個大大的坑洞;倒下的石柱,在告訴到來的人它所經曆的事情。
整片廢墟,都透着蕭瑟感。
再明媚的陽光。也無法驅散這種悲涼。
“這……這就是……故地?”敖的聲音不穩。
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乍然見到這一幕的炎角衆人。有些茫然。
巫急走幾步上前,像是要走近些,更清楚地看看這裏的情況。他的腳步有些踉跄,握着拐杖的手用力攥緊,手背上凸起的經絡一下下跳動着,因爲見到這一幕而升起的各種情緒,令他的身體克制不住地顫抖。
多少年了。炎角的先祖們,等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再次回到這裏,沒想到,竟然見到的是這樣一幕。
除了憤怒之外,還有深深的哀傷。
凝望着那些碎裂的已經看不清原樣的石塊,巫隻覺眼如針刺一般。
邵玄從這邊回去時,曾将故地的情形以巫卷的形式,繪制在獸皮卷上。給巫看過。所以,整個部落裏,巫是除了邵玄之外,對故地樣子最熟悉的。房屋在哪裏,石柱在哪裏,火塘又在哪裏。巫都清楚。
兩年前。這裏雖然仍舊是一片廢墟,帶着英雄遲暮的落魄和蒼涼感,但是,那時候也遠遠不如現在這般破敗。
連火塘都被刨了!
豈有此理,簡直混賬之極!
擡起蒼老如樹皮一般的手,輕輕捂壓住胸口。
痛!
真的是從未有過的痛!
從出生,到接手巫這個職位,一直到現在,老頭從未有過如此感覺。不見一絲血,卻痛至骨髓。
老人家情緒太激動。邵玄擔心巫受到的打擊過大,趕緊過去攙扶住。
見巫的視線死死盯着那根倒塌的已經被砍成碎塊的石柱,邵玄說道:“現在咱們回來了,倒下了一根石柱,咱們再立一根更高的,石柱上刻畫的圖案我還記得,到時候照着先祖們的樣子,一個不漏複刻上去。”
當然,這些話也僅僅隻是起到些許的安慰作用,重要的是,這裏被人毀了一次又一次,這些事情就算減去十分之九也,足夠發動部落戰争。這是一種挑釁,一種對部落圖騰的踐踏,這讓炎角部落的人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敖憤恨地握緊雙拳,毫無收斂的怒氣,從這位部落的首領身上散發出來。
“是誰?!是誰做的?!出來!”
接連數聲咆哮,如炮彈爆炸般,在這片林子裏炸開,驚飛不少鳥獸。
等冷靜些了,敖的思維也靈活起來,很快便想到了可能造成這一切的人,邵玄可是将這邊的情勢和所發生過的事情都跟他們說過的。
萬石部落!
撫摸着那些帶着刻紋的石塊,敖咬牙切齒。
作爲從小就接觸石器的人,對于石器上痕迹的判斷,早已了然于心。這個石塊上的痕迹,少部分是很久很久以前造成的,其餘的,一半在一到兩年之間,另一半,很新,非常新,刻劃者所動刀的時間,肯定就在他們到來之前。
周圍還有很多屬于人的活動痕迹,這些都顯示着,毀掉他們故地的人,剛離開不久。
撫摸着石塊,敖眼中的哀傷漸漸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迅速積累起來的兇光,雙眼中因怒氣而變得赤紅。
“他們還沒有走遠!”
“我去追!”塔忍不住道。
“我也去,‘雪’能幫忙找到那些人。”歸壑說道。
“雪”就是歸壑的那隻白色的隼,作爲偵查和尋找獵物,能起到很大作用。
“其他幾隻也帶上,它們的嗅覺很敏銳。”邵玄說道。現在雨已經停了,氣味也不會被雨全部淋走。
敖站起身,看向身後的滿臉怒氣的炎角衆人,視線移向巫。
巫沒有說話,隻是,捂壓着胸口的手掌挪開,然後重重地朝外一揮。
不用多說,大家已經知道巫的态度了。這是讓敖和邵玄他們放手去做。
“那這裏?”敖問道。
“不用擔心,這裏,是故地!我們炎角的故地!”巫的話語如沉石墜下,砸在衆人心頭。
因爲是故地,因爲火種在,火脈在,受到保護的,隻會是炎角的人。
“明白了。”敖伸手點了點那幾隻兇獸,示意它們出發,還有點了三十個人。
邵玄和凱撒打頭。
除了拉着火種車子的那隻龜之外,其他幾隻全都離開。
嗖嗖嗖——
一個個被敖點中的身影卸下身上的獸皮袋,拿起武器,快速掠過草叢,緊追着那幾隻兇獸而去。
……
樹林間,跑動的人,遇到了一些猛獸,原本集中的隊伍也分散了。
一個萬石的戰士與其他同伴跑散,因爲跑太累,跌坐在地,心髒狂跳,喘息着,身體不停顫抖,張大的嘴巴使勁呼吸,時不時驚恐地回望一下,眼裏充滿了恐懼。
嘎嘎——
叫聲傳來,坐在地上的萬石戰士如被釘子戳了一下似的,從地上彈起,使命奔跑。
在它身後,五隻食肉鳥大叫着緊追,它們的速度很快,對這一片林地也非常熟悉,奔跑的速度也不輸給前面的人。
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叫聲,奔跑着的萬石戰士心裏一陣絕望,這裏隻有他一個,就他一個人,對付後面的五隻食肉鳥,不死也會重傷。他使勁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握緊手裏的刀,打算轉身一拼。
“啊——”
當萬石戰士揮刀轉身,打算死命一拼時,卻發現,剛才還緊追不舍的五隻食肉鳥全都一個急停,鳥爪子推起的泥水濺打在萬石戰士身上。
沒等萬石的戰士動刀,那五隻鳥便逃命似的跑了,叫都沒叫一聲。
萬石的戰士站在那裏,握着刀,盯着那五隻跑離的身影,喘着粗氣。正以爲暫時保住性命的時候,他又聽到了嗒嗒嗒的聲音,聽起來與那些食肉鳥的腳步聲比較像,隻是,這次更快。
爲何那些平時嚣張的食肉鳥們逃跑似的離開了?真的是因爲自己?
更大的恐慌襲來。
他改變逃跑的方向,朝着遠離腳步聲的方位跑去。
隻是,這一次的追趕者,比剛才的要厲害得多。
嗒!嗒!嗒!
後方每一聲腳步響,就像悶雷在他心頭響起。他甚至顧不上回頭看到底追殺者到底是誰,隻顧着逃跑。
沒等兩分鍾,一個鳥頭如鋤頭似的敲向奔跑的人。直接将人敲倒在地,倒地的人,脖子後方有一個血洞,血液正咕噜咕噜往外冒。
緊跟在恐鶴後面的麥也随之到達。不管倒地的人斷沒斷氣,揮手就是一刀補了上去。
“繼續!”麥拍了拍旁邊恐鶴的鳥頭,說道。
本來還想追着那幾隻食肉鳥過去美餐一頓的,聽麥這麽說,它也隻能暫時放棄那些美味。不急,反正以後多的是時間。
類似這一幕的,在林子裏各處都發生着。
這一次,敖點出來的,除了邵玄這個中級圖騰戰士之外,其他的三十人,全都是高級圖騰戰士。
天空,有喳喳和那隻白隼,林子裏,幾隻兇獸,正帶着人,追着那些萬石的人過去。隻要還在林子裏的,敖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與此同時,萬石部落内,萬石巫再次慌忙不疊地闖進正快活着的萬石首領砩岌的屋子。
“首領,火,火種有變!”
看着比上次還要恐慌的巫,砩岌不滿更甚,這兩年來,這位巫變得神經兮兮的,總覺得林子裏會有威脅,但每次派人過去,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砩岌一直覺得是中部那幾個看他不順眼的老家夥們造成的,心裏也憋着一股氣。現在看巫的樣子,砩岌心中驚疑不定,還是打算帶一批人過去看看,最好能找到點證據,到時候甩到那些老家夥們的臉上。他們平時不是說不主動發動戰争嗎?現在又如何?若是能勒索一番,就更好了。
砩岌不怕得罪人,反正這裏是他的地盤。
一腳踹開門,叫上人,砩岌打算去林子裏逛一趟。(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