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伸手摸了摸并不如石頭那般涼的刀身,數十年了,當年刀上的濃烈殺氣已經沉澱下來,經過多次打磨之後,因爲耗損,刀身也小了些許,原本布滿了細小缺口的刀刃上,經過再次打磨變得光滑鋒利。
輕歎一聲,邵玄小心用皮套将刀套上。老克将他寶貴的刀給自己,也不怕自己弄丢。
将刀放在一旁,邵玄拿過來一塊石闆,石闆的石料隻算是下等,邵玄專門搬回來當寫字闆用。計劃打造多少石器,都一一列出來,寫在石闆上。
除了矛頭,石镞之外,邵玄還打算做幾個石球帶上,到時候飛石索或者絆獸索能用上。
接連三天,邵玄在老克那裏打磨石器,聽聽老克跟他講狩獵的事情。
老克并沒說他當年的輝煌事迹,邵玄也不追問,等老克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出來。
打磨石器結束之後,老克問邵玄:“你知道爲什麽住在山腰往上的人極少去捕魚?”
這個問題邵玄也一直疑惑,既然大家發現河裏有魚,爲什麽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外出冒着生命危險狩獵。
按理來說,拉魚那麽簡單,隻要掌握了其中的技巧,根本不用費力。而且,據邵玄所知,住在山腰的人也并不是誰都有足夠的食物。
但實際上,邵玄也就見到那麽幾個行動不便的老人下山加入捕魚行列,沒見到山上的小孩參與,至于戰士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在河岸邊負責防衛的,基本沒見誰過去跟近山腳區的人搶魚。
老克擡頭,看向窗外。那個方向能看到遠處的群山。
“因爲祖訓。”老克說道,“九百年前,首領和巫同時留下訓誡,隻要是身體健全的戰士,都必須外出參與狩獵,即便在食物充足時,也不得沉迷安逸,不可懈怠!必須盡一切可能提升自己!”
圖騰戰士的提升并不容易,在外出狩獵時,經曆一次次生死搏鬥,才能從初級圖騰戰士提升到中級戰士級别,而再要往上提升,就更難了,像麥他們這個級别的,每次外出狩獵,幾乎都做好了留在山野之地的心理準備。
整座山,住在近山腳區的人,整體實力是最差的,同時也說明了,這些人的心态相對來說是比較懶散的。但即便如此,每次狩獵時,邵玄也沒見誰滿臉的不願,每個人都非常積極,即便他們現在已經能夠捕到足夠的魚。
山上很多戰士并不讓自己的孩子下山去捕魚,大概也不希望自家孩子形成一種“食物的獲得其實很簡單”的思想。從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洗腦般的教導裏,他們隻需知道,想要食物,必須涉入險地,去跟那些山林中的兇獸拼殺才能獲得。
有壓力才有提升的動力。
“沒有經過狩獵考驗的戰士,不是真正的戰士!”老克總結道。
聽起來很殘酷,但能夠理解。千百年的堅持,不是單單一個捕魚事件就能改變的。他們相信捕魚容易産生懈怠,那就會一直堅持下去。更别說,老早以前的首領和巫就制定了發展路線,其中并沒有魚什麽事情,重點在遠處的山林之中。
邵玄想起了曾經在山洞裏那個石室的牆壁上看到的壁畫,以及最後的那一句:“終有一天,我們将重返故地。榮耀依舊在,炎角之火永遠不滅。”
從克那裏出來,回到自己的木屋,邵玄輕點着今天打磨出來的石器,并将這些歸類,給前面幾天打磨的石器放一起。
邵玄自己打磨的石镞跟郎嘎的不同,镞身更趨向流線型,雙翼呈條狀,後鋒略平直。除此之外,還打磨了一些三翼的石镞。和訓練用的石器不同,準備帶去狩獵用的石器上,都刻了邵玄的名字,這是部落裏每個狩獵戰士們都會做的事。
整理完石器,邵玄回頭就見凱撒垂着頭蹲在旁邊打哈欠,耳朵都沒精神地耷拉着,一副軟綿綿的樣子,乍一看上去就一趴自家家門口的懶狗樣,也難怪現在郎嘎他們看凱撒的眼神都不再是看獵物的那種了,而是直接無視,凱撒這種太沒挑戰性,狼性全無,他們沒興趣。
隻是,到時候随隊外出狩獵,二十天左右的時間,凱撒怎麽辦?
留家裏是不可能的,沒人看着邵玄也不放心。
送上山去讓巫幫忙?不行,那老神棍忙起來誰都顧不上。
邵玄甚至想着要不要将凱撒送洞那邊去,最後還是打消了這想法。這要是放洞裏去,凱撒完全就由着性子胡來了,那幫孩子壓根管不住。
想了好幾個人選,邵玄決定到時候讓老克幫忙看着,而且,在老克那兒,凱撒也安分些。
在老克那裏打磨石器這麽久,凱撒對那兒也熟悉,再說,邵玄也相信老克能将凱撒照顧好。
于是,在外出的狩獵隊回來的第三天,留守的人也要準備出發了。
邵玄帶着老克的刀,以及自己打造的石器,繞道經過老克的屋子,将凱撒留在老克那邊,還留下不少魚和肉,凱撒又長大了一圈,食量也不小。
“乖乖留在這裏看門,等我回來了再來接你。”
背着裝備往山上走的時候,邵玄還能聽到凱撒哼哼的聲音,聽着怪可憐的……越來越像狗了。
依照之前跟郎嘎的約定,邵玄到山腰之後先去找郎嘎,然後由郎嘎帶着上山,狩獵隊出發之前還得有個動員會,很多程序邵玄并不知道,必須有人帶着才行,不然容易出錯。
邵玄到的時候,郎嘎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幾個大大的獸皮袋和網袋裏面都裝滿了工具。
“走吧。”郎嘎背着裝備走前面。
跟着郎嘎往山上走的時候,有不少人看到邵玄,很驚訝,他們沒想到邵玄這次居然能跟着去狩獵。
“阿飛不參加?”邵玄問郎嘎。
邵玄剛才看到飛的身影了,不過對方并沒有帶裝備,也沒有要往山上走的意思,看邵玄的眼神還憤憤的。
“他啊,”郎嘎壓低聲音,“上次狩獵的時候,那小子不聽話,出了亂子,這次麥他們沒讓飛跟着,留在家反省,反省好了下次再說,反正這次是别想了。所以阿玄,跟隊狩獵的時候一定要聽從安排。”
“知道。”邵玄應道。
路上遇到昂等幾個跟郎嘎關系不錯的,大家一起上山。
動員會還是在上次祭祀的地方,不過這次并不引燃整個火塘。
巫穿着一身灰白的鬥篷,拿着拐杖站在火塘邊,正跟首領敖交談着。邵玄朝那邊看的時候,巫也朝這邊看了一眼,見到邵玄之後愣了愣,顯然,這次他記得邵玄,并且也沒想到邵玄會參與這次的狩獵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