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玄水州正源府。
公主車駕經過二十幾天跋涉,到了和雲國交接玄水州府。下一步就要離開國境,車隊在正源府休息三天。
輕翎公主駕臨,州府官員都小心翼翼,拿出十二分精神接駕。爲了讓公主休息好,特意征用了本地第一豪宅的青家大院。
大院分前後兩部分,前面是五進正宅,後面則個占地巨大的後花園。輕翎公主被安排在後花園的青葉樓。
高不過三層的木樓,布置的清新雅緻,周圍樹木花草環繞,更見清幽。
輕翎公主打量一圈,對青葉樓的環境頗爲滿意,她對跟在身後的高正陽道:“這些天高道長日夜保護本宮,辛苦了。這座院子外有重兵把守,高道長也可以好好休息。”
她轉又對女官左薇道:“去給高道長安排清靜的精舍,道長喜歡安靜,不要讓人打擾的到他。”
這些天高正陽一直跟在身邊,輕翎公主覺得各種不方便,但爲了安全也隻能忍了。今天終于有機會把這家夥請走,隻覺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左薇急忙應道:“是,殿下。”
高正陽淡然道:“地處鬧市,環境複雜,這裏才最危險。我身負重任,豈能遠離殿下。”
左薇有些不悅的道:“外面有重重保護,道長也無需太過小心。殿下既然安排了,您就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
“殿下若是遇刺,你能擔待的起麽。”
高正陽反問道。
左薇正想說話,被高正陽森然幽深眼神一掃,不知怎麽的,腦子就是一片空白,再說不出一個字。
輕翎公主本來也有些不悅,但被高正陽氣勢所迫,也是一陣心虛。再沒勇氣拒絕高正陽。
“殿下早些休息吧……”
高正陽不耐再多說,轉身大步出了房間。
“殿下,他真是太放肆了。”
等高正陽離開,左薇忍不住抱怨道:“他隻是名随從,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了!”
這段時間,左薇和張公公一直輕翎公主耳邊說高正陽的壞話。他們都很注意分寸,但壞話積累多了,肯定會改變輕翎公主對高正陽的看法。
“呵……”
輕翎公主卻突然笑起來:“真是個有趣的家夥。”
左薇滿臉愕然,她完全不明白輕翎公主是什麽意思。
輕翎公主淡然道:“此人雖然桀骜,也是忠于職守。又何必和他爲難,随他去吧。”
她走到窗前,十月的花園,花草衰敗,樹葉泛黃,秋意蕭瑟。她禁不住歎口氣,和她必須當做和親工具的命運相比,高正陽小小的桀骜又算什麽。
輕翎公主有時候也會很生氣,有時候會很沮喪,但終究還是理智壓倒一切。高正陽,無疑是皇帝确保和親順利又一種手段。
和高正陽較勁,沒有什麽意義。隻會徒增煩惱。
左薇猜不到輕翎公主的想法,又不敢表現的太過積極,隻能喏喏應是,不敢再說什麽。
出了房間,左薇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張公公。兩人眼神一對,一起悄然進了隔壁的房間。
“外面傳來消息,今天三更動手。”張公公湊到左薇耳邊,壓低聲音說道。
左薇有些驚訝的道:“在州府動手?他們想幹什麽?”
張公公冷然道:“這就和我們沒關系了。到時候你負責指引方位,别出了意外。”
“那高正陽怎麽辦?”左薇擔心的道。和高正陽接觸的時間越長,她就越怕這個男人。
張公公慎重的道:“到時候我會先一步引走他。上面已經專門安排了人。”
左薇點頭,有人對付高正陽就好。她又和張公公商量了一些細節後,才各自回房。
夜色漸深,重重烏雲遮蓋下,天地顯得愈發幽暗。
高正陽坐在陽台上,閉着眼睛,安心修煉吐納。心神甯靜的狀态下,聽覺等其他感覺反而愈發敏銳。
隔壁的輕翎公主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時幽幽低歎。通過衣衫摩擦和呼吸聲,高正陽甚至能在腦海中勾勒出輕翎公主現在的表情身姿。
“這個少女,也不像看上去那麽堅強……”
高正陽腦子本能的轉過這個念頭,卻動搖不了他冷銳如劍的心神。
幽深夜色中,前院的燈光隐隐透過來一絲光亮,還有絲竹樂聲、喧鬧人聲等等混雜動聲音。
前院應該是在招待内閣張大學士,也是這次聯姻的正使。高正陽對于張大學士沒什麽印象,雙方也無需打交道。他隻是隐隐聞到了夜空中彌漫的危險氣息。
這是身經百戰的劍客直覺,也是他通明劍心對于外界的微妙感應。
一個腳步聲闖入高正陽的感應範圍,并在他的門口停下。然後,門被輕輕扣響。
“高道長……”
門外的人聲音壓的很低,卻掩蓋不住尖細的嗓音。
“什麽事?”高正陽問了一句。
“張大學士有請。”
張公公刻意恭敬的聲音,在幽暗房間中顯得有些陰森飄渺。
“哦。”
高正陽沉吟一下,無聲起身走過去拉開門,對張公公道:“走吧。”
張公公很意外,高正陽一向不會遠離輕翎公主。他爲了騙走高正陽,還準備了許多說辭。沒想到高正陽就這麽輕易就同意了。
他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驚訝,對高正陽伸手示意了一下,然後弓着腰在前面引路。
張公公是習慣的走路無聲,讓他驚異的是,身材高大軒昂的高正陽,腳下居然也沒有任何聲音。
他甚至以爲高正陽沒動,還回頭确認了一下,才發現高正陽就如同鬼影般跟在身後三尺處。
張公公心裏一冷,再不敢多看。他手裏提着燈籠,引着高正陽一直向前院走過去。
青家大院真的很大,尤其是後花園,占地十餘畝,還有一大片桃花林。
十月的時候,桃花早就敗了,到是桃子已經的成熟了。這裏栽種的是很珍貴的品種,桃子都個頭極大顔色鮮亮。
幽暗夜色中,到處都是果香彌漫。
張公公提着燈籠在前面緩緩而行,才進入桃林,高正陽在張公公身後喝道:“停。”
那聲音低沉冰冷,有種不容違背的強勢。張公公心裏本就有鬼,聞言吓了一跳,手裏的燈籠差點扔出去。
他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高道長,怎麽了?”
“你聞到沒有,空中有種特别的味道。”
高正陽冰冷淡漠的聲音在張公公身後響起。
張公公急忙道:“這是東海傳過來的異種靈桃,據說有多種妙用,頗爲罕見。果香氣也異常濃厚……”
“不是果香。”
高正陽淡然道:“是血腥氣。”
張公公愕然,他強笑了一下道:“高道長,張大學士在等我們呢。”
“很濃郁的血腥氣,你沒聞到?”高正陽的話語裏帶着幾分譏諷:“放心,你很快就聞到了。”
張公公正要說話,卻覺得心口一陣劇痛,頓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他低頭看了眼,發現一截雪亮劍刃自他心口直透出來。
“我要死了……”
張公公這才猛然醒悟,原來他心口被人刺了一劍,他這就要死了。
對于死亡的恐怖,讓他幾乎忘記了心口的劇痛。
“聞到了吧……”
張公公耳畔傳來高正陽幽冷聲音,他不由的抽動下鼻子,果然,一股血腥氣直透鼻端。他突然覺得一切都很荒謬,所有的謀劃都失去了意義。
“我有預感,這個夜晚會被流很多的血。”
高正陽又說了一句,人才無聲無息貼着一顆桃樹沒入黑暗。
天色本就幽暗,桃林中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張公公手裏的燈籠,也成爲桃林中唯一的光芒。
藏在桃林深處的風雷劍宗一衆劍客,都死死盯着那個燈籠。這一次他們肩負重任,一定要先解決高正陽,再把輕翎公主抓到手。
但那燈籠突然不動了,讓衆多劍客都生出不妙的預感。
作爲天下四大劍宗之一,風雷劍宗的劍客名震天下。哪怕是普通的弟子,在外遊曆也無人敢惹。
這一次爲了伏擊輕翎公主,全宗上下也是精銳盡出。能站在這裏的人,都是身經百戰的劍客。
負責主持行動的随風劍徐明浩,更是威震天下的劍道宗師。
天下用劍者何止億萬,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三歲幼子,都能舞兩下劍。但各國對于劍者卻有統一的劃分标準。
劍士,在考核中能做到十中選一,才有資格被稱爲劍士。得到國家的認可,頒發銅牌,擁有佩劍的資格。
劍客,以劍爲主,以劍爲生。一百名劍士中,也未必能選出一名劍客。
劍道宗師,則是萬千劍客中公認強者,有着赫赫戰績,對劍道有着極高的貢獻,才有資格稱之爲宗師。
徐明浩十一歲成名,十七歲已經遊曆八方,劍斬群魔。二十七歲的時候,就成爲風雷劍宗第一劍客。三十七歲在三國論劍中力敗群雄,奪得第一。
今年他不過四十七歲,卻已經是天下公認的劍道宗師。
随風劍徐明浩親自出手,也代表着風雷劍宗對此次行動的重視。
徐明浩也不是迂腐拘泥的人,他做事就像他手中劍,随風而變,斬人無痕。
對他而言,隻要能達到目的,手段并不重要。
堂堂宗師埋伏一個小小劍客,固然有失身份。但隻要能順利完成任務就值得。
至于外人,他們隻能看到勝利的輝煌,誰會在意這裏面有多少曲折黑暗。
“對方發現了,發信号,動手。”
徐明浩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燈籠,知道不可能再無聲無息的解決對方了。他冷靜的下達命令。
一隻穿雲而起火箭,在數十丈高空轟然爆成一團熾烈光焰。
光焰照亮下的桃林,徐明浩按劍而行,所過之處,周圍桃樹枝葉無聲掉落。
霜刃未拔,劍氣已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