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藝術品味的分歧,隻是南冥和姆勒的諸多分歧之一。
另外一個分歧是稱呼,南冥覺得不論是稱呼馬勒還是姆勒,都像是罵人。
南冥便道:“既然你爲我服務,那我給你起個中文名字吧,叫馬磊。”
對此姆勒先生非常委屈,南冥道:“知道不,中國古代能得到主人賜名,可是仆人的榮幸,難道你想要跟我姓?改名叫南馬磊?算了,還是像罵人,你就叫馬磊吧……”
“先生,雖然爲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但有一點我要糾正,我不是仆人,我是管家!”姆勒先生和南冥争辯,“管家不是仆人,是主人的同伴,朋友,家人,是主人身體的一部分,請您像尊重您的左右手一樣尊重我,菲律賓那種才是仆人!”
南冥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幽幽道:“我上廁所的時候,也要尊重自己的右手嗎?”
姆勒先生一頭黑線。
南冥道:“所以,既然你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尊重或者不尊重,都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接受或者不接受,是你的選擇。”
姆勒先生想要反駁,但想了想之後竟然覺得有道理,雖然他爲艾斯拉貢-明家族服務了一輩子,但爲中國的主人服務,爲新的主人服務,依然是一種新的體驗。
所以,姆勒先生就帶着這種“總覺得哪裏不對,卻說不出來”的感覺,接受了南冥給他一個中文名字的事實。
他還掙紮了一下,去查了查這個名字,然後回來對南冥道:“先生,雖然我接受您給我起一個中文名字,但爲什麽叫馬磊?我又不是馬夫!”
“馬在中國文化裏有很美好的寓意,再說了,姆勒(姆勒德語意思爲磨坊主)能高到哪裏去?如果姓氏有高低貴賤之分的話,禦手洗到哪裏說理去?”
于是,姆勒先生就成了馬磊,簡稱老馬。
老馬和南冥的日常觀念沖突數不勝數,但這些都是次要的,有一點卻必須早點說清楚。
看南冥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處理了一些事務,開始閑下來時,老馬爲南冥續上熱茶,問道:“先生,我可以耽誤您幾分鍾的時間嗎?”
“不行。”南冥頭也不擡道。
老馬:“……”
站在一旁等着。
“什麽事?說吧。”南冥鼓搗了一會手機,才擡頭看着老馬,說實話對老馬的耐性,他真的很佩服。
“先生,我覺得您現在對我有些誤解。”老馬道,“我雖然是您的管家,但我……”
“我知道,你不是仆人。”南冥道。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也可以是您的仆人,但我同樣也能成爲您事業上的助手,爲您分憂解愁。”老馬站直了身體,挺了挺胸膛,道:“我,馬勒·姆勒,不隻是一名管家,還是一名擁有三十億美金資産的成功商人,旗下有多種奢侈品行業和高端服務業,我不但可以爲您服務,也可以爲更多的人服務,成爲您的左臂右膀。”
南冥瞪大了眼,那一瞬間,他真的很驚訝。
他一直以爲,馬勒·姆勒不過是一個管家,或許小有資産,或者算得上是個富豪,但也隻是繼承祖産,漸漸沒落的老派貴族之類的。
他沒想到老馬的資産竟然有三十億美金。
雖然南冥剛剛得到了一筆來自鷹醬的30億美金訂單,但這并不相同,還有很多的變數。
然後南冥想到了那些藝術品,這些東西,都是真品?
老馬看着南冥的表情,他之所以服務南冥,是因爲他想複仇,爲姆勒家族近兩百年的犧牲與被奴役複仇。
但他如願以償爲南冥服務了,卻隻是沉溺在瑣事和觀念沖突裏。
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但南冥的回答卻讓他如墜冰窟,南冥搖頭,“這不可能。”
“爲什麽?”老馬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因爲我不信任你。”南冥道。
“可您已經接受我作爲您的管家,讓我貼身爲您服務……”老馬道,即便是這樣,還不信任嗎?
“我讓你留我在身邊,是因爲就憑你,還害不了我。”南冥笑了,不論是“移情”和“守護”兩大權限,還是“懶神”這個超級保镖,亦或是南冥對自己“懶”權限的自信,甚至是對自身的自信,都讓他并不害怕馬勒·姆勒對他有什麽陰謀。
相反,如果老馬對他有什麽陰謀,他反而更方便監視他。
以逸待勞這種事,對南冥來說,是最适合不過了。
“南冥,我覺得你現在越來越像大魔王了!”懶神贊歎道,就剛才南冥這說話的霸氣程度,任何敵人都不看在眼中的氣度,簡直就是大魔王翻版啊!
南冥無語,這個随時随地出來旁白的家夥真礙事,去去去,别說話!破壞氣氛!
南冥換了個姿勢,玩味地看着站在身前的老馬,他大概五十歲出頭,面色嚴肅,身形筆挺,身穿燕尾服,手戴白手套,頭發花白,标準的管家形象。
南冥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這忠心耿耿的外表之下,是一顆老狐狸的心,這個老家夥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簡單。
如果是簡單的人,能那麽輕易就在寂靜号上,把包括楊吉在内的人都給收服了?
如果是簡單的人,又怎麽會成爲阿比·艾斯拉貢-明最倚重的左右手?
對阿比來說,老馬的背叛,恐怕比她受到的身體上的傷害還重。
某種程度上來說,老馬是南冥和殺冥的戰鬥中,最大的戰利品。
被南冥這樣盯着看,老馬覺得自己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南冥大魔王,讓一個強大的家族世代努力,想要在其弱小時将其除掉的人。
傳說中最殘暴的大魔王,要毀滅人類毀滅宇宙的人。
傳說中最強大的權限者。
這一個微笑着,看起來很普通的少年。
“那我懇請您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的忠誠與能力。”老馬咬牙,“如果您真的不信任我,您可以恐懼我。”
失去自由的滋味,他已經體驗了數十年,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回去。
但如果可以讓南冥信任他,他願意這麽做。
南冥盯着老馬,然後笑了:“我不需要恐懼你,如果你想要一個機會,那就給你這個機會,你來說說,你能做什麽?”
……
服務。
老馬最擅長的,就是服務。
正如他所說,他旗下經營着數個高端服務品牌和奢侈品品牌,他可以服務南冥,也可以同時服務更多的人。
所以南冥給了老馬一個機會,南冥帶他去了懶神會館青陽分館。
南冥坐在分館大廳的沙發上,伸手虛指了一下,那意思是,秀給我看吧。
但老馬并沒有動,他隻是靜靜站在南冥的身後,仔細看着。
南冥也不着急,他擺弄着手機,通過内部系統處理一些需要他定奪的事情,直到老馬提醒他:“先生,您看。”
一名醉醺醺的男子,被人攙扶着從門外走了進來,顯然他剛剛應酬完。
南冥并不認識他,顯然并非是懶神會館的重要客戶,從穿着氣度上來看,這應該是一個比較小的老闆,和當初的張慶航一樣,進入懶神會館,也是想要依托這個環境,拓展自己的業務。
這樣一個老闆,在繁忙的懶神會館,其實是并不太受重視的,他們雖然經常出現在會館裏,但需要很久,才能真正去享受一次懶神會館的按摩推拿服務,并非懶神會館的主要客戶群。
但南冥順着老馬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名站在角落裏的員工,在這醉醺醺的男子進來時,就關注着他。
“哇”一聲,醉醺醺的男子走了幾步,就吐了出來。
一時間,污漬飛濺,異味飄散。
“對不起,抱歉,抱歉。”攙扶着老闆的年輕人,或許是他的秘書或者司機,對快步過來的懶神會館員工道,尴尬的滿臉通紅。
“沒關系,先生,您請這邊走,我們會清理的。”那名員工道,然後他幫忙攙扶住老闆:“請您到那邊稍坐,休息一下,我給您準備一杯水。”
大廳裏有保潔人員,并不需要他進行清理,但接下來,南冥看到他幾乎是跪在地上,幫兩個人清理了鞋子上的污漬。
然後他對老闆道:“先生,您的襯衣髒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在您享受預定服務時,由我來幫您清潔一下襯衣?”
“呃……”那老闆吐完之後,清醒了一些,有些尴尬道:“我……我還沒有預訂服務。”
預定一次服務,價格不菲,就算是懶神會館的會員,也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起。
“沒關系,我的員工休息室就在這邊,您可以在我的休息室休息一下,我來幫您清理襯衣好嗎?隻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好。”
懶神員工和秘書攙扶着老闆走了,他們前腳剛離開,就有一名領班模樣的人匆忙趕過來:“小段,小段,該你去包間服務了……這小子,又跑哪裏去了!”
南冥知道,這些服務人員,是輪換着在包間服務的,在包間服務時,收入幾乎是在包間外的兩倍。
這名工作人員,爲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至少放棄了一天内三分之一的收入。
“先生,我建議您把這位小段提升爲領班。”老馬道。
“爲什麽?”南冥問。
“先生,高端的會館,從不會從性價比和成本的角度考慮服務的水平,他們考慮的隻有服務本身。而這世界上有些人,能夠從服務别人中得到成就感和幸福感,這種感覺是金錢所無法比拟的,他們将服務當成自己的事業而非職業,因爲服務别人而快樂。”老馬道,“我把這些人稱爲服務狂人,或許一百個,一千個甚至一萬個人中,才有一個人有這樣的特質,但他們才是一家高端會館的支柱,沒有這樣的服務人員,沒有這樣的服務文化,一家會館就永遠稱不上高端。”
南冥沉默了,奇怪的是,他認同這點。
正如南冥本身,會從幫助别人中得到成就感和幸福感,從而提升能量,甚至與之相比,就連金錢都不怎麽重要。
如果他樂于助人,那麽一定還有人樂于服務人,甚至爲此犧牲自己的利益。
其實,這些天來,南冥一直在苦惱和糾結一件事。
懶神會館的建築、配置、定位、會費一天比一天高,甚至還出現了“懶神健身房”和“白金會員俱樂部”,聽起來看起來都很高大上,但走在懶神會館的時候,南冥總覺得缺少點什麽。
但現在,他明白了。
他們缺少的,就是這種把服務滲入骨髓的服務狂人。
在這之前,南冥其實并不喜歡在懶神會館呆着,因爲這裏并無什麽吸引他的東西。
但在剛才那一刻,他突然覺得,這裏有了吸引力,他也想被這樣服務着。
被這樣的服務狂人服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