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開着一輛改裝過的箱貨,繞過了大學城附近的一條街道,在路邊停了下來,靜靜等着。
一隻小送貨機器人從角落裏疾馳而來,艱難地碾過雪地,到了貨箱的角落裏,攀爬上了貨箱尾部垂下來的起降裝置,鑽進了貨箱裏。
大雪嚴重影響這些小家夥們的續航能力和速度,所以必須用貨箱來接送。
鐵蛋拿起手邊的平闆看了一眼,所有的倉位都已經填滿,出來了四十七隻送貨機器人,全都回來了。
不放心,鐵蛋又沖後面喊了一嗓子:“都回來了嗎?”
“唧唧!”
“嘀嘀!”
“吱吱!”
各種聲音響起來,車廂裏,被固定在不同位置的小送餐機器人們彼此确認了一下。
這些小機器人個性各不相同,發出的聲音也都不同。
不過任何一個機器人檢測到空位,都會發出警報,沒有聽到警報聲,鐵蛋就放了心,發動了汽車。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青陽大學還有大概兩千多人沒有回家,有很多人選擇了通過懶生活訂餐,懶生活也适時提供了年夜飯套餐,有各色的水餃搭配。
同時,懶生活也發出了公告,大年初一歇業一天,建議大家一次多定一點,免得明天餓肚子。
忙活了大半年了,就算是鐵蛋,也想休息一下,倒不是因爲累了,而是想要抽出來點時間陪陪媽媽和鐵妞。
鐵蛋讓很多員工都回家過年了,這兩天都是他、江朝華和幾個留守員工在忙活,好在訂餐的人也少了,還算是忙活的過來。
一直忙活到了晚上十點多,終于将所有的訂餐都送完了,鐵蛋掏出電話,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媽,我這就回去了。”
鐵蛋去接了江大哥一家,難得馄饨前兩天就關門歇業了,江大哥他們是在懶神廚房裏忙活着包餃子,這會兒江大哥已經收拾好了,一家三口說說笑笑上了車。
鐵蛋小心翼翼開着車。他學車的時間不長,但跑的路着實不少,駕駛技術已經不錯了,不過雪天開車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必須小心一些。
好在一路上安安穩穩到了家,車剛到胡同裏,小黑就汪汪叫了起來,然後兩家門都打開了。
鐵蛋停好車,對鐵母道:“媽,你幹嘛出來?那麽冷。”
鐵母慈愛地幫鐵蛋拍拍身上的雪花,道:“媽擔心你……”
不用說,從他打完電話開始,鐵母就一直盼着他回來了。
“哥,你可回來了!快來搶紅包!我搶了好多!”看到鐵蛋,鐵妞在屋裏大叫。
因爲這裏是城中村,沒有集體供暖,也沒有燃氣管道,天冷之後,鐵蛋裝了鍋爐和土暖氣,但效果都不太好,屋子裏也很冷,鐵妞穿着毛衣,裹在被子裏,正揮舞着手中的手機。
但鐵母卻闆起臉來,叫鐵妞道:“快過來,準備吃年夜飯了!”
鐵母也包了餃子,就等着鐵蛋回來呢。
雖然已經是晚上十點,但年夜飯卻不能少。
趁着鐵蛋還沒脫外套,鐵母拿出來一卦長長的鞭炮遞給他,道:“去,在門口放了。”
鐵蛋準備放鞭炮時,鐵母将一炷香點上,供在了鐵父的遺像前,口中喃喃低語:“他爹,一眨眼一年又過去了,你走了也有五六年了。今年我們娘仨都來了青陽,不在家裏,沒有去給你上墳,也不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說着說着,鐵母的眼角就有淚花閃爍。
但想想這幾個月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就又笑了起來。
“他爹,你看啊。現在鐵蛋都成了老總了,能賺錢養家了,鐵妞也長大了,知道學習了,今年還拿了個獎狀,就貼在牆上。咱們老鐵家的祖墳一定是冒青煙了。來年,他爹你也要保佑咱們一家都健健康康的,保佑小冥這孩子,保佑那些幫過咱們家的人。你在那邊等着我,等到這些孩子都長大了,用不到我了,我就到那邊去找你……”
說到這裏,鐵母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鐵妞正和鐵蛋在外面放鞭炮,便抹了抹眼淚。
鐵妞狂奔進來,大叫:“媽,要放了,要放了!快捂住耳朵!這個可響了!媽,你眼怎麽紅了?”
“被香熏的……”鐵母笑着拿袖子擦了擦淚。
鞭炮響起來的時候,鐵母就将餃子下了鍋。長長的鞭炮響了很久,看着鐵妞躲在鐵蛋的身邊,捂着耳朵,又跳又叫的樣子,看着那不斷炸響的鞭炮和漫天閃爍的火光,回憶起過往的一切,鐵母又禁不住流淚了。
鐵蛋靠過來,輕輕抱住了鐵母,靠在兒子的懷裏,鐵母突然意識到,兒子已經長大了,變成了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眉眼也越來越成熟,和當年她見到鐵父時,一般模樣。
鐵妞也乖巧地靠過來,母子三人抱在一起,過了片刻,鐵妞小心翼翼道:“媽,餃子能吃了沒,我餓了!”
“吃餃子!”鐵母露出笑顔,一家三口圍在飯桌前,調大了電視的聲音,看着春晚邊吃邊笑。
旁邊,鐵父的遺像對着這個方向,微微笑着。
隔壁的鞭炮聲也噼裏啪啦響了起來,夾雜着小黑汪汪的狂叫聲。對小黑來說,這真是一個不好過的夜晚,這一晚上鞭炮聲就不會停,估計嗓子都要累啞了。
……
和鐵蛋家比起來,趙高峰的大年夜卻是開心歡暢得多。
因爲趙爸趙媽都在青陽過年,所以趙高峰的哥哥趙高山也帶着妻兒一起來到了青陽。
趙高峰的大侄子過了年就十歲了,小侄女剛剛六歲,這倆孩子一會打打鬧鬧,一會又趴在一起玩得開心。
吃完飯,大嫂跑去廚房收拾東西,剩下的幾個人,就在麻将桌前砌起了長城,玩了幾圈,趙高峰就讓開了位置,讓大嫂接替自己,他則跑去裏面和李笑菲煲起了電話煲。
每當看到這一幕,趙爸趙媽都會相視一笑,露出欣慰的笑容。
人生在世,夫複何求?
晚上十點多,趙高峰從房間裏走出來,道:“我去巡視一圈。”
懶神科技的安全輕視不得,他們過春節,很多外國人可不過春節的。
“大晚上的,還下着雪,讓你哥跟你一起去。”大嫂道。
趙高山就推掉麻将,起身穿衣服。
趙高山的性格和趙高峰有點像,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做的多說的少,因爲這個性子,在出去打工的青年中,算是混得好的,是個工廠裏的小頭目。
自從來了青陽之後,則更加沉默了,這裏讓他看不懂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在工廠裏呆的太久,和世界都脫節了。
到樓下,趙高山就坐上了駕駛座,趙高山來青陽有七八天了,最近趙高峰忙活的時候,趙高山也經常跟着。有時候幫忙幹點活,有時候隻是開車,也不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爲趙高山是趙高峰的司機呢。
到了研究所外圍,就看到了正踩着平衡車,繞着“蓮”轉圈巡邏的保安們,見到倆人,他們都敬禮:“趙總好!大山哥也來了,辛苦了!”
倆人都舉手敬禮,趙高山也是部隊出來的,這一套還沒忘記,動作利落幹脆。
繞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問題,趙高峰又專門去南冥的辦公室裏檢查了一遍,這才放心回來。
回去的路上,趙高山突然開口道:“小峰,過年之後……我也留在青陽吧。”
“真的?”趙高峰大喜,之前他說過好幾次,趙高山一直沒松口。
趙高峰知道他的想法,不想麻煩趙高峰,也不知道該不該放棄自己以前的生活。
但是現在他終于改變了主意。
“我不用你特殊照顧我,就當個普通保安就行,不能留在懶神安保,去吉峰安保也行……”趙高山道,他是知道懶神安保的平均素質的,他退役十多年了,體能已經跟不上了。
“嗯,其實我本來就打算讓哥你幫我管理吉峰安保,我和楊吉倆人都有點忙不過來,哥你帶隊絕對沒問題的。”趙高峰開心道,“這樣咱們一家人可以都在青陽了,就不用讓爸媽兩邊跑了。”
趙高山也笑了,問趙高峰:“吉峰安保……能穿動力外骨骼不?”
……
夜色深了,午夜的鍾聲即将敲響,杜俊林開着慶中棠借他的那輛車,停在了老蘇站公司的家屬樓附近,擡頭看向了三樓的窗口。
此時的杜俊林,穿着的還是之前的舊衣,羽絨服、牛仔褲、高幫靴,簡單樸素。
但此時的杜俊林,卻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他。
現在的杜俊林,是一家資産數十億美元大集團的代理董事長,是南冥的助理,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但回到這裏時,他卻依然還是他,那個對家充滿了排斥與厭惡的他。
猶豫了很久,杜俊林還是調轉車頭,向外開去,窗口,杜母捂着嘴,淚流滿面。
……
淩晨12點,按照風俗,此時還要下餃子。
等到餃子下好了,齊茗萊先端了一盤子就走。
“你幹啥去?”齊斌問道。
“喂野貓!”齊茗萊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