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不對了,我道歉!”坐在上首的陸老哈哈一笑,向南冥道歉。
“陸老您别這麽說,這小子剛才已經吃了一肚子東西了。”陳偉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和狀态,聞言連忙道。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不敬。
他拍拍南冥的背部,就要退出去,他現在身份是警衛,不敢大意。
陸老的兒子連忙站起來,道:“陳所,一起吃吧。”
陳偉有些爲難,陸老笑道:“怎麽,連陪我老頭子吃頓飯的面子都不給嗎?”
陳偉不敢接話,他敢不給陸老面子嗎?
陳老的兒子也笑道:“前後兩天,你們兩兄弟一人救了老爺子一次,唉,還真要謝謝你們啊。”
“已經不是一個謝字能代表了。”陸老道,“其實我無所謂,小陳你抓住了李土斌,這才是大功一件啊……啊,吃飯呢,不說這些,振國,你去讓他們開飯。”
陸振國站起來就向外走,陳偉慌忙攔住他,要自己去。
“小陳,你不用管,今天你們倆是客人,來,這邊坐。”陸老揮揮手,攔住他。
今天這頓飯,不但是感謝,也是賠罪,今天陳偉确實受了委屈了。
而且,這等猛士,便如同古之良将,誰不想籠絡到麾下?
陳偉膽戰心驚地在陸老身邊坐了,他不像南冥那般沒心沒肺,他可是知道眼前這老人的份量。今天若是陸振國請客,厚臉皮來陪客的人肯定不少,但今天是陸老請客,連個敢湊熱鬧的都沒有,隻有他們孤零零四個人。
南冥卻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就眼巴巴看着門口,盼着上菜了。
這小吃貨!怕是今天來之前叮囑的那些,早就忘了!陳偉哭笑不得。
其實他也早就餓了,今天發生了這麽一回事,這會兒能吃下飯去的人,還真不多。
陸振國出去招呼了一聲,飯菜就流水般上來了。
南冥看了,頓時滿臉失望,上來的都是些清淡菜品,看起來就寡淡無味,實在是勾不起食欲。
雖然是陸老請客吃飯,可文吉賓館的人當然要照顧的是陸老的口味,至于客人嘛,無所謂了。
“振國,你啊你,這點眼色都沒有,沒看到我們的小客人不高興了嗎?”看到南冥的表情,陸老哈哈一笑,對陸振國道。
“爸,他們還沒上全呢。”陸振國估計好幾十年沒因爲點菜問題這樣教訓過了,面紅耳赤分辨道。
從來都隻有下屬揣摩他的口味,小心謹慎,唯恐不周到的,哪有他去揣摩别人喜好的?
說完,狠狠瞪了一眼在外面服務的一名中年人,那中年人慌忙笑道:“有有有,咱們文吉賓館的魯菜大師父最擅長的就是一道九轉大腸,肥而不膩,鮮嫩可口,馬上就到。”
南冥口水嘩啦啦的。
“振國你今天陪好小陳。”陸老吩咐了陸振國一句,就笑眯眯看着南冥,幫他夾了一塊九轉大腸,問道:“南冥……我可以叫你小冥吧,你知道爺爺我是什麽人嗎?”
“伯伯。”南冥道。
“啥?”陸老愣住了。
“你這麽年輕,隻能是伯伯啊。”南冥道。
路老哈哈大笑,旁邊的陸振國還真擔心他再笑出什麽問題來,提心吊膽的。
旁邊陳偉心中無奈,這小子還真會說話,又占了便宜,又賣了乖。
不過這種裝萌賣乖的方式,也就現在南冥這個年齡能用,再大幾歲那就叫惡心了。
正如南冥經常說的那句:人生苦短,再不裝嫩就老了。
“好,伯伯就伯伯。你知道伯伯我是什麽人嗎?”陸老看起來是真高興。
“不知道。”南冥搖頭,“我隻知道今天你是請客的人。”
“對,對,我請客。”陸老又是哈哈大笑。
旁邊陸振國無語,這種呆萌的對話,哪裏好笑了?不過爸今天心情好象不錯啊。
一般人前後兩天經曆了心髒病突發差點猝死,又被人挾持差點被殺掉的險境,不提心吊膽,心驚膽戰就不錯了,也就陸老這種人物,還能開懷大笑。
不過這樣也好,最近爸心思越來越重,整日愁眉不展,找個開心果逗逗他也好。
家裏的孫子輩,見到他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一般,都繞着道走,哪個敢和他這般說笑了?
“伯伯我叫陸思賢,這個是我兒子陸振國,你叫他二哥就好。”陸老指着身邊的中年人陸振國道。
“二哥。”南冥老實不客氣地叫了一句。
陳偉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你你你小子知道這是誰嗎?
陸振國倒是想開了,思考角度一變,頓時覺得也沒什麽,笑着應了。
“既然你叫了我一聲二哥……”陸振國摸了摸身上,還真是身無長物。
現在風氣正清,别說沒有什麽奢侈品在身上,就算是有也不敢顯擺出來,陸振國摸了摸,倒是摸出來一杆鋼筆,藍色筆身,銀色筆帽,箭形筆夾,看起來和學校門口十塊錢一個的鋼筆沒有什麽不同。
鋼筆拿出來,陸振國又有些猶豫了,這杆筆還是很多年前父親送他的,陪着他走過了好多年的風風雨雨,對他來說極爲珍貴,卻沒想到,今天将此拿了出來。
此物雖重,但與南冥對老爺子的救命之恩相比,就又算不得什麽。
南冥和陳偉各自救了陸老一次,陳偉的救命之恩其實很好報答,大家都身在官場職場,不需多說。
而南冥現在不過是個孩子,怎麽感謝南冥卻極難思量。
若說一頓飯就将這救命之恩揭過去了,那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心思瞬間轉了一遍,陸振國将那鋼筆雙手送了過去,道:“小冥你現在還是學生吧,那我就送你一杆筆吧。”
南冥看向那筆,愣住了:“這個……我不能要。”
“給你你就拿着。”陸老道。
陳偉看看那筆,再看看南冥,心道送筆也不錯,禮輕情意重,有點寄思在裏面。而且如果送筆不要的話,人家還要尋思更重的禮物,這也不好,便道:“小冥,既然陸書記給你了,你就收着吧。”
“哥,你不懂,這是派克51。”南冥搖頭,“這太珍貴了,我不能收。”
陸振國剛想解釋一下這筆,想要叮囑一下,讓南冥好好珍惜這杆筆,别輕易就摔壞或者弄丢了,聞言卻愣住了。
“你知道?”陸振國這才真正打量眼前的少年。
帥帥氣氣的小夥子,有一種異樣的清爽與明澈,笑容幹淨,眼神真誠。
難怪老爺子願意和這小夥子結交。
“派克51?”陳偉完全不明白,但他至少知道派克是個大牌子,可能真的挺珍貴的吧。
“謝謝二哥,這筆太珍貴了,我真不能收。”南冥雙手将筆推過去,真心實意道,又轉頭對陳偉解釋道:“哥,這筆至少有五六十年了,這太珍貴了……”
“五六十年?”陳偉張大嘴巴,看向了那杆筆。
五六十年風風雨雨,留在筆上的,隻是那淡淡一層包漿,不被說破的時候,它似乎和路邊攤上的鋼筆沒什麽不同。
一把普普通通的舊鋼筆而已。
但凝聚其上的,又何止是歲月?
陸振國凝望着南冥,心中突然明白,爲什麽會有“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絕唱,爲什麽會有“寶劍贈英雄”的情懷。
贈人禮物,對方一口便說出這禮物的珍貴之處時,送禮的人,反而比收禮的人還開心,還高興。
就算是千裏送鵝毛,也要送給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