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多少？”
“還不知道……好像至少也要翻倍了……”陳昌飛歎口氣。
兩個人就都有些沉默。
暴漲的房價，遽然飙升的生活成本，對每個年輕人來說，都是非常沉重的壓力，當每一個年輕人，都得把未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努力，押注在一座房子上時，這個世界還有多少活力呢？
一邊走一邊想着心思，陳昌飛走着走着發現身後沒聲音了，突然頓住了腳步，這才發現，原來他好久沒有聽到陳昌達的聲音了。
該不會是把這小子吓到了吧。
陳昌飛轉身，就看到身後的陳昌達，正跑來跑去。
今天早上下了點雨，很多肥大的蝸牛從塵封的殼裏鑽出來，在嫩葉上爬來爬去。
陳昌達撿了一個可樂瓶子，把蝸牛丢進裏面，現在已經揀了小半瓶了。
“你在幹什麽？”唐萬納悶。
“帶回去喂雞啊，雞可喜歡吃蝸牛了……”
話沒說完，他突然一拍腦袋：“啊，家裏沒有雞！”
突然就又有些惆怅起來。
對一個半大孩子來說，離開家來到大城市，固然充滿了歡欣驚喜，但同時也有着難言的不舍，家裏的老院子，舊房子，還有那些雞鴨，家裏的那條老狗……
“如果能像蝸牛一樣，把家裏的房子背過來就好了。”陳昌達嘟囔着。
陳昌飛突然停住了腳步，頓在了那裏。
把家裏的房子背過來？像蝸牛一樣？
曾經，在陳昌飛小時候，也有過這樣天真的幻想，但這隻是幻想而已。
此時，他們正走在一片曠野之上。
正如之前售樓小姐所說的，附近的空地都已經有主了，或許這些開發商還在捂着地，等着繼續升值，再決定開發成什麽，或者轉手出去。
現在正是盛夏，這荒蕪的土地裏郁郁蔥蔥，長滿了各種雜草植物，就像是一座“百草園”。
或許是因爲看房的人多，在這片土地中央，被人趟出來了一條小道，道路略有些泥濘，卻還能走。
陳昌達興奮起來，浮想聯翩道：“到時候，我們就把房子擺在這裏，這裏平整一下可以種菜，那裏可以養雞，這裏是大門，這裏是廚房……”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腼腆和局促，也沒有了彷徨和不安，這才像他這個年齡的孩子。
就像是突然之間，從這個城市找到了歸屬感。
陳昌飛看着陳昌達，突然發起呆來。
然後他猛然向身後摸去，卻摸了個空。
今天出門的時候，卻忘記背自己的背包了。
“喏”一隻速寫本遞了過來，唐萬哭笑不得，他實在是太熟悉這個表情了。
往日裏陪在魏可身邊時，魏可時不時就會發起呆來，然後他這時候遞上速寫本，魏可就會把心中剛剛想到的一些設計和靈感，随手塗鴉下來。
他沒想到，今天竟然把速寫本遞給了陳昌飛。
陳昌飛接過了速寫本，就在速寫本上随手塗了起來。
唐萬和陳昌達都站在他的背後，好奇地看着。
陳昌飛畢竟是科班出身的，塗鴉草圖已經是熟能生巧的技能。
他的想法還有些雜亂，先在速寫本上塗的是一隻蝸牛。
“這蝸牛真像！”陳昌達贊歎道。
但陳昌飛想要的并不是像，所以他很快就翻了一頁，繼續畫了起來。
蝸牛的殼是蝸牛的家，可以容納它的身體，但是人類所需要的，卻并不隻是容納身體，還需要更多的空間。
蝸牛的殼，其實是它們的外骨骼，這世界上所有的蝸牛、海螺甚至貝類，外殼千奇百怪，無窮無盡，它們其實都是按照同樣一個公式，套用了不同的參數而已。
就像是上帝制定了一個标準，然後讓這些生物在這個标準内，随意地生長。
随着蝸牛的生長，它的殼并不是變大，而是不斷變長，如果它的壽命夠長，就可以無窮無盡地生長。
所以，陳昌飛所需要的并不是蝸牛的外形，而是它的寓意和理念。
如果有一種房子，可以随身帶着走，而到了任何一個地方，隻要把它向專門爲它設計的空間、支撐結構裏一塞，立刻和其他的蝸牛之家融合在一起。
這感覺……或許更像是珊瑚。
翻過一頁，陳昌飛把腦海中蝸牛的形象抛開，開始專注設計一種人類可以舒适生存的空間。
陳昌飛抛棄了螺旋形，采用了立方體，不過保持了由外向内的方形螺旋布局，這種美觀而穩定，卻又不單調。
但很快，陳昌飛又抛開了自己的這個想法，設計了一種菱形的結構，随後他又開始思考，是否應該加入一些弧線，譬如弧形……
陳昌飛的想法越來越多，畫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各種奇思妙想也越來越多，站在他身後的唐萬和陳昌達，嘴巴越張越大。
……
三個人回到工作室時，太陽已經西斜。
魏可和南冥，都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雖然昨天晚上魏可就已經完成了設計初稿，南冥也認同了他的設計理念，但是剩下需要完善的事情依然很多。
南冥雖然很懶，但偶爾……也是會勤快一下的，比如要逼得别人跳樓的時候。
若是往日裏，唐萬是絕對不舍得把魏可叫醒的，但此時此刻，他确實忍不住了，上前輕輕叫道：“魏總，魏總……”
魏可迷迷蒙蒙中睜開眼，猛然大叫了一聲就跳了起來：“啊！什麽？什麽？我的設計稿又被南總斃了！”
“魏總您在做夢……”唐萬一腦門冷汗，這幾天魏可到底是過的什麽樣的日子啊！
旁邊南冥也被吵醒了，睜開迷茫的眼睛：“啥？啥啥啥？我斃了啥？我斃了啥？”
“南總，魏總，你們看這設計圖！”唐萬把手中的速寫本遞給了倆人。
魏可接過來看了一眼，頓時就瞪大了眼。
過了半晌，他看向了唐萬，道：“小唐萬，厲害了啊！這可能是迄今爲止，咱們工作室設計出來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了！太棒了，不枉我苦心培養，你終于出息了！”
“嗯嗯，終于出息小唐萬！”南冥在旁邊連連點頭。
“呃……”唐萬尴尬地抓抓腦袋，站到一邊，讓站在後面的陳昌飛站出來：“其實吧，是昌飛設計的……”
“嗨！”魏可恨鐵不成鋼地一拍大腿：“你啊你，啥時候能有點出息！你是設計師！設計師啊你！别整天光顧着别人啊！你自己也努力啊！”
“我盡量，我盡量……”唐萬抓抓腦袋，沒辦法，他後來才發現他是真沒那個天賦，這輩子估計都隻能當當大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