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航天人來說，其實火箭的發射距離，真的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遠。
人類想要離開地球，脫離地心引力，依靠的并不是人類自己的力量，而是物理法則，利用的地球重力與軌道加速。
單單憑借人類自身以及機械的力量，真的隻是飛起來這數百上千公裏而已。
就連地球的半徑都遠遠達不到。
地球隻是宇宙中一個小小的球體，如同塵埃一般渺小。
而人類，在這地球上，則更是渺小到極點。
但即便是這樣渺小的地球，人類都征服不了。
深知自己的渺小，肖總對航天是充滿了敬畏的。
所以他無法忍受陳浩聰口中的那種輕視。
陳浩聰的輕視，讓他隻覺得狂妄。
“我會将這次的會面，如實報告給餘總。”肖總忍了又忍，看着那還在揮汗如雨的陳浩聰，終于還是轉身，大步離去。
吳總張口想要說什麽，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浩聰口中的輕描淡寫，以及隐約的輕視，都讓他心中有些不爽，但是他見識過對方的技術，單說那些可以随意飛掠的小機器人，便是他完全無法理解的。
他理解肖總的憤怒。
固然肖總不該輕易懷疑熊孩子科技的實力，但陳浩聰更不該如此輕視航天科技。
雖然航天比航空和其他軍工還要好一些，但每一個航天人，也都是爲了情懷在默默付出的，忍受着遠低于同等條件下，走到商業公司裏同學、同行的收入，忍受着外行的折騰、國家的折騰、領導的折騰，不拿一點加班費，憋着一股勁兒，做出來那麽一兩個能把外國人吓一跳的東西。
固然随後這些人一個個傷了心，成了混吃等死的那群人，或者幹脆離開了了個行業，固然他們中的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已經變成了他們最讨厭的那種，隻會講情懷，不尊重人才，别人眼中的官僚。
但他們内心深處，還是有那麽一絲火焰在跳動。
他們固然可惡可恨可悲，但他們覺得，至少在很久之前，自己是可敬的。
但現在，似乎他們最後的一點驕傲，也被踩在了腳下。
一個少年，打着球，輕描淡寫地就否定了他們之前的一切努力。
這種落差……這樣的合作，真的是他們想要的嗎？
“聰聰。”南冥突然出現在了房門口，看着陳浩聰，道：“你過分了。”
“我……怎麽了？”陳浩聰沒聽清楚。
他抹了一把汗，納悶地看着南冥。
南冥輕輕歎口氣，微微搖頭。
機甲神兵的成功，讓陳浩聰已經不自覺地開始膨脹了。
陳浩聰和他們不同，他沒有像南冥一樣，經曆過在懶神吸收能量時的苦苦掙紮，爲了一點點能量，想盡辦法。
也沒像風天佑他們四個人一樣，感受過夢想與現實的殘酷差距，感受過即将和自己的一聲擦肩而過的那種無助感。
甚至不曾像蘇宏義他們一樣，經曆過和别人的競争，經曆過陷害、強權與抗争。
整個世界，就像是一隻香嫩可口，等待摘取的桃子一樣，呈現在他們的面前，任由他們采摘。
要技術有技術，要人力有人力，要錢有錢。
随便拿出來點什麽，就可以引來無數人的驚呼。
南冥覺得，陳浩聰畢竟是和陸茸茸、何存平這些二代們在一起呆久了，雖然陸茸茸和何存平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但他們畢竟是二代。
身上的某些習氣，依然是洗不掉的。
不，嚴格上來說，現在的陳浩聰，更像是一個标準的二代，在南冥的光輝下，他無所不能，爲所欲爲。
他從來不曾孤軍奮鬥過，也不曾面臨困境，就像是開了外挂的重生玩家。
懶神科技的技術，隻是他拿來裝逼的工具而已。
甚至，他這會兒壓根就不懂南冥在說什麽。
他茫然地看着南冥，然後就聽到南冥道：“如果你真的認爲航天那麽簡單的話，現在開始，我會關閉你調用數據庫的權限，你自己設計出來一架可以用的火箭吧。”
隻需要自己設計，依然可以借用青大懶神驗證，依舊可以使用3D打印，這已經是降低了再降低的難度了。
“什麽？”陳浩聰的聲音頓時變調：“冥叔，你不是真的吧！”
“我很認真。”南冥道。
陳浩聰大吃一驚：“爲什麽？”
“你自己親自做一次，就明白了。”
“冥叔，你不能這樣，你可是我親叔！”陳浩聰就差抱住南冥的大腿了。
“理論上來說，我是你表叔。”南冥道。
陳浩聰都呆掉了，他覺得有點寒心，有點想哭，有點委屈。
曾經南冥在他的心中是個讨厭鬼，是個總是讓老爸拿來和他比較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後來，南冥成了現在他口中的冥叔，他心目中最崇敬的人，甚至不比自己的父親差。
但現在，那個讓他崇敬的冥叔不見了，讨厭鬼南冥又回來了。
這是爲什麽？全世界都和他作對，就連冥叔都這麽對他？
先是他的豪言壯語變成了tree·new·bee，而現在，連牛逼都吹不了了嗎？
如果南冥不讓他進入數據庫，拿不到懶神科技的技術資料，他怎麽裝逼，怎麽能在幾天内，把火箭做出來？
“如果隻是從數據庫裏面找個圖紙，拿去給青大懶神驗證一下，然後3D打印出來，那我要你幹什麽？”南冥道，“我直接雇個月薪2000的實習生就足夠了。”
僅僅是利用自己強化了的技術的話，那他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南冥覺得這不是自己的權限存在的意義。
沒有經曆過因爲失去妹妹而絕望，卻在一夜之間編寫出了這世界上最強大程序的絕望與爆發。
沒有經曆過馬上就要和自己所有的夢想失之交臂，即将成爲一個庸俗而平庸的人的恐懼與慶幸。
沒有經曆過被人打壓，被人陷害，面對無法抵禦的強大敵人，覺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對的憤怒與重生。
沒有這一切的話，南冥強化的這些技術，真的能夠造福這個世界嗎？
說不定他隻是在毀滅這個世界。
不管有多麽強大的力量，即便是揮手之間，就能毀滅世界。
但是南冥對這個世界，依然充滿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