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從國會山向市中心的方向走,拐過幾個街區,就能看到一家名爲菲奧娜的意大利餐廳。
這所餐廳據說有深厚的民主黨背景,而身爲民主黨人士,副總統喬登和南冥的晚餐,就約在了這裏。(嗯,副總統爲虛構,請勿對号入座。)
當南冥走進來時,不大的店面裏面有些冷清,幾名特勤局的特工守在門口,還在喬登旁邊的桌子上坐了一桌。
每當周末時,菲奧娜隻有在晚餐時才營業,還沒正式營業的餐廳,似乎因爲喬登的緣故,提前開放了。
在進來之前,南冥還被搜了身,這讓他有點不爽。
據說在特勤局的人面前,提到肯尼迪遇刺,以及小布什被人丢鞋子的事件,會讓他們暴跳如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被搜身時,南冥都想試試看了。
好在,對南冥的搜身,更像是象征性的,确認南冥沒有帶武器,那名高大的黑人保镖就側身放行了。
南冥覺得他有點敷衍。
喬登對他笑了笑,道:“抱歉,身爲副總統,似乎就隻有這麽一點特權了。”
擁有特勤局的貼身保護,這算是副總統爲數不多的特權之一。
副總統的另外一個特權,就是在總統挂了或者辭職、被彈劾之後,第一順位接替總統的位置。
曆史上,有8位副總統成功接任總統。
電影裏面,就曾經有副總統發動陰謀,想要殺掉總統,讓自己繼任的橋段,畢竟美國總統,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力的人,沒有之一。
除此之外,副總統更像是一個新聞發言人和吉祥物,以及總統的代言人,如果論及其實權,就算是最有權力的副總統,也必須要排在國務卿、兩大議會的會長之下。
這樣的生活,絕對算不上心情愉快。
更不要說,喬登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之中,并沒有什麽大的威名,生平最高成就,也不過是成爲了副總統,他更像是一個小透明。
但即便是如此,喬登的影響力,也遠遠超過了一般的議員,這畢竟是一個浸淫在美國的政壇中大半輩子,比絕大部分人都更接近美國總統寶座的老人。
看到南冥進來,喬登站了起來,臉上帶着虛假的微笑。
南冥加快了點腳步,來到了喬登的面前。
兩個人,都互相打量着對方。
今天的南冥,一身合體正裝,穩重的手工定制西裝将他年齡上的劣勢完全掩蓋,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而喬登則永遠是一身平民西裝,一條紅色領帶,看起來就像是一位三流律師。
隻是年齡更大了一些。
南冥回頭看了一眼,在喬登的面前坐了下來。
趙高峰等人也通過了安保,在門邊随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吊着一隻胳膊的麥戈文蒼白着整張臉,坐在了趙高峰的身邊。
上次襲擊之後,麥戈文在床上躺了三天,終于能夠下床了,讓人不得不感慨,他的命真是大。
下床之後,他就立刻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而同時,他從OTMC調來了三十多名特工,全程保護南冥,現在南冥出門時,至少有一個車隊保護。
喬登的面前擺了一杯酒,他坐下之後,也有片刻并沒有說話,反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裏。
喬登的表情,有些頹喪。
“不好意思,你不介意我喝一杯吧。”他這麽說着,卻其實并沒有真的征求南冥的意見,随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将其中的酒一飲而盡。
南冥擺弄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酒杯,道:“如果這是在中國的話,我就陪你喝一杯了,可惜,如果我在這裏陪你喝酒,就有警長要來抓我了。”
喬登笑了笑,卻更多隻是敷衍,南冥那恰到好處的玩笑,沒能讓他會心一笑。
氣氛有些尴尬。
南冥吞了口吐沫,喬登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好相處,但好在南冥知道喬登爲什麽會那麽情緒低落。
喬登和自己第一任妻子的大兒子,今年46歲的約瑟夫,已經到了腦癌晚期,估計沒有幾天可活了。
喬登的大兒子約瑟夫也是一位優秀的律師和成功的政治家,喬登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會有比自己更偉大的成就,甚至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成爲美國的總統。
但這一天,還沒有到來,一切就要戛然而止。
白發人送黑發人,是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一件事。
今天,喬登與其說是請南冥吃晚餐,不如說喝悶酒的時候找個人來聊天。
“抱歉,我本不應該這樣。”喬登搖搖頭,“讓你見笑了。”
“不,我明白一個父親,這種時候的感受。”南冥道。
喬登笑了,他覺得南冥是在吹牛,一個屁大點的孩子,怎麽懂這些?
在喬登眼中,南冥努力想要表現出成年人的樣子,談點成熟點的話題的樣子,隻能讓他覺得可憐。
不過是一個來自中國的後進晚輩,或許不應該高估他。
自從“潘多拉魔盒”來到美國,被OTMC掌控,喬登就一直想要見到南冥。
在權限的作用下,他下意識地會将南冥當做“自己人”,但是,這裏所謂的自己人,也隻是和“自己的下屬”差不多,又或者隻是指一種陣營,他認爲南冥是站在他們的這個陣營裏的。
因爲喬登并不像OTMC的人那樣,特别強烈地想要得到“潘多拉魔盒”,受到的影響自然也小。
他的這個自己人,範圍非常寬泛,放在黨派中,民主黨的都是自己人。放在整個國内,OTMC是自己人,特勤局是自己人,放在全世界,整個美國都是自己人。
所以,他也隻是想要見南冥一面,看看這個傳說中的人,如果可以,再看看能不能攫取到什麽政治資源,僅此而已。
一位優秀的政客,不應該放過任何可利用的人。
雖然一直是副總統,但是喬登卻從未放棄成爲一名總統,雖然希望微茫,但是他也一直在支持。
隻可惜,來年如果他參加競争的話,他的競争對手将會是恐怖的對手,現任國務卿希拉裏。
所以現在的喬登,就在妄想和絕望中掙紮。
“今天我來,其實是有所求。”南冥道,開門見山,并不多寒暄,老外不太喜歡雲裏霧裏,南冥也不喜歡。
南冥的所求很多,他希望能通過一項法案,讓懶神安保的人,能在美國穿着動力外骨骼行動,更希望能夠讓自己的武裝無人機在美國的上空飛行,至少在空曠無人處飛行。
此外,如果可以的話,能讓寂靜号合法進入美國就更好了。
但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先通過動力外骨骼的法案就好。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幫不了你。”喬登搖頭,“你知道我隻是副總統,不是總統,也不是國務卿,就算我是總統,恐怕也不能幫你太多……”
美國人認爲自己的總統,是這個世界上權力最大的人。
但事實上,很多國人都會覺得,當一個美國總統,恐怕還沒國内的省長之類的過的舒坦。
約束他們的條條框框實在是太多了。
就算是美國總統,推行一項法案,也可能會被議會駁回。
更何況是在衆議院和參議院都沒什麽地位的副總統了。
“我的所求,不是爲了我自己,而是爲了更多不該犧牲的,勇敢忠誠的美國人。”南冥嘗試說服喬登。
南冥聽說,當人自己身處悲傷之中時,會變得更感性,更容易由己度人,喬登的兒子現在生命垂危,應該會讓喬登更容易被同樣的感情所打動。
他伸手,指向了坐在門邊不遠處的麥戈文。
“我不知道你是否認識他,他叫做麥戈文,就是他千裏迢迢,從中國将懶神科技的技術送到了美國。”南冥看着喬登,突然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荒謬。
理論上來說,麥戈文得到的那盒子,其實是從懶神科技偷來的,但是在權限的影響下,喬登并沒有感覺到有什麽地方違和。
喬登其實是見過麥戈文的,曾經還拍着麥戈文的肩膀,讓他好好幹。
但此時此刻,喬登卻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對麥戈文這個名字并無什麽反應。
南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充滿了說服力。
“他叫做麥戈文,有一個雖然離婚了,卻依然相愛的妻子,以及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女兒,他隻是一位普通的父親,就在幾天前,他卻爲了履行自己神聖的職責,差點被敵人殺死……而這種悲劇,就是因爲美國現在僵化的體制和法律,竟然不允許外勤人員武裝動力外骨骼。麥戈文其實還是運氣好的那個,至少他還活着,但卻有三名OTMC的成員,永遠地留在了那條山路上,他們每個人都是父親,都是兒子,都有家庭……”
南冥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更真誠,更具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哦……”喬登看向了麥戈文,卻依然面無表情。
南冥看到,就算是保護喬登的特勤局成員,都已經動容了,他們爲了保護政要,也不知道多少次犧牲了自己,所以他們非常容易感同身受。
但喬登這個老狐狸,卻隻是一臉淡然的聽着。
南冥眉頭微微皺起,輕輕搖頭,恐怕用這種方式來打動喬登,是不可能的事。
這位從政數十年,經曆了好多次嚴酷的總統競選的老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政治生物,他不會爲别人所輕易打動。
事實上,在他來之前,楊吉曾經向南冥提出過一個方案。
在知道南冥遇襲的時候,楊吉丢下了在德國的行動,以最快速度趕到了美國。
就算是動用恐懼之杖的能力,他也想要幫南冥搞定這件事。
“南總,隻要讓我潛入到議會裏,站出來随便殺一個人,大半個美國都成我們的了……”
南冥無語,先不說潛入議會,然後殺人能不能那麽容易,單說通過恐懼之杖扭曲别人意志這種事,和他們最讨厭的艾斯拉貢家族,又有什麽區别?
如果一定要這麽做的話,南冥甯願退出美國。
楊吉對南冥的決定不以爲然,但卻不敢違背,隻能默默發狠。
而此時,看着喬登那不爲所動的樣子,南冥卻突然想要看看喬登被恐懼之杖恐懼的樣子。
沒辦法用感情打動喬登,南冥就隻能做一件事了。
南冥有所求,但喬登又何嘗不是有所求?
他輕輕敲了敲桌子,道:“貴公子的病症,你有沒有嘗試過一些新的療法?”
“新的療法?”喬登愣了一下,然後他搖頭苦笑道:“能用的療法,我都已經用過了,不論是手術,還是化療、放療,我們都試過了。我甚至還動用關系,請哈弗醫學院的一位教授,違規啓用了DC-CIK生物免疫治療……”
“那東西沒用。”南冥搖頭。
DC-CIK生物免疫治療,就是國内莆田系醫院所承包的那些腫瘤醫院所吹噓的新型治療方式,這種方式理論上很先進,是以專門的方式采集患者自身的抗癌細胞,然後将其集中回輸到患者自身體内,費用高昂,但在臨床觀察中,卻幾乎沒有任何效果,就算是有效果,也僅僅是安慰劑效果。
而這個時候,還沒有爆發出來魏則西事件,沒有曝光莆田系,莆田系還在國内用這種所謂的來自美國的新型療法殺人搶錢。
“你有沒有試過ECC幹細胞修補療法?”南冥道。
“那是什麽療法?”喬登瞪大眼。
南冥突然笑了,事實上,這個名字,他是在幾秒鍾之前編出來的。
但此時此刻,他卻表現得胸有成竹:“這是一種新型的幹細胞療法,可以重新激活大腦内的細胞,使其重新發育,在通過手術摘除癌症區域之後,我們可以利用這種方法使患者的大腦自我修補,這種療法現在還沒有進入臨床階段,不過我們已經有了足夠的理論基礎,而且你知道,我們懶神科技擁有最強的幹細胞技術……”
“經過這種新型療法,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讓貴公子活下來。”南冥道,“不過這種療法的副作用也是顯而易見的,人類的記憶是由細胞存儲的,雖然我們可以通過幹細胞來修補大腦,但是記憶、知識、邏輯能力受損,卻是肯定的,但是這種受損并不是永久性的,通過重新學習,很快就可以取回之前失去的部分能力,隻有記憶是不可逆的……”
“不過,目前這種療法,隻能在我們的研究所做,所以必須将貴公子送到中國……”
喬登猛然抓住了南冥的手:“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反正現在美國的醫院也已經束手無策了,不如你來試試看?”南冥慫恿他道。
“你能夠治好我兒子,我就幫你通過這項法案!”喬登壓低了聲音,道。
“成交。”南冥笑。
他有所求,但是喬登也有所求。
隻是,剛才還表現的鐵石心腸的喬登,在輪到自己兒子時,截然不同的表現,讓南冥有些作嘔。
離開菲奧娜時,趙高峰問南冥:“我們真的有這種技術嗎?”
“沒有。”
“那你還……”
“很快就有了。”南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