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步青輕輕歎了一口氣，敲了敲門，對裏面叫了一句，道：“小盧，我進來了。”
這才推門而入。
今天天氣有些陰沉，似乎就要滴下雨來，并不算是一個好日子。
對盧興城來說，今天比往日的每一天都更難熬。
他不理解自己爲什麽會做出這種事來，似乎鬼迷心竅都不足以形容，突然之間，抛棄了自己以往追尋的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麽？
如果不是心中還憋着一股氣，以及進來之前被收走了所有的利器，恐怕現在盧興城已經自殺了。
石步青進了禁閉室之後，盧興城擡頭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頭去，半晌才問道：“組織上打算怎麽處理我？”
“現在還沒定論……不過有人想要見你。”石步青低聲道。
“我還在關禁閉。”盧興城道，“你讓他們回去吧。”
盧興城覺得，這種時候來見自己的，要麽是老領導老戰友，要麽是自己的家人，不論是哪種，他都沒臉見，也不想見。
“這是首長的命令。”石步青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由不得你。
然後石步青打開房門：“走吧。”
“出去見？”石步青有點驚訝，他當初被關進來的時候，就算是幾名首長也是親自過來看他，關禁閉就要有關禁閉的樣子，随便出去，那還叫關禁閉嗎？
“這位大人物要見你，肯定你要過去的。”石步青笑。
出了禁閉室，坐上車一路疾行，盧興城就閉上眼閉目養神。
其實他心中并不像自己表面上那麽平靜。
今天，是不是就是對他的最後宣判了？
他不想離開軍隊，不想離開自己喜歡的戰艦，雖然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窩在狹窄逼仄還有臭味的潛艇裏，但他愛馳騁在大海上的感覺，做夢都想帶着一隻艦隊征服這個世界。
盧興城覺得自己和石步青不一樣，石步青是一位天生的軍人，堅忍、正直、剛強，視命令和大局爲重。
他自己，則更顯叛逆和另類，有點刺頭，至少在軍隊這個集體中是如此。
所以在最終的競争之中，上級選擇了更穩重的石步青來當這艘試驗艦的艦長，其實他對此也并無異議。
他怎麽會叛逆到做出那些愚蠢的舉動？
一個多小時之後，石步青突然道：“快到了。”
一直在閉目養神，又或者逃避現實的盧興城，終于睜開眼睛。
眼前看起來似乎是一片工業園區，但卻又有工業園區所沒有的喧嚣，有一大堆人，看起來像是遊人，正在排隊等着參觀什麽。
車速放慢，盧興城擡頭順着那些人排隊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了一個黑漆漆圓滾滾的鐵家夥，被擺在一個廣場上。
“那是……”盧興城張大嘴巴，差點能吞下整個雞蛋，“海龍級？”
“沒錯。”石步青其實很想保持一下嚴肅的，但是面皮抽動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笑了。
“是誰？把這種潛艇就擺在這裏讓人參觀？”盧興城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組織上也願意？這東西不該拉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嗎……”
“這事兒，我們可沒參與。”石步青眨眨眼，笑道。
這艘潛艇，是南冥的戰利品，不論是怎麽處理，都由他們來決定。
南冥願意把它擺在懶神船廠前面的廣場上讓人參觀，那就讓人參觀，沒人能說啥。
“能說得過去？”
“哦，我們想要介入的話，手續上比較繁瑣，你知道，我們效率很低很拖沓的。”石步青笑，拖上幾年也有可能的。
盧興城突然覺得石步青好像和之前有點不一樣了，似乎學壞了。
雖然海龍級隻是常規潛艇裏比較強的，但是說實話，在其制造工藝、内部設置方面，還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很多的技術專家，說不定做夢都想要進去參觀一下的。
更不要說，這世界上大把的軍迷，整天追着軍艦到處跑，看到潛艇就像是看到肉的野狗一樣。
潛艇像是軍艦裏的潛行者，極少出現在衆人面前，大多都是在執行秘密任務，能這樣被人像展覽品一樣擺在這裏，是極少見的。
說實話，盧興城雖然在這艘潛艇裏面呆了幾個小時，但卻同樣不曾仔細看過這艘潛艇，此時他也忍不住仔細打量着。
“拿來收費參觀，終歸有些不太好……”盧興城嘀咕道。
“所以啊……”石步青笑，另有所指。
潛艇的艇身有些受損，特别是後半部分，外層敷設的消聲瓦都有些剝離了，還少了幾塊碎片，旁邊不知道被誰插了一個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寫着幾個字：“潛艇無銅，偷走無用。”
連消聲瓦碎片都偷，素質，素質啊！
幾個大大小小的熊孩子在潛艇前面指揮着，帶頭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扯着蘿莉嗓正在大聲道：“請大家排好隊，十人一批，不要着急，參觀的過程中不要随便觸碰東西，到最後會有體驗環節，讓大家體驗的。請不要着急，其實不需要排隊，請到那邊取号，然後等待我們叫号就好……”
旁邊幾個幫忙維持秩序的懶神安保成員，穿着動力外骨骼，笑嘻嘻在旁邊看着，不說話，也不幫忙。
跑前跑後，滿腦門汗的也是一幫大大小小的熊孩子們，随着懶神系的壯大，職工越來越多，十五歲以下年齡組的熊孩子們數量日益壯大，劉昕雨是大姐大，趁着節假日，組織了幾十個人，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參觀體驗海龍級”的項目。
旁邊幾個看起來像是外事部門的人，正在一輛挂着鄰國小國旗的車旁邊，和一個中年小胡子說着什麽，中年小胡子似乎很生氣，但是那幾個人也很無奈，隻能不斷解釋。
幾個工商和城管的在旁邊蹲着看熱鬧，甚至還幫忙維持一下秩序。
盧興城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一群熊孩子在這裏搞生活體驗，真的有人願意來爲難他們嗎？
就算是整天标榜法制的美國，也不會看到在路邊賣果汁餅幹的女童子軍，就跑去找人家要營業執照吧。
就是他們賣的這東西，實在是忒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