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整整下了四十七天,這段時間猴爺無所事事,整日冥想。沒錯,就是整日冥想,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本描述宗教的書,整天看,看完就閉着眼睛在那坐着,看上去神棍的不行。
大能力者們都已經在這裏了,有人已經露面有人沒有露面,但誰都知道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一場厮殺,一場足夠讓這個世界爲之顫抖的厮殺。
但聖戰之前的氣氛似乎并沒有想象的那麽嚴峻,反而透着一股子安靜祥和的味道,就如猴爺在研究神學一樣,奈非天正在鑽研廚藝,保護者不知道在幹什麽,但從紅毛丹的叙述來看,他好像正忙着将一本巨著完本,這本書跟戰鬥無關,從頭到尾都是講空間力學的,猴爺有幸看了幾頁,感覺很不錯并托人帶話給保護者,希望能閱讀一下那本書。不過保護者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并不是因爲敵對關系,而是因爲書還是半成品,他無法忍受将半成品贈與他人。
紅毛丹則獨自一個人在不使用能力的情況下蓋起了一間房子,在雪地中豎起了一座大棚,大棚裏種上了猴爺從地球帶來的西紅柿種子,精心呵護的程度就好像那些西紅柿是他的親兒子。
建剛等人都已經撤離了這個地方,他們每天都隻能通過利維坦号上的通訊系統跟猴爺進行3D視頻。
在這無聊的日子裏,猴爺順便去祭拜了一下羅德,沒有屍體的墳茔,在這個曾經掌管星系的大佬的墳墓裏,隻有那一塊來曆不明的懷表。
雖然現在的一切都是因爲這個家夥沒事找事把建剛掠劫過來,但抛開立場來看,這個羅德并不算什麽壞人。
當然,也算不得好人。
十九究竟在想什麽,猴爺并不在意,她是什麽樣的人,猴爺也并不在意。他跟其他大能力者的交流猴爺盡收眼底,但又怎麽樣呢,那是她的自由,甚至連背叛都算不上。
隻是……
猴爺沒說任何話,但任何人親近他的人都能感覺他的失望,不過這種失望并不是針對十九的欺騙,而是因爲猴爺再也不能相信她。
男人嘛,大能力者也好、世界之主也好、帝王将相也好、平頭百姓也好,隻要是男人其實心底都有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有些小性子實在是正常不過了。
外頭風雪漸濃、夜色正盛,猴爺在屋子裏點上了一根蠟燭,然後像古代的學者一樣,戴着金絲框的眼鏡,伏在冰冷的書桌上奮筆疾書,而在一邊已經放滿了這段時間以來他所寫的關于神學的理解和想法。
這是用來和保護者交換的東西,雖然身爲敵人,但對于交換知識和想法這件事上來說,兩個人一拍即合,甚至于已經把戰争抛在了腦後。
“你知道什麽是孤獨嗎。”猴爺沒有回頭,但已經感覺到了身後有人出現:“以大能力者的身份。”
“我哪裏會懂。”
燭光閃過,猴爺身後的那個人赫然有着和他一樣的臉,不過因爲看上去更滄桑的關系,所以兩個人看上去居然像父子。
“你在寫些什麽東西。”
魚龍走到桌前拿起猴爺的筆記,翻了幾頁,然後撇撇嘴不屑的說道:“我不同意你的理論,你作爲一個大能力者居然在讨論信仰?我們就是神,是至高神!如果說除了我們之外還有神,那麽一定是僞神。”
猴爺沒有回頭,仍然在寫着,隻是在聽到魚龍的話之後,發出了一聲冷笑:“我以爲你是個多深邃的人,到底也隻是個狂傲的垃圾。”
“這種話由不得你來說吧,我想沒有誰比你更目中無人。”魚龍湊倒窗口,端起一杯熱水看着外頭一片漆黑的城市和角落中那忽閃忽閃的亮光:“那你給我個說法。”
“我沒興趣給你解釋。”
“我看你自己也是胡編亂造吧。”魚龍轉過頭:“不過你剛才問我什麽是孤獨,我想了想,其實大概就是自己的記憶和使命感相違背時的即時感受吧。在之前,我也有過朋友、隊友甚至是愛人。”
說到這,猴爺的手終于停下了,他摘下眼鏡轉過身,看着離自己不願的魚龍:“那你什麽時候感覺最糟糕。”
“其實一開始,也就是我剛複蘇的時候,我并沒有太多感覺,甚至因爲得到了新的更強大的力量而沾沾自喜,但偶爾在某些時刻我會感覺不太好,比如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頭陽光灑到地面、涼風吹得窗簾慢慢的動、俯瞰城市卻發現沒有想去的地方、看到了某個愚蠢的人卻沒有人可以一起嘲笑他。”魚龍聳聳肩:“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孤獨,但這讓我很不舒服。”
“你特麽感情比我都豐富。”猴爺笑了起來:“清除掉你真是沒清錯。”
“我的确被清理了,而我的使命是清理你。”魚龍攤開手:“大能力者不允許有情感,你也不例外。這次聖戰你不可能存活,你知道你會是多少能力者的目标嗎。”
猴爺沒有生氣,甚至沒有反駁,隻是指了指窗外的漫天大雪:“堆雪人會麽。”
魚龍愣了一下,剛想回答猴爺說自己不會那麽幼稚的時候卻發現猴爺已經走到了外頭,正彎着腰在滾着一團巨大無匹的雪團。
“媽的,神經病。”
最後魚龍還是走了,他雖然很想現在就清理掉這個已經徹底不正常的大能力者,拿回屬于他的東西,但因爲規則保護的存在,現在所有參戰的大能力者都處于被保護期,安全而獨立,任何世界的任何攻擊手段都會被判定爲無效,即使是同爲大能力者也不例外。
所以爲了不讓自己的智商被這個精神病拉到谷底,魚龍果斷的選擇離開。不過猴爺從他的話裏倒是得知了一個信息,那就是自己已經成爲了獵殺目标。也不知道這是魚龍刻意而爲還是不經意的調侃,反正那意思就是在遇到他之前不要死掉,就算要死也一定要死在他手裏。
還真的是很基,猴爺如是想到。
一個大概五米高的雪球被滾出來之後,猴爺的身後出現了許許多多閃爍着亮光的碎片,這些碎片就是屬于猴爺的大能力者專屬武器,至今隻出現過兩次,第一次出場時秒殺了這個世界最傑出的機甲戰士,而這一次出場,它們隻是爲了削一個雪人。
“你暴露自己的武器了。”
奈非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猴爺身邊,手上拖着一盤奇怪的食物:“不來嘗嘗?”
“不吃,滾。”
“不知好歹了吧……”奈非天咳嗽了一聲,似乎是爲了掩蓋尴尬:“我是擔心魚龍對你幹什麽。”
“你心裏真的沒點B數嗎?你做出來的東西是能吃的?”
“當……當然啊,紅毛丹吃了都說好。”
“你用牛屎煮一盆喂他,他都說好。”猴爺打翻奈非天的盤子:“離我遠點。”
“呀!”奈非天連忙托住他的寶貝:“孽畜!”
不過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東西狗屁不是,奈非天也不再廢話了,他把盤子放在一邊,抱着胳膊看着猴爺用他毀天滅地級的武器在削雪人,百無聊賴之下突然說了一句:“如果活下來了,你大概幹點什麽。”
“歎息之牆。”猴爺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凝重:“是用所有大能力者的力量一起鑄造一堵牆,但這堵牆會碎裂。我們在未來已經看到過的,但是如果我用所有大能力者的力量把所有的世界……”
猴爺說到一半突然住嘴,轉過頭看着奈非天:“你有什麽打算嗎?”
“暫時還沒有,還要看到底會有什麽效果,如果真的跟你構想那樣的話,我可能會去開個小店,然後……相親、結婚、生孩子,不然會被我姐逼死的。”奈非天用手團了一團雪摔在猴爺的後脖子裏:“在看店的空檔寫寫小說,畢竟是我的愛好。你呢?”
“我沒打算,大概會去當個廚子吧。”猴爺抿嘴笑了起來:“關鍵問題啊,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跟建剛流蘇還有葉菲她們的關系。”
“這個麻煩,這就是修羅場啊。”奈非天咳嗽了一聲:“抱歉,幫不了你。”
猴爺當然知道他幫不上忙,這個廢物連一個失憶的小姑娘都搞不定,哪裏有能耐擺平修羅場。
不過……如果真的能讓大能力者徹底消失,那麽猴爺最後會成什麽就已經不重要了,他沒有像奈非天那樣把自己的未來規劃好,畢竟他隻會當大能力者,沒有别的技能。
聊到夜深,奈非天也離開了,這個低矮的差不多被雪吞沒的平房中又隻剩下了猴爺一人,他重新坐在書桌前,借着蠟燭映出的橘色光線,他在最後一張紙上寫下了最後一個字,然後靜靜的慢慢的整理着書稿。
“信仰之所以可怕,是因爲它不需要尋求真相。”猴爺笑了呢喃了一句,然後用夾子把書稿處理好,走回到床上躺在上面:“其實這一次,我也看不到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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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會有奇迹發生,我會以燃燒生命的代價爆發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