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陽光從窗口投下的時候,蔣欣緩緩睜開了眼,眼前第一個看到的人居然是坐在那插着充電器玩手機的猴爺。
“醒了?”
猴爺微微仰起頭,看了一眼正掙紮着往起坐的蔣欣,然後他晃晃手指:“你的神經協調出問題了,爬不起來的。”
果然,在試了幾次之後,她都滑落在病床上,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從床上坐起來。這讓蔣欣吓的夠嗆,雖然她還在嘗試,但從她的眼神和表情裏看,她應該馬上要問“我是不是殘廢了”。
“我是不是殘廢了……”
“沒有,隻是需要靜養幾天。”
果然,果然問出了這個問題。所以說行爲模式簡單的人還是很好猜的,根本不用去跟着她的思路走就能夠準确的預判她下一步的行爲。
她長出一口氣,縮回毯子裏側過頭看着猴爺,看上去想要說些什麽,但又沒能說出來,一臉糾結看得人焦躁的不行。
“這次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是我太急了。”
猴爺很坦然的把自己的失誤說了出來,即便是再好面子也沒辦法把這事給抹過去,要知道她隻是個二級的小垃圾,但卻動用了幾乎整個牧師團隊和一個十五級靈能者才能把她從死亡中拉回來,稍微有一點差池現在的蔣欣已經是一捧骨灰被她家人哭着捧在手上了。
所以說這個鍋是猴爺必須要背的,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就得背的,因爲對于猴爺來說,蔣欣現在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有直接的關系。
“那……那我還能使用魔法嗎?”
“理論上是不可以。”
這話一出口,她的眼淚就噴出來了,叼着枕頭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看上去相當可憐的樣子,就好像一個品學兼優的學霸在高考的路上中暑暈倒,醒來時已經是七月二十幾号的那種感覺。
“我特麽還沒說完,你哭雞毛啊……”猴爺用手拍着窗台,不耐煩的說:“但經過十五級靈能者爲你重新梳理了精神,等你恢複之後,應該評級會更高一點,也就是說你被強行晉級了。”
“啊!真的嗎?可是十五級……十五級唉,哪裏有十五級的人呢?難道不是傳說嗎,我以前問人家有沒有十五級靈能者的時候,他們都說在傳說裏有。”
傳說……十五級很常……
不,十五級很少見,對于普通人和低級的靈能者來說真正就是傳說的存在了,在愚昧的大多數眼裏,恐怕十級已經是像神一樣的存在了。猴爺的起點太高了,他的起點就是建立在十三、十四、十五、大能力者這種基礎之上,能被他看在眼裏的人,自然也都不會是低等級的小垃圾。
這就是一個孕婦效應,以前他看小說和漫畫的時候就覺得很難以理解,爲什麽當主角有了超能力之後突然之間周圍都是跟他類似的人,以前爲什麽看不見?後來才知道其實這并不是他的問題,他有沒有超能力,那些超能力者都在那裏,不增不減。然而隻有當他成爲了這個圈子裏的人之後,他才能夠發現那些隐藏在更高層次中的人。比如鄰居和善的看着他長大的王大媽其實是曾經打下過外星戰艦的神奇女超人、比如巷子口轉角開酒吧的面癱大哥哥是以一己之力逆轉時空的超級勇者、比如經常過來送外賣的大叔曾經在51區戰勝了整個美帝國主義的超級英雄、比如某個化肥廠的退休職工是前任蜀山掌門……
普通人的身份并不和他們超能者的身份有沖突,在大家都是普通人時,看到的都是他們普通人的一面,而當成爲他們的同類之後,才能猛然發現——握草,勞資昨天吃的烙餅是上三界光耀星君賣給勞資的。
有人會覺得那些超級可怕的靈能者怎麽可能混入人群,以那樣卑微的生活方式活着。有這種想法的人要不是沒成年要不就是不怎麽接觸這個世界的宅男。張群厲害不厲害,當然厲害,但他的狀态其實已經很可憐了,幾乎沒有人能幫他,陷入無休止困頓之中。
爲什麽他明明那麽有錢而且地位也崇高,可是卻找幾個人來分擔他的工作呢?難道連保姆都找不到了嗎?
當然找得到,而且能找到全世界最好的保姆,7*24的照顧他的小崽子。然而他敢嗎?就問他敢不敢?作爲憲兵隊的頭子,他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靈能者的鮮血,而随着靈能爆發以來技能種類呈幾何數爆發,即使是再嚴格的檢測技術都不可能把一個技術高超的僞裝者分辨出來。
讓一個複仇者潛入身邊,這樣的例子還少嗎?甚至哪怕是一個被信任的下屬都不行,因爲人心是不可預測的,人會因爲羨慕、嫉妒、怨恨、失落這些負面的情緒影響而幹出連他們自己都不可預知的行爲。
把自己沒有防備的幼崽放在一個不知道會幹出什麽事情的人手裏?那恐怕是最愚蠢的事情之一了吧。
所以對靈能者來說,他們最好的歸宿就是從群衆中來然後回到群衆中去,讓時間一點一點磨滅掉以前的痕迹,被人遺忘、被世界遺忘,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活出自己的模樣。
那些站在人群中指着天告訴全世界說要逆天改命的,從來活不到逆天的那一天,沒有例外。
“大叔……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未來某一天我會以怎樣的姿态活在這個世界上。”
猴爺轉過頭,看着蔣欣笑着,陽光從他身後照射下來,讓他看上去好像是晨曦中的大猩猩,雖然是少了些帥氣,但卻讓人很有安全感。
“丫頭,你會跟别人說我的身份嗎?”
“我……我隻知道你很厲害的,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啊。”
猴爺笑着搖頭:“從今天開始,我要跟你學習。”
“跟……跟我學?跟我學什麽啊?”
“跟你學怎麽當一個普通人。”
“啊……我……我不是普通人呢,我是靈能者,我有認證的!超能協會的認證呢。”
猴爺翻了個白眼,沒有再搭理她,就她這臭大街的二級水準,在猴爺看起來跟普通人有毛的差别。
在以前,猴爺接觸過非洲小國的工人、南方小鎮上的面包師,但他那時候從未想過怎麽去當一個凡人,在經過了這麽多事之後,他确實認爲自己的總結出來的人物性格有些問題。
換個方式說,就是有些逼裝的不好看!對,不好看!
玩遊戲什麽階段最爽?不就是一身頂級裝備站在新手區裏給新手發一些能夠讓他們感恩戴德的裝備、不就是打到五百強之後換個号回到白銀局1V6麽,這種才是最有快感的時候吧,至少猴爺是這樣覺得的。而且爲了能讓自己的認知和水準更接近真實的人類,這個學習階段是必不可少的。
“大叔……那你還會教我嗎?”
“會。”猴爺眯起眼睛笑道:“不但教,我還要讓你成這個學校的明星!”
說完,猴爺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該用什麽身份呢……”
“當我爸爸好不好……”
“滾。”猴爺怒視蔣欣:“你怎麽這麽沒溜?你有這麽年輕的爸爸嗎?”
“我爸……”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有人推門而入,是一對看上去非常年輕的情侶,走過來直奔向蔣欣,那個女的二話不說抱着蔣欣就開始哭了出來。
“這是你姐啊?”
“大叔……這是我媽媽……”
猴爺終于也有世界觀被颠覆的一天了,這兩個看上去比猴爺還年輕的年輕人居然是特麽的有個快二十歲的女兒?他們六歲結婚七歲生孩子的嗎?
在确認女兒沒事之後,蔣欣的爸爸開始跟陪護的猴爺攀談了起來,兩個人站在醫院走廊盡頭的吸煙區。
“你是?欣欣的老師?請問貴姓。”
猴爺看着他胸口的胸牌,然後皺起眉頭問道:“你是……”
“我是蔣欣的父親,我叫蔣少偉。”
猴爺認識這家夥!不,應該不能說認識,而是說有印象,因爲這個人在未來時,他的頭像出現在了陣亡英靈的紀念碑上,而據說他的女兒就是那個被猴爺做掉的人造大能力者的基因模具。
這也就是說……未來那個簡化版的大能力者,是蔣欣?
媽賣批,要不要這麽湊劇情啊?導演,劇本有問題啊!這裏不應該這麽演的。
不過在大緻了解了這個情況之後,猴爺越想越覺得那個人造大能力者和蔣欣長得像……
這個發現讓他的頭皮發麻,真的是發麻了……他有些擔心,擔心自己不知不覺仍然走上了和過去同樣的路線,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去未來的意義在哪裏!
可是明明小猴子沒有再回來,這也代表未來已經成功改變了啊,那現在這又怎麽解釋?
“你是塔城的人?”
“是的,您怎麽發現的?”
還怎麽發現,大哥你在未來被列在了陣亡者幾年名單上了,你女兒被制成了人造大能力者。人造大能力者被稱爲零紅蝶,蔣欣就是零紅蝶……這太瘋狂了。不過一想到這樣的單純善良的姑娘在未來會被折磨成那個樣子,猴爺就覺得煩躁的不行。
“我是她的同學,你既然是塔城的人,爲什麽不認識我?”
“你也是嗎?那麽我們是同事咯?”
猴爺背着手站定在那裏盯着蔣欣的父親:“你是哪個部分的?”
“我是科學研發部的,負責機能強化,我其實是剛被招入塔城的,不到三個月。”
機能強化?最後也最成功的試驗品是不是就是自己女兒了?搞科研的都是變态嗎?這個劇情讓猴爺想到了鋼之煉金術師,裏頭有個玩人體煉金的變态把自己的女兒和狗煉在一起,而自己面前這個家夥恐怕跟那個家夥是同類的人吧?
“很好。”
猴爺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他不顧蔣欣他爸詫異的眼光,隻是邊往下走邊給建剛打了個電話,接通電話之後,建剛不耐煩的聲音傳出來:“大爺,你又有什麽事?”
“查一下塔城的人員名單,看看有沒有一個叫蔣少偉的。”
“你等等啊。”
建剛那頭和人工智能對話的聲音,結果很快就呈現了出來,建剛看了一會,讀給猴爺聽:“有三個,蔣少偉、江邵偉和蔣韶唯,分别是科學研發部機能強化小組、作戰部清理小組和後勤部倉儲運輸,你需要哪一個。”
“科學研發的那個。”
“好的,調出來了。今年四十一歲,畢業于日本東京大學,妻子名叫藤本靜,女兒……唉?女兒正在你那邊上學,叫蔣欣。握草,跟你一個班的啊。”
“嗯。”猴爺淡淡應了一聲:“把他調去澳大利亞研究草本植物,終生不得調回來。”
“研究草本植物……好的,我這就給研發部的下調函。不過你先跟我說說,怎麽突然就這麽大仇了?你追人家女兒被訓斥了啊?”
猴爺冷笑一聲:“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僞造的大能力者嗎?是蔣欣。”
“什麽!”建剛愣了一下:“跟你未來接駁了?”
“大概必然會接駁吧。”猴爺呵呵一笑:“對了,記得把他開除出塔城團隊,但不要告訴他,工資照發,讓他去研究個五十年草本植物吧。對了,再給他配個團隊,讓他們認認真真的研究草藥造福人類,這個事就交給你了。”
挂上電話之後,猴爺站定的原地,回頭看了一眼蔣欣所在的病房,他不知道這個舉動能不能真切的改變這個小姑娘的命運,但起碼……現在的劇情肯定跟未來有所差異了,畢竟她那個科學狂人的老爹被調去研究昆士蘭貝殼杉了不是嗎。
不過即使是這樣,猴爺仍然感覺時間線的強大和可怕,他都已經慫成這樣了,卻依然可以觸發史詩級任務。這遊戲還特麽能不能玩了?不能玩早說,千萬别等到關口才發現自己幹的所有的事都是白幹。
“媽的。”猴爺轉過頭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真特麽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