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猴爺噼啪噼啪玩算盤的時候,劉仁從屋裏扶出一個精瘦的老頭,這老頭就跟個幹屍似的,和旁邊那肥壯如山的劉仁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一出來,立刻朝流蘇抱拳,用那顫顫巍巍的聲音說道:“蘇仙兒。”
“你好啊,劉老富。”流蘇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你都老了這麽多了。”
“是啊,第一次見蘇仙兒的時候,我家這大兒子都還沒出生。”
卧槽?猴爺當時就蒙圈了,這劉仁看上去得小五十歲了吧?就算這個時代的人比較顯老,但劉仁絕對不低于四十歲。那麽從劉老富的話裏可以聽出來,他第一次見到流蘇的時候,最少是四十多年前……而那時候的流蘇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這次,希望蘇仙兒看在我這老東西的面子上,放我兒子一條生路。我老了,幹不動了,還得留點産業給後人,希望蘇仙兒高擡貴手。”
流蘇眨巴着眼睛說道:“我就是那個價賣給你們的啊,反正那些東西也不值錢,我都懶得去别的地方賣呢。我覺得這個價很合适的。”
猴爺眉頭一皺,得虧他現在是手上沒根煙,不然就以他的表情神态,要說他不是個黑老大都沒人相信。
“過去的我就不說了,這十年打獵的可都是我。”猴爺冷冷的說道:“她做不了主,既然你心裏明白,那咱們算算賬吧。”
流蘇瞪大眼睛看了猴爺一眼,想插話,但卻被猴爺蠻橫打斷:“你别說話,這是我說的算。”
流蘇撅着嘴氣呼呼的把頭側到了一邊,不再搭理猴爺。
“算吧算吧……”
“你給我說實價吧。”猴爺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從第一年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自己做了個記賬本兒,我給你報一下啊。老虎皮兩張、熊皮兩張、貂皮十五張、山雞尾羽十斤,這是第一年。第二年……”
猴爺的賬本上詳詳細細的,每一筆都記得清楚無比,旁邊的劉仁早已經臉色蒼白,而劉老富卻是垂頭喪氣的給他報實價,雖然都是報的進價,但也和幾文、幾十文相差甚遠。
“十年,一共是九萬四千金。我們實收你一金三二文,也就是說你還欠我九萬三千九百九十八金六十四文。對吧?”
“是是是。”劉老富攥緊拳頭放在嘴上咳嗽了一聲,再張開拳頭時裏頭全是鮮血。
“爹……您沒事吧,爹……”
“沒……沒事。”
猴爺對這一出苦情戲根本看不見,隻是在噼啪的打着算盤:“九出十二入,連本帶利你欠我十二萬五千三百三十三金,零頭給你抹掉。誠惠十二萬五千三百金。”
流蘇在旁邊别提多驚訝了,十二萬金……這已經不是巨款那麽簡單了,一般情況流蘇一年的生活費也就隻要幾十文錢,而一般情況下一個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成本也隻需要不到三十金。
果不其然,這個數字蹦出來之後,劉老富直接昏死了過去,而劉仁則跳起來指着猴爺吼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猴爺撇撇嘴,指着他們店裏牆上挂着的一張進賬表:“你們放賬不也是九出十二進麽?我還沒給你利滾利,你倒是說我欺人太甚?”
說完,猴爺寫了個條拍在劉仁的臉上,然後走到台面上拿過錢匣子打開數了數,從裏頭數出三百金本票并在劉仁面前晃了晃:“剩下十二萬五千金,我們在鎮上的客棧等你,你不會跑的對吧,你這家業可不止十二萬。”
說完,他拽着呆如木雞的流蘇就走了出去,剩下劉仁坐在凳子上面如死灰……
“初心……你……”
出去之後,流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猴爺:“你會把人逼上絕路的。”
“我的老師父,人家可沒打算對你留情,一報還一報罷了。你看到他牆上挂着的那張表麽,上頭那些欠他們錢的人,本金十金,到了最後還多少?一百四十金,厲害了我的哥,他們可是驢打滾呢,估計被他們逼死的人可不在少數。”
“是……是真的嗎?”
“當然啊,這種人,呵呵。”猴爺背着手走在滿臉震驚的流蘇身邊:“你啊,雖然你确實厲害,不過這些年你的智商都拿去練功了,江湖險惡你不懂,真正險惡的不是那些大門大戶頭頂上寫着壞人的家夥,就是這幫表面衣着光鮮背地蠅營狗苟的家夥。”
解釋完之後,猴爺突然覺得特奇怪,因爲這要是放在原來,他别說解釋了,估計連個屁都不會放,哪怕是建剛葉菲,猴爺都得讓他們自己去悟,可偏偏碰到流蘇這個傻老太婆,他還真願意去給解釋。
流蘇仿佛也陷入了一種天人交戰的狀态,一方面她單純的認爲自己和劉家父子是熟人,另外一方面沒想到她的熟人居然是壞人。至于他們到底是不是壞人,她肯定是相信猴爺的,在她的世界觀裏,根本沒有欺騙這個詞。
“初心初心……你爲什麽懂的這麽多啊?”流蘇緩過神之後,快步追上了猴爺,滿臉好奇的問道:“我都沒教過你呢。”
猴爺看到她那一臉殷切的樣子,真的是想伸手去揉她的臉,不過因爲可能會有挨揍的風險,所以猴爺隻能克制揉臉的欲望,咳嗽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道:“曾經啊,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了。”
流蘇當然是理解爲自己在把他撿來之前他見識過江湖,而其實恐怕隻有猴爺自己知道,在各個世界的人精面前,一個靠坑蒙拐騙發家的暴發戶真的算不得什麽,畢竟跟自己打交道的都是老陳、星靈大帝、空管議會這樣的奇怪玩意,哪一個都是一句話三個坑的人物。就比如老陳,不是他自己根本犯不着在這裏跟一暴發戶計算一張皮子多少錢。
雖然沒接觸過這個世界,但平行世界大多大同小異,人性裏的那點事,無外乎貪懶饞奸滑。就好像曾經跟塔娜老爹,已故的獅子王聊天的時候,老頭曾經說過一句——世界上的好人各式各樣,難以分辨。但壞人卻總是千篇一律。
當天晚上,流蘇如願吃到了她渴望已久的火鍋,也不用猴爺去賣藝賺錢。她雖然仍然有些悶悶不樂,但因爲好吃的能讓這個腦袋空空的笨蛋感覺快樂,所以她在吃飯前還抑郁、矛盾的不行,但當各類好吃的端上來時,立刻就抛開了所有煩惱。
“你啊,得虧你沒一個人闖蕩江湖。”猴爺看着吃得滿臉開花的流蘇:“我女兒都比……我沒見過你這麽笨的。”
“我師父也這麽說的,所以他不讓我下山呢。不過你怎麽跟師父說話呢?小家夥皮癢了是吧!”
看着花貓一般的流蘇故作威嚴的發出威脅,猴爺實在忍不住的笑了出來,然後伸手用手指擦掉了他這個傻師傅臉上濺上的辣椒油,然後歎了口氣:“你爲什麽不跟我說實話,你到底多大?”
“我……”流蘇停頓了一下,然後仰起頭支支吾吾:“我……我……”
“算了。”猴爺搖搖頭:“不想說,我不強求。不過你總得告訴我,你師父是誰啊?”
“他……”流蘇低下頭,輕輕咬着嘴唇:“在那塊石頭下。”
猴爺點點頭,師公怕是挂了二三十年了,難怪傻流蘇一直在石頭上畫道道,看來是在記錄師父離開她的日子。
“好了,不開心的日子就别提了。”猴爺擺擺手:“快吃吧,不然等會水幹了就不好吃了。”
管他呢,猴爺什麽人沒見過?迪亞幾百歲了,星靈大帝年紀上千,迪亞不照樣跟流蘇差不多麽,哪怕是幾百年幾千年的壽命,但如果一直被籠罩在羽翼之下,其實和四五歲、十來歲沒有區别。畢竟論滄桑和成熟,布布那個小家夥都要更勝一籌,不爲别的,就因爲她反過來是她老娘的保護傘。
猴爺算是明白了,真正的強大其實就是被人需要,也有需要保護的人時,成長速率才會變得反自然,而像流蘇,恐怕她的人生軌迹就是山上和這個鎮子了吧。
“慢點吃!沒人搶!!!”猴爺隻是思考了一會兒人生,再低頭的時候,卻發現流蘇生生把自己塞成了倉鼠,腮幫子都鼓了,嘴都嚼不過來:“不夠還有!過兩天咱們的錢足夠你胡吃海塞一輩子了!”
“不行不行,涼了就不好吃了。”
“你特麽……”猴爺捂着自己的心髒:“能笨到你這程度的,我也是平生僅見。涼了你就放回鍋裏涮一下啊!”
流蘇如遭雷擊,愣愣的看着猴爺,老半天才緩過來:“對哦!”
“哎喲,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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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陰曆生日,晚上我老爹要爲我慶生啦,說一輩子都沒給我慶祝一次生日,這次要好好的做一次,說不惑不惑……我頓時疑惑了啊,啥就不惑了……
不過絕對不能去違背長輩的好意,不惑就不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