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種發芽,意味着天穹藤已經身處海昌城萬裏範圍之内。
如果它是乘坐鄧、普兩族的靈艦而來,那則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闖進海昌主島。
陳平心中斟酌一陣,就未再多想,遁光方向一偏斜,仿佛一顆天外流行般一頭紮入了海底。
一直下潛至五百丈,他的速度緩緩降低,紫薇斂息術加身後,一道黑影徹底的和四周海水融合。
神識鋪天蓋地的全力釋放開來,陳平裹着一股暗流直奔南方激射而去。
就這樣,他宛如一道移動的勘測陣法,一邊搜索,一邊行進。
在這半個時辰之中,手裏的小蔓藤愈發的生機勃勃,表體的熒光幾乎化作了實質!
看此情景,天穹藤大概離他不算遠了。
左臂一抖,反手抓住五行純陽劍,陳平無比小心的放緩身形,繼續前進。
“陳道友,我就在你所處位置的四百五十裏外。”
忽然,一道意念波動從蔓藤中傳出,陳平猛地一縮眼睛,這是天穹藤的氣息。
“藤道友可否能收到陳某傳遞的消息?”
陳平心中一動,嘗試的朝蔓藤發了一道神念。
“自然,五百裏内,我們可以毫無障礙的交流。”
隻見蔓藤的枝葉一抖,立馬證實了陳平的猜測,甚至隐隐透着一絲怡然自得的情緒。
天穹藤的靈種竟還具備實時通信的功能?
五百裏範圍暢通無阻,這豈非擁有了金丹修士神識的部分效果。
陳平面色一緊,對天穹藤的忌憚憑空暴漲了三分。
“本藤被他們搜魂過一次,暫時取得了鄧家的信任。”
天穹藤頓了頓,話音急促的道:“長話短說,鄧、普兩族攻你陳家差不多是傾巢而出,鄧奉城、鄧舜棋、普柳桓三位元丹爲首,下面共五十位築基修士,四百練氣修士。”
聽罷,陳平沒有顯露驚訝的神态。
樊益橋都托了一位老友照看宗門,鄧家必定也布置了後手,不懼空明島防禦空虛之憂。
“一天前,鄧舜棋給手底下十位築基分别發放了一枚黑紫色的雷珠,本藤感應到珠子威勢之強盛,恐怕你人族的半步元丹都無法硬接的,所以,你海昌島需小心應對。”
天穹藤慎重的道。
“引劫雷珠。”
陳平瞬時明白了天穹藤口中的黑紫雷珠是爲何物。
引劫雷珠,鄧舜棋采用重天之雷煉制的獨門異寶,使用方式與符箓大同小異。
鄧辰奂收藏的底牌中,就有兩顆引劫雷珠。
此珠一經催發,相當于元丹初期修士的四成威力,确實不容小觑。
而整個鄧族,一共隻積攢了十來顆引劫雷珠,鄧舜棋幾乎全部賜給晚輩,覆滅海昌之心顯而易見。
“雷珠在哪十個人的手裏?”
陳平臉上浮起一絲森然之色,傳念說道。
天穹藤也不拖沓,立馬回複道:“鄧家出動的十位築基大圓滿修士,他們每人都被賞賜了一顆雷珠。”
“多謝藤道友如實相告,待戰事完畢,陳某定将剩餘的百年圓葉雙手奉上。”
陳平面帶笑容,信誓旦旦的道。
提及四階靈木,天穹藤頓時湧上喜意,故作高深的道:“本藤相信陳道友不是目光短淺之人。”
“自是如此。”
陳平肅聲答了一句,然後冷冷一笑,毫不猶豫地将蔓藤沉進茫茫大海。
因爲就在兩人交流間,他的神識已發現了一列急速遊動的船隊。
行駛在最前方破浪排障的是一艘三層高的樓船,其通體居然是用一種淡紅色的美玉制成,巨大異常,華美絕倫。
這是鄧家的小型靈艦“仙榴号”。
距離靈艦三裏後,則緊緊跟着兩艘大型靈舟。
陳平神識輕飄飄的一掃,果然和天穹藤提供的情報一緻,幾艘船中,合計四位元丹、五十位築基以及四百多位練氣後期的修士。
而仙榴号樓船的最高層,鄧奉城、鄧舜棋、普柳桓、還有“楊帆影”正圍着一張四方玉桌,在那面帶笑容的交談着什麽。
玉桌上則擺放着十幾碟罕見的奇異靈果,四人神色輕松,時不時伸手拿一枚品嘗。
雖然陳平很想刺入神識,打聽他們的談話内容,可再三思索,還是放棄了這個冒險的舉動。
元丹後期修士的神識普遍超過了一萬三千丈,與他的神魂強度相差無幾。
何況鄧奉城執掌一族身價豐厚,鐵定服用過某些增幅神識的丹藥或天才地寶。
他若靠的太近,極容易暴露位置。
相反,他若一心隐藏,金丹之下,除非施展獨特的手段,否則很難發現他的蹤迹。
三片烏雲般的陰影從頭頂飄過,陳平潛伏在海底一動不動,使氣息和四周環境交融,不留一絲破綻。
待足足十個呼吸時間之後,他雙腳輕輕一點,身形一蹦數百丈,貼在了一艘大型靈舟的船底。
接着,隻見他右手一翻,赫然抓住一枚留影珠。
這枚珠子内,記錄了他第一次撞見天穹藤時的畫面。
他無法判斷天穹藤是否存了叛變的念頭,所以防患未然的替此藤準備了一份大禮。
假若天穹藤敢領着衆人包夾他,其自身的跟腳也會被他狠狠揭開。
一名神通詭秘的異族,想來能讓鄧奉城幾人生出巨大的威脅。
船隊無波無瀾的行駛着,偶爾會有幾道神識例行公事般的掃來檢查,但都察覺不到任何異常。
陳平鎮定自如的屏息凝神,純陽劍那鋒利的尖頭已指向了船艙。
不錯,在鄧、普大軍抵達海昌前,他打算擊沉一艘靈舟,宰一批練氣修士,當然,要能順手殺掉幾名築基則更好不過。
以他元丹修士的身份,幹這種偷襲小輩的事純屬沒皮沒臉。
可戰争的殘酷毋容置疑,這是關系成千上萬修士、數百萬凡人性命的根基之争,哪怕無所不用至極,也挑不出诟病的地方。
況且,陳平一向不是注重臉面的人,在實際好處的對比下,臉皮完全可以撕下來扔到地上,踹幾腳,不屑一顧的揚長而去。
幾柱香時間後,天色微微泛亮,眼看鄧家船隊距離海昌已經不足三百裏。
“爹,還是這樣,我們剛剛路過的島中依舊空無一人,連凡人都消失幹淨,但房屋和街道保持完整,顯然曾經是有不少人居住的。”
靈艦包廂中,一位面色泛青的中年人,正向着鄧奉城禀告道。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鄧某人豈屑做邪修的行徑。”
鄧奉城表情陰沉,旋轉着手中的瓷杯,低喝一聲道:“興言不必再白費精力,如果我所料未差,陳氏應該是舉族遷移了。你傳達我令,全軍備戰,一口氣趕到海昌城誅殺賊修。”
“是!”
鄧興言抱拳退下,嘴角浮起一絲狠辣。
“城叔,陳家該不是舍棄老巢,跑路到别的海域了吧?”
鄧舜棋斜了關閉的木門一眼,狐疑的說道。
鄧奉城搖搖頭,淡淡的道:“估計不會,陳氏煞心費力的轉移麾下人員和财物,擺明是打算與我等決一死戰,再者,放棄地盤不戰而敗,也同陳平那賊首一開始的初衷截然違背。”
鄧舜棋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的道:“我倒是真想瞬移到海昌城下,見一見陳家的底氣所在。”
“舜棋萬萬不可輕視,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鄧奉城放下茶杯,謹慎的道:“陳家比之我族,更像是獅子和狼豹,并非沒有一絲還手之力。”
“城叔……”
鄧舜棋聞言,微微一笑,正欲再說什麽時,忽然豎立在靈艦核心前的一根五丈銅柱,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一片片青紅色光霞瞬間巨顫不已,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波及到一般。
“不好,有人埋伏在附近!”
鄧奉城臉色大變,人一下從窗戶飛出,一件紫色法盤不知何時懸浮于頂,兩手捏訣,沖其飛快指點幾下後,眼神随即往後方左側的那艘大型靈舟望去。
“陳平!”
在神識的掃視下,鄧奉城終于看清了海底那道人影的真容。
“咦,那靈艦上的銅柱竟能感知法力波動。”
在祭出純陽劍的刹那,陳平心底便暗暗一驚,知道自己暴露了蹤迹,于是二話不說的提劍一揮,數百口青色的劍氣魚遊而出,化爲道道劍芒,雨點般的反向激射,将大型靈舟罩在了其中。
“賊子爾敢!”
鄧奉城面色一寒,随即暴喝一聲,沖頭頂的紫色法盤一點,催動了此寶。
頓時,一束黑白兩色的光柱從鏡面中噴出,一晃之下分成一蓬細絲,直接向着劍雨纏去。
結果兩者方撞擊到一起,“噗噗”之聲就連綿不絕的爆響,細絲靈光閃動間,将對上的大部分劍光一斬而滅。
“上品道器的威壓。”
陳平目光一斂,并無多少驚訝之色。
鄧奉城祭出的紫色法盤名喚“玄策盤”,乃是此人的本命道器,配合他元丹後期的法力,青蓮劍氣自然遠不是敵手。
不過,陳平躲在陰處偷襲,哪裏會讓他如此輕易的破解,凝指一變,剩下的幾十道劍氣立馬調轉方向,朝着船艙戳去。
幾乎與此同時,他燃燒了幾滴精血,腳下玄異流轉步影綽綽,頭也不回的破空射去。
就在陳平施展出魔羅遁影步的下一刻,鄧舜棋、普柳桓、“楊帆影”三大元丹從靈艦撲來,将大型靈舟團團包圍。
“轟!”
青蓮劍氣的速度之快,根本容不得衆人救援,船艙裏的低階修士一見這種威勢滔天的劍雨落下,魂飛天外之餘,紛紛捏碎符箓,或驅使法器、靈器妄圖抵擋。
但令他們絕望的是,任何防禦手段在劍雨面前都如同泡軟的宣紙似的,毫無抗衡的就被其洞穿,凄厲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眼看劍氣帶起了一片殘軀血霧,緊接着就要擊沉大型靈舟時,一大股閃爍雷光的金弧交織彈射而出,一下化爲一張十幾丈方圓的巨網,把劍氣盡數籠罩。
随即趕赴過來的鄧舜棋口中念念有詞,金網突然雷鳴聲大作,一股股電流赤焰冒出,瞬間将劍氣化爲了灰燼。
鄧家雙元丹合力化解沉船危機後,幾人一同降臨在了甲闆上。
而天際的那道黑影,隻是幾個閃動間,就遁到了百餘裏之外。
“城叔,我去追他!”
環顧四周屍橫遍野的慘狀,鄧舜棋面龐兇光狂閃,腳下一條電龍憑空現出,猛地一紮就要竄進天邊。
“來不及了,他的遁術十分強大,如果是老夫,第一時間攔截也許還有點希望,至于舜棋你,肯定是追之不上的。”
鄧奉城雙目一眯,直言不諱的道。
“那一式劍招的威力不在普通中期之下,難道普元昊道友當真是他獨自擊殺的?”
踩着電龍駐停于半空,鄧舜棋雙眉一皺的道。
“極有可能。”
點了點頭,鄧奉城臉色陰沉的道:“一名元丹初期,在我等的眼皮底下隐匿無迹,若不是他主動凝聚法力引來靈艦示警,我們從始至終都發現不了他。這麽看來,精通飛行術的普道友當日應是被此獠偷襲,才導緻神魂俱滅。”
“各位道友。”
“楊帆影”輕咳一聲,警惕的分析道:“楊某懷疑他修煉了一門等級很高的匿藏法術,大家可千萬小心了。”
“藏行匿迹的跳梁小醜罷了,待攻破海昌,老夫必将陳平碎屍萬段!”
普柳桓咬牙切齒的道,完全不掩飾心中的痛恨。
剛剛慘死在劍氣下的三、四十位修士,絕大部分是練氣修爲,但也有兩名築基中期的高手。
而好巧不巧的,隕落的兩個築基,全是普家的嫡系長老!
其中一位,更是他普柳桓的曾孫。
“那小子有點意思,連老夫的感知都能瞞了過去,等會混戰,他就交給老夫收拾了。”
一聲高低不平的長笑響起,當笑聲戛然而止的瞬間,一名身材高大的人影突兀登上了靈舟,身着綠色長袍,一頭灰色發絲垂至腰部。
這灰發人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竟宛若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郎,隻是他的皮膚罩着一層淡淡的青光,流轉不停。
此人緩緩地轉身,普柳桓立刻表情震驚的張大了嘴巴,跟着流露狂喜的深施一禮後,方才恭恭敬敬的道:“原來是木道友尊駕在此,那本次的誅賊之戰再無反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