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每一境内都有一位人族化神修士。
可一座城池的坊市裏彙聚整整五名化神,顯然是臨時聚集。
高端的地下交易廳内,圍着一個琉璃瓦堆砌的展台。
下方,四男一女共計五名修士零星端坐。
幾人的身邊,皆懸浮着一、兩樣靈性十足的物品。
五大化神中,氣息最強盛的乃是一名灰袍長臂老者,達到了後期之境。
其餘四名化神都對此修保持距離的同時,隐帶一絲拘謹和恭色。
“老夫遠道而來參加你昭雲宗趙道友牽頭的交易會,貴宗卻拿一些破銅爛鐵應付,是否有欺客之嫌?”
長臂老者一掃前方,淡漠的道。
他視線對準之處,則是一名化神中期的矮壯男修。
此人身旁,懸浮着兩件水屬性的通天靈寶。
“茅道友應約入城,趙某乃至整個昭雲宗都榮幸之極。”
“這通天靈寶隻是抛磚引玉,當然不敢拿來糊弄茅道友。”
矮壯男修客客氣氣的抱拳回複。
說着,他以及另三位化神不約而同的往長臂老者召出的物品上多看了幾下。
并皆流露躍躍欲試的樣子。
隻見茅姓老者的面前,正漂浮着一個透明的布袋。
布袋表體貼滿古怪的黑色符文。
此時,袋中支撐邊角的一根晶瑩斷木上,一頭灰不溜秋的小雀收攏雙翅,呆呆站立。
它好似被下了甚麽異術,身軀死死黏着斷木無法移動。
唯有一雙眼珠中透出悲悼之色。
“茅某爲捉住這頭成年的冥魂天雀可謂是煞費苦心,單單自己煉制的異法魂網都消耗了五份之多!”
“一頭活蹦亂跳的六階中期妖皇價值幾何,想必各位心知肚明。”
“如果能馴化壓服,鎮守山門自是極妙。”
“最次也可打造成一頭飛行傀儡,增加一些保命手段。”
茅姓老者徐徐說着妖皇的價值。
同階修士洞若觀火,他倒是未有誇大。
“冥魂一族在天演近乎絕迹,茅道友可弄清了此雀的來曆?”
清泉之音響起,唯一的一名化神中期女修開口道。
“慧英仙子想說什麽盡管直言。”
茅姓老者眉頭一皺。
與他對話者是附近第一大人族宗門七曜宗的太上長老項慧英。
“皓玉海修煉界,曾就出世過一頭冥魂天雀!”
見衆修目光彙聚過來,項慧英一字一頓的道。
皓玉海?
幾人一聽身子齊刷刷的一震。
如今的大千界,要論風頭之盛的地方,皓玉海一枝獨秀!
蓋因爲那裏是通天閣的管轄之地。
隐隐被譽爲第一人族的陳平,正是此閣的領袖。
天演大陸也一直流傳着他的傳聞!
僅僅一個名号,便能叫六階生靈聞風喪膽。
這不是誇大其詞。
以往鼎鼎有名的屍天境就是毀于此修之手。
那方人迹罕至的屍族領地早已荒廢多年。
空出的偌大地盤硬是無一勢力敢去占據!
“我七曜宗和陳閣主有些糾葛,暗地裏收集了一套完整的情報。”
項慧英深吸口氣,目光灼灼的道:“茅道友,你早知這隻冥魂天雀的來頭吧!”
“不錯,這小雀的确是出生于皓玉海!”
茅姓老者不以爲然的道。
他已調查清楚,落在他手中的冥魂天雀和陳平是對立的陣營。
不過爲防出現麻煩,他還是打算将此妖盡快脫手。
“通天閣玄虻與這天雀關系不淺。”
項慧英面色一冷的道。
“姓茅的不安好心啊!”
昭雲宗趙宗主和另兩位化神不禁腹诽連連。
現在的通天閣如日中天,誰都不敢沾一點因果!
……
精緻小廳的氣氛陷入了死寂。
“茅道友,此妖妾身買了,你看價格是否合适。”
項慧英邊說着,玉手微微一搖。
身邊的兩樣七階靈物朝茅姓老者飛去。
揭開天雀的身份後,剩下的幾人壓根不存争搶接盤的心思。
而項慧英的舉動也不出意料。
七曜宗與陳平有舊怨。
這頭小雀和通天閣不論存着什麽關系,拍下送上去總是沒錯。
“叽叽!”
布袋禁制中,冥魂天雀冷眸閃爍。
它沒想到有一天,僅僅憑借一星半點的牽扯就保住了道途。
它閉關沖擊瓶頸的這千年間,陳平竟已強成這樣了嗎?
“妖皇,本座可從沒虐待過你,屆時你若真見了那位,切莫亂說一氣。”
見項慧英和一衆道友如此的忌憚通天閣,茅姓老者也不由自主的深受感染,特意傳音叮囑。
不過,即使通天閣找他的麻煩也無所謂。
他的壽元還剩數百年。
大不了将雀皇脫手後,神隐起來傳下道統就是。
冥魂天雀一言不發,一副高傲的姿态。
接着,茅姓老者收下項慧英的寶物,輕輕一拂袖,裝着天雀的布袋便遞了過去。
但就在兩人交換物品的刹那間,原本沿着法力軌迹飛去的布袋突然調轉方向。
無聲無息的落入一名紫袍修士的手中。
此人在一衆化神的神識監測下毫無征兆的出現!
簡直是不可思議之極。
“交易本座的兒媳,爾等該當何罪?”
紫袍修士輕輕一笑,渾身的浩瀚氣息橫掃而出,頃刻間籠罩大廳。
幾名化神猶如狂風中野草。
被牢牢地釘在石壁上動彈不得。
“通天閣之主!”
五名化神一個個眼神驚駭,暗暗叫苦。
一次再尋常不過的高階交易會,竟引來了陳平這位正主。
關鍵是他口中的兒媳……
所指明顯就是冥魂天雀。
但陳平什麽時候有了子嗣?
“異鄉碰面,小麻雀,你有福了。”
沖袋中的天雀道了一句,陳平抖抖袖口,頓時将其塞入懷裏。
……
接下來,化神交易會繼續進行。
在陳平的熱情引導下,五位化神心有靈犀的展示珍奇之物。
大部分的寶貝自然不入他的法眼。
最終,他買走了四塊七階礦石。
令其頗感興趣的是,囚禁冥魂天雀的茅姓老者居然是一位罕見的異術師。
觀其壽元無幾,陳平便大發善心的與他換了一份傳承。
“各位道友珍重!”
結束之前,陳平朝幾人一拱手,無迹消失。
而七曜宗的項慧英也一同不見。
顯然是被陳閣主帶走了。
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一眼,才發現各自流下的冷汗已浸濕道袍。
“茅道友,你竟從那位手裏生還了!”
趙宗主突然驚奇的叫道。
茅姓老者心驚膽戰的咽咽喉嚨,不予理會的破開陣法倉惶逃離。
……
此時此刻,一束隐晦跳動的劍光已穿梭了數萬裏。
遁光尾部,項慧英偶爾一掃前面的紫袍人,心裏既恐懼又好奇。
“本座放過茅道友,倒是叫你等吃驚不小。”
突然,陳平回眸講道。
聖女推動大千界融合在即,沒有資格圖謀規則之息的普通六階好歹是一份助力。
守護栖息的故土,自然不可能隻依靠通天閣。
何況,茅姓老者的所作所爲并未冒犯到他。
畢竟冥魂天雀和他确實沒有多深的關聯。
“當年有眼無珠冒犯了陳閣主,妾身願付出一切代價贖罪。”
項慧英忐忑的試探道。
茅道友的安然無恙,給了她無限的希望。
“哦?”
盯着女修瞟了數下,陳平并未直接表态。
他與七曜宗的仇怨可不是簡單的利益之争。
當年,通晉玄追殺白素,大有覆滅通天閣幾人的架勢。
之後,雙方雖互相顧忌表面達成了和解,但這仇不能不報。
“貴宗之内,隻有你師兄才勉強能和本座談一談條件。”
陳平目不斜視,一道禁制隔絕過去。
……
七曜宗坐落在群山之間。
連綿萬裏的建築屹立當中,各處的布置都展示着一個超級宗門的底蘊。
兩日後。
一名不速之客遁入七曜主峰。
“白素道友在本座的感化下已金盆洗手,事實證明,通道友之前是瞎操心了!”
蓦然,一道戲谑之聲入耳,閉關中的通晉玄還沒反應過來便神魂劇痛,身子向後一仰昏迷不醒。
就是從這一日開始,弟子們齊齊發現了一件蹊跷之事。
寶庫中大半的資源不翼而飛!
并且,宗門裏的貌美女修還時不時被召入山巅,仙樂起舞中,營造出一片祥和之景。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
到處彌漫着紙醉金迷之味。
輕輕推開懷裏的尤物,陳平的雙目始終保持清明。
望着随手可除之的通晉玄,他忽冷忽熱的表情,卻是令對方萬分忐忑。
“當日若不是本座神通高明,基本就已隕落在道友手裏。”
“雖然利益能化解一切,不過,本座想想還是賜你一死。”
此話一落,通晉玄登時手腳冰涼,惶急的化爲一道雷光遁出大殿。
“七曜宗弟子,四散逃遁!”
通晉玄一聲暴喝,自己卻身形折返,悍然迎向大敵。
不過,随着一朵白色的靈焰擴散而來。
通晉玄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化爲灰燼。
“嗷!”
“吼!”
與此同時,七曜山脈的幾個方向,皆都飛出了一道道的龐大身軀。
一頭接一頭的六階傀儡現形屠戮。
短短一盞茶時間後,七曜山上下除了淡漠凝視的陳平外,再無第二個活口。
……
天演大陸的超級勢力七曜宗,一夜之間飛灰湮滅。
鋪天蓋地的血氣遮住了本就黯淡的月仙辰。
俯視下方的廢墟,陳平眼皮一跳,怔神不語。
面對雷蛟呈上的數之不盡的戰利品,他亦是無動于衷。
眉宇間的陰霾越發深厚。
甚至連五官都微微扭曲了幾分。
将這番變化看在眼裏,雷蛟忍不住寬慰道:“主人,七曜宗該死,況且我們的收獲……”
“閉嘴。”
陳平森然的說道,目光像刀劍一般犀利,絲毫不掩飾身上的殺意。
“是!”
一時間,雷蛟噤若寒蟬,盤住一根殿柱極力隐藏自身。
到這一刻,它也感覺主人有些不對勁了。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陳平臉色陰晴不定的回顧方才之事。
七曜宗是留是亡不重要,結局全在他一念之間。
但剛剛,似乎有一股隐晦至深的力量侵入情緒,推波助瀾般影響了他的判斷。
心驚之下,陳平雙眼一閉,一遍又一遍的檢查神魂和肉身。
可壓根沒有發現異樣之處。
“難道是它?”
迅速召出一塊藍色星海,陳平意念刺入。
丹仙圖殘片中,外魔四周的封印依舊完好。
其本身也無一絲蘇醒的迹象。
“我的魂道已等同于煉虛初期,即便七階外魔也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滲透!”
呢喃中,陳平的臉色難看之極。
到了他這一步境界,可不會出現無緣無故的錯覺。
下一刻,他眼神一寒,一劍往雷蛟身上斬去。
“主人,是小雷我啊!”
雷蛟驚恐交加的求饒。
伴君如伴虎莫過于此。
“唰!”
鋒利無匹的劍芒從雷蛟頭頂劃過,直插蒼穹。
一盯吓傻的雷蛟,陳平胸腔起伏,死死壓制着心裏的無限殺意。
“主人,你承諾還要帶小雷去星辰界見見世面。”
雷蛟哭喪的吼道。
“今日之事,切記不可對任何人提及,包括通天閣一衆!”
稍微平定情緒,陳平聲音沙啞的警告一句,把雷蛟收進了靈獸镯。
接着,他面無表情的遁離七曜山脈。
四元重天。
一束劍芒飛越不定。
陳平臉色無比陰沉,幾次想肉身入金珠查驗端倪,卻硬是掐斷了這個念頭。
如果這是誰在算計他,自己恐怕隻有一次掙脫的機會。
一定不能輕易的打草驚蛇。
……
屍天境。
這裏一片荒蕪。
曾經密密麻麻的陰靈大軍都無影無蹤。
雖然從七曜修士口中得知金童屍皇爲避通天閣的鋒芒,已銷聲匿迹了千載。
但陳平還是不甘心的降臨此地。
目睹着荒涼場景,他一拍白鳍,空間之力毫不保留的彌漫出去。
數日後,他找到了一處十分隐秘的節點。
于是二話不說的穿身進去。
偌大的屍血秘境中,寂靜無邊。
四周的濃郁屍氣,代表着此地曾有大屍皇逗留許久。
一番搜索卻一無所獲後,陳平隻能悻悻的離去。
……
屹立在劍光中,陳平随手打開了一隻透明的布袋。
看着裏頭灰漆漆的一隻麻雀,不禁感慨萬千。
曾幾何時,梵滄天雀的名号整整震懾了他數百年之久。
那會,他經常幻想自己終将因爲人族大義與天雀一戰。
沒料到後來,胥道青、冥魂天雀以及他三者在無相宗沆瀣一氣,聯手坑了其他種族的資源。
再接着,他遠赴天演大陸尋求化神。
而天雀則跟着玄虻反抗中央海域的貂龍皇。
據玄虻所說,在一次追殺中,它和天雀入了死局,不得不分開逃竄。
自此分别千餘載。
所以,這回天演大陸偶遇冥魂天雀,倒是出人意料。
“啪”
“啪”
陳平屈指連點,捏碎了天雀身上的異術禁制。
“小雀參見陳閣主。”
冥魂天雀得以自由,連忙飛出布袋,恭敬的請安。
人族修士擒下它,卻不曾受盡苦頭,完全是因爲面前這人的震懾。
時至如今,兩者的地位猶如天淵。
“你既清楚通天閣已制霸皓玉海,爲何不投奔玄虻?”
陳平語氣一冷的道。
“陳閣主誤會了。”
扇着翅膀,天雀簡單描述了它的經曆。
原來,從貂龍皇的追殺中脫身後,它便遠離了皓玉海。
一路逃亡,最終在數十億裏外的一處修煉界落腳。
閉關千年,冥魂天雀突破六階中期。
又偶然聽說通天閣的威風後,它毫不猶豫地動身,準備前去投靠。
哪知數載前飛至天演大陸時,陡遭化神後期的茅姓老者埋伏。
這才被當做交易物出現在人族城池。
冥魂天雀彙報完畢,卻發現陳平正饒有興緻的打量它。
“你族是不是有鳳凰的血統?”
陳平意味不明的道。
“冥魂烏鳳是小雀的老祖宗。”
天雀小心翼翼地道。
“哈哈,那敢情妙了!”
雙手鼓掌,陳平興沖沖的道:“本座救了你一命,也不求報答,回通天閣後你就和大灰做個伴。”
大灰?
陳平身邊的那頭飛岩翅惡王!
“妖蟲和小雀雖都分屬妖獸一族,但根本不能結合。”
一聽此言,冥魂天雀驚得翎羽直豎。
“誰說的?”
陳平似笑非笑的道:“你還瞧不起大灰麽,人家好歹也是大千界古往今來的第一頭六階翅惡!”
這下,冥魂天雀更是愕然不已。
将翅惡如此低劣的血脈培養至六階,陳閣主究竟投入了多少資源。
“大灰它自幼孤單,又缺少本座的教導,有此怪癖希望天雀道友理解。”
“再者,通天閣一向包容,無人敢對你指指點點說閑話。”
陳平淡淡的道。
彈指一閃,一柄蘊含死氣的劍芒削在天雀頭顱上。
若是此雀不識時務,就别怪他辣手了。
反正修煉界的鳳凰血脈不算少。
“叽叽!”
被死亡陰影籠罩的冥魂天雀垂頭叫苦,忽然眼珠一瞪劍芒,聲音尖銳的道:“你領悟了死之規則?”
“不錯。”
聞言,陳平傲然的看去。
小小天雀,好像對他身懷特殊規則很不可思議。
“幾年前小雀回天演大陸時,曾經穿梭過一座險地。”
“那裏終年被一股黑色霧氣覆蓋,小雀隻是從邊緣的萬丈高處飛過,就憑空流逝了不少壽元。”
“驚慌之下,小雀立刻選擇繞路,方才擺脫了死氣的負面影響。”
冥魂天雀難掩心悸之色的回憶道。
“當真!”
聽罷,陳平急忙追問。
再次得到确定的結果後,他已經是喜出望外。
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他發動通天閣的人脈滿修煉界尋找死靈淵之主的消息,但都石沉大海。
今日卻從冥魂天雀口中獲得了一點線索!
僅僅釋放的一縷異象就讓一頭六階中期妖獸折壽不小。
這擺明已能鎖定死靈淵之主。
“若是大功告成,大灰那邊你可不服侍了!”
機緣在前,陳平立刻把靈寵的幸福抛之腦後。
盤問一番,他不假思索的升起遁光,朝着北方飛去。
距離天雀的遭遇僅隔了幾載。
死靈淵之主很大概率未更換隐居之地。
現在是誅殺此獠的最佳時機!
……
天演大陸和天雀所說的異常險地隔着二十餘億裏。
“期間好像會路過南儀修煉界。”
陳平一番尋思,全力催動劍光趕路。
中途,他忽然一個急停,一股暴虐之色浮于眼角。
望着下方的一座城池,陳平嘴角抽搐,臉龐通紅,手背青筋暴起。
一副竭力克制的迹象。
幾息後,他瞳孔中的扭曲越發強烈,迸射着實質性的殺心再無法抑制。
“嗡”的一聲召出劍陣,對準人影密集的一處就要揮斬而去。
“定!”
千鈞一發之際,陳平運轉太一衍神法,重獲一絲清明後,以一個難以捕捉的速度,緊貼地面劃過。
但數萬裏外的一個巨靈族部落卻是慘遭血洗。
殺戮一通,陳平渾身已被凝厚的血光籠罩。
一層又一層,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孔。
而滅掉一片巨靈後,他好似恢複了神智。
換了一套道袍,陳平表情陰森,繼續上路。
越往北走,心裏的殺戮越來越重,時常無法抑制。
以至于到了天演北境定海宮的地盤,他甚至生出把此境生靈屠戮一空的可怖念頭。
降落身形,陳平抓住一名定海宮的金丹弟子。
一通搜魂後發現,大約一年前,定海宮的長老們已傾巢而出,朝着天演西部匆匆趕去。
原因似乎是有一方境域被黑色的靈泉淹沒。
除了少數擅長飛行的生靈,基本沒有生還者!
“陽仙辰聖女選擇的第一塊滅世之地竟是天演大陸。”
甩開昏迷的金丹小輩,陳平深深地喘了口氣。
接着,他不猶豫地破空而去。
……
就這樣,陳平在迷失于殺戮和恢複清明的過程中穿越了天演大陸。
死在他屠戮下的各族生靈數以億計。
這一切的反常都和外魔入體的特征極其相似。
但他心知肚明,自己壓根沒有被外魔控制!
因爲越往北邊飛,他的殺心就會愈加的濃烈。
可一旦換了方向,那種受支配的感覺便慢慢的消沉下去。
半個月後。
陳平緊握拳頭,一聲不吭的懸浮在一片廢墟之上。
四處一望無際的荒蕪。
肉眼可視的地界遍地是黑泥和碎石。
地面除了一些寸許長的低矮野草外,看不到任何山峰樹木。
方圓數十萬裏寂靜無聲。
連一絲蟲鳴都沒有,絕對是一處死地。
這裏是南儀修煉界!
曾經,還算繁榮的區域被太上閣斬草除根,一舉覆滅。
當時衆修皆以爲太上閣有毀滅大千界之心。
然而,滅了南儀後,太上閣便就此沉寂,沒有再對第二個目标下毒手。
他知曉此處的怪異,還是來自許無咎的彙報。
許無咎奉命摧毀純陽商會,曾路過南儀。
他在這感應到了一股強悍無匹的隐藏力量。
本次,陳平真身親來,更加認定南儀修煉界暗藏玄機!
好歹是一方修煉之地。
時隔這般久,居然沒有生靈遷徙而至。
并且,越靠近南儀,陳平的失控感便如決堤的大壩,随時會傾瀉而出。
他甚至浮現一個可怕的猜測。
如果真正踏進去,自己立馬将淪爲一具隻存殺戮的傀儡。
不必深究,一切都是天縱針對他的布局!
“通過肉身傳遞控制心智?”
陳平臉色森然。
他能肯定神魂方面無一絲的異樣。
與天縱有瓜葛的無非是這具肉身。
如此詭異萬狀的手段,已大大超乎了化神修士的想象。
“當初是金珠擇了這具肉身,關你陳爺何事!”
面前的南儀修煉界仿佛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大口,不斷吞噬陳平的精氣神。
道途艱險,他不怕磨煉。
但天縱的手腕深不可測,使得他找不到一點反制之法。
稍稍調整心境,陳平足下霞光一卷,并相隔甚遠的單手一掐訣。
頓時高空中劍芒湧現。
一頭百丈高的劍氣麒麟凝聚而出。
巨獸朝南儀修煉界使勁一沉,吞吐千裏劍芒,咆哮不定。
殘壁廢墟,厚厚的塵土頓時翻江倒海!
如蒼龍滑行一般的裂縫被切割而出。
陳平控制劍光,不顧法力損耗,将南儀的地表再次翻了一遍。
可惜沒有丁點有用的線索。
于是,他當即把目光放在了高空。
意念一動間,懸浮在地表的劍氣分化萬千。
暴風驟雨般,毫無目的的朝上方接連閃動射去。
“嗡!”
“嗡!”
這下,一股浩瀚的靈壓從虛空處莫名凝聚出來。
南儀修煉界的某片高空,仿佛撕裂了一個口子。
一股股耀眼的金光仿佛是從一個固定的通道落下。
帶着讓人無法凝視的光柱沖擊而出。
迎擊斬去的劍氣扭曲變形,破碎聲不絕于耳,接着一陣紊亂的靈壓風暴後,一切又變回平靜。
包括極遠高空的裂口也恢複如初。
“這是……”
一直用瞳術觀察的陳平,躲在一個角落,目露震撼之色。
他清楚的看見,那片摧毀劍氣的金光,竟來自四元重天之上!
而四元重天之外是什麽?
高階修士個個心如明鏡。
毫無疑問,是星辰界外域!
難道天縱欲将南儀打造成一個飛升通道?
“在剛剛那片金光面前,即使融合死氣的劍術都沒有多少的反抗餘地。”
陳平駭然的同時,不覺涼意攻心。
随後,他一咬牙,身形繞過南儀一路遠去。
此地的隐秘暫不是他能觸碰的。
一個不小心就會身死道消。
……
此時此刻,恢複平靜的高空中,不知相隔多少距離的地方,隐隐的印出一隻鮮紅似血的眼珠。
此眸一半猙獰,一半清冷。
仿佛蘊含着兩股不同的意識。
而其微微轉動間,竟擴散出無邊無際的殺戮之氣。
隻不過穿越至大千界後,這股能量立刻稀薄了不止九成。
并不露絲毫外顯景象的延伸出去,且如附骨之疽般跟随陳平,直至越發黯淡的不見蹤影。
“主人對付一名下界化神土著還要催動蓋星煞珠,看來他老人家也已到了油盡燈枯之地。”
“可惜隔着兩界通道攻擊威力十不存一,難以直接擊殺此子,否則替主人分憂倒是義不容辭。”
血色眼珠的意識回蕩在無盡虛空,下一刻便徹底的隐匿潰散。
……
兩個月後。
跨越數個大修煉界,深感疲憊的陳平暫緩腳步,在一座山谷裏暫時修整。
盤腿坐下,他像是扔糖豆般,往嘴裏倒了一把五道紋丹藥。
充沛的藥力滋潤周身。
他心無旁骛的吸收起來。
不久,陳平的狀态恢複巅峰。
“入侵心神的煞氣來源就在南儀修煉界!”
他用确信的口吻自語。
自從遠離南儀一路向北後,意念中所控制不住的屠戮之意漸漸消失。
到了十數億裏外的此地,再無出現過失去心智的異狀。
“星辰界中難道有接應天縱的存在?”
想起當日的南儀所見,陳平不禁毛骨悚然。
這絕非自己吓自己。
天縱要真是大能之身,收的親傳徒弟或是養的一隻靈寵,怕是都能碾壓他。
算計聖女淹了南儀?
擡頭望天,陳平表情陰郁。
他必須得做出有效的反擊。
“先解決了死靈淵之主再說,若死之規則一蛻,我的存活手段就能拔高一截。”
琢磨着,陳平一手劈開洞府飛入天際。
他的位置距離天雀所說的地方已不足千萬裏。
……
萬參裂谷。
此地深嵌于兩座修煉界之間,乃是一處鼎鼎有名的險境。
曾經,縱橫十萬裏的裂谷是妖族的地盤。
可不知何時起,裂谷中妖獸慢慢絕迹。
一股恐怖力量直接籠罩全域。
試圖從這裏穿越的生靈們紛紛退縮,甯可花費數倍時間繞路,也不敢穿越裂谷。
久而久之,萬參裂谷就成了一方實至名歸的禁地。
某日,在陰森的下沉地帶,一縷透明的魂絲正在當中飄動起伏。
萬裏外,陳平雙臂環抱,目光不停打量魂絲看見的場景。
“天助我也!”
直至在裂谷最深處捕捉到一片千尺長的黑影後,陳平略顯激動的一收魂絲。
感應到體内生機的飛速流逝,他沒有直接動身。
死靈淵之主掌握的死之規則委實驚人。
他尚未靠近壽元就削弱了二、三十年。
一場大戰,還不得憑空少掉數百、上千年的生機之力。
悄悄地潛入地下,陳平馬不停蹄地開始煉制傀儡。
經過十幾次的發狂殺戮,他倒是又收集了一批上好的胚子。
……
數月後。
陳平閉關結束。
他的雙手已纏滿近乎透明的蠶絲。
而蠶絲的另一端,則是二十餘頭氣息強盛的六階傀儡。
沿着萬參裂谷布置一圈。
眼見此地已變成了一個大囚籠後,他方才滿意的露出身形。
“宰了你後大千界的神魃族或該絕種了,可誰叫你阻了本座的道?”
惋惜的一歎,陳平右手尾指輕顫了一下。
馬上,一條形似大黃蚯蚓的六階妖獸傀儡竄入裂谷。
行進間轟鳴萬嚣。
一股強大的沖擊力浮現而出,将方圓千裏的泥土碎石硬生生的一擠而開。
下一刻,四周轟隆隆的爆音頻頻疊起。
那些泥土碎石又宛如活過來一般向兩側瘋狂倒退。
竟形成了一道奇長的裂縫,直通黑暗彌漫的幽幽深處。
“嘶”
“嘶”
頓時,巨大的異動驚醒了裂谷中的唯一生靈。
四面八方,猶如毒蛇吐信的怪鳴瘋狂湧來。
接着,一頭千丈長的兇物就此凝聚。
此兇物的外相與蟒蛇有八成相似。
上半身遍布滾滾的血雲,下半身卻黑光燦燦。
沿着腹部的一塊,又有暗紅暗紫的妖異霞光缭繞不定。
單從本體上看,不符合任何一支蟒族的形态!
不錯,它壓根就不是妖族。
而是比仙裔族還稀少的神魃族。
神魃族,天生的死道生靈。
成年後,此族掌握的死之規則能水到渠成的步入一蛻之境。
不管在大千界還是星辰界,神魃族都是令普通種族聞風喪膽的存在。
今日,貴爲神魃之身的死靈淵之主,從沉眠中被人驚醒後,立刻一聲低吼。
一股濃稠的綠液湧出,噴向了蚯蚓傀儡。
傀儡毫不遲疑的扭曲一晃,就帶着一串殘影滑到百裏遠去。
綠液撲空灑落在地。
大量的霧氣冒出,散發作嘔的惡臭,并俯視掉一片廣闊的土石。
一看就知帶着極強的劇毒!
但同時,神魃的蟒頭一個盤旋,迅雷不及掩耳的緊随咬來。
傀儡畢竟隻是六階初期。
躲閃不及,“噗”的一聲,被神魃咬住了腦袋。
血光一閃,傀儡就硬生生的被扭爲亂麻。
“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讓我親自動手?”
一聲淡淡的話音從妖血中傳出,随之一名身形出現在了裂谷之下,雙手倒背,筆直站立。
“是你。”
神魃目中印出一名紫袍人的身姿後,意識裏的情緒登時駭然一變。
“凡俗裏,曾有醜将軍吓哭小兒的典故。”
“嘿嘿,如今本閣主的名号讓大千界排名第二的死靈淵之主抛棄福地,來這旮旯角落躲藏,也是不遑多讓了!”
陳平自得的摸摸下巴。
“你爲了殺本尊,不惜煉制了如此多的傀儡。”
神魃緩緩望向紫袍人,冰冷刺骨的道。
同時,身上的黑霧大放,凝聚到有形的死氣淹沒過去。
“見識堪憂,這分明是本座的丹藥分身!”
沐浴在死氣之下,“陳平”陰森一笑,随即不假思索的雙手連抖。
十數道光華在其身邊亮起。
青牛妖皇傀儡、雷宮傳人傀儡等一一出現。
“轟隆!”
不懼死氣的傀儡們,張牙舞爪的朝神魃激射而去。
“嘶!”
神魃雙瞳黑光一閃,将身子驅空一盤。
頓時一大片厚厚的黑色寒霧悄無聲息的噴出。
這朵黑雲急速漲大一圈,翻轉狂舞起來,然後往傀儡陣中狠狠一落。
冰冷的寒芒一下将撲來的幾頭傀儡沖的七零八落。
并還不罷休的卷向丹藥分身。
“它竟還有一手風屬性神通?”
“陳平”不動聲色的單手一劃。
青牛妖皇傀儡就擋在了面前。
一道厚厚的冰牆拔地而起,将那些黑風擋住。
與此同時,一隻巨大的火焰之手從黑風中射出,刹那間就到了神魃的頭顱前。
一把将它抓到手裏用力的一掐。
神魃拼命掙紮,釋放着死氣。
一時半會,那火焰大手竟衰竭似的潰散泯滅。
“噗呲!”
相隔數千裏地,陳平真身猛地一吐烏血。
“不行,還是得依靠傀儡,本座參與進去實在不劃算。”
一收元焰,陳平幹脆往斷壁上一坐,冷眼旁觀進來。
接着,他不計損耗,牽動蠶絲,命令傀儡們前赴後繼的圍堵過去。
……
整整三日。
萬參裂谷中爆裂聲始終不絕。
強大的沖擊波已把這座裂谷震成了粉碎。
陳平也正在經曆着踏上修煉界以來最久的一次纏鬥。
煉制的六階傀儡不斷自爆。
到目前,除了青牛妖皇傀儡還有較強的作戰之力外,所剩的傀儡皆都受損嚴重。
不過,在傀儡陣的圍毆下,神魃的傷勢也好不到哪裏去。
猙獰的頭顱上缺了數塊,流淌着猩紅的毒血。
“一物降一物,死之規則确實被無生命的東西克制太深。”
“本座要以此爲戒,斷不能太依賴某一種神通!”
陳平目光炯炯的嘀咕着。
但從一天前,随着神魃傷勢的加重,死之規則的另一逆天功效也顯現出來。
越瀕臨隕落神通越強!
神魃的實力,已快達到直逼異修神的程度。
眼見青牛妖皇傀儡也漸漸不支,陳平終于坐不住了。
遙遙一彈指,神魃頭顱旁便綻開一朵白色蓮花。
蓮影閃過之處,一股融燒萬物的熱浪勃然爆發。
頓時令神魃激靈的打了個冷戰,身形不由地一頓。
而就這片刻的耽誤,玄黃神通和攝魂術一同鎮壓而去。
與此同時,二十一道沾染死氣的火劍發出刺目光彩,圍着此蛟的頭顱交叉一斬。
“咔嚓”一聲。
碩大的蟒蛇頭一下從脖頸處滾落。
這時,陳平真身紫影一晃,一下在原地消失。
另一邊,蛇頭掉落的霎那間,陳平已是接近戰場。
雙手一點,青劫仙雷彈出,化爲一張青色的電網,迎頭罩下。
“嗖!”
從神魃屍體上被展開的血口處,一條蟒蛇狀的魂魄慌慌張張的向外激射。
卻正好一頭紮進了電網之内。
等其想另施神通沖擊,噴出一縷縷的灰色死冰準備破開而逃時,早有準備的陳平一張嘴巴。
一大團元焰鋪開湧去,轉眼間就把神魃之魂融爲了灰燼!
待見一縷魂煙沖入雲霄後,陳平的神色才爲之一松。
“看在你讓開道途的份上,本座就放你輪回。”
擡手一抓,收走滿地的傀儡殘肢和神魃屍體後,陳平直接踩在劍陣上飛出裂谷。
……
這一刻,他面露無邊的喜色。
神魃隕落後,天地中的束縛一下消失。
進無可進的死之規則開始松動!
“一蛻之機!”
陳平心懷澎湃之意,隻飛了萬裏不到便降下身形。
并飛速破開一個洞府閉起死關。
大千界掌握死之規則的生靈還有幾位。
就連通天閣裏的白素也是其一。
若讓此女無意的搶占先機,他屆時可不願做出道侶相殘之事!
關閉石府,陳平立刻盤腿坐下。
“嗖!”
死玄天書的仿制品懸于頭頂,灑落一層層的死輝。
同時,幾枚從雷宮大殿獲得的死屬性仙晶也接連飛出。
可這還不夠。
接着,囚禁外魔的丹仙圖殘片也漂浮在陳平胸前。
“本座雖不是笨鳥,但借助寶物先飛一陣也是情理之中。”
爲防被另幾位修煉死術的生靈撿了個便宜,陳平毫不客氣的祭出諸多底牌,開始争搶那一蛻之機。
……
時光荏苒。
二十餘載後。
洞府中,陳平捋袖揎拳,“嚯”一聲站起。
背後,一道青面獠牙的魔影吞吐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