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夫人面容溫和,看上去極好相處,平老夫人心稍安,怕自己專程跑一趟,結果季家還是不同意,那她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她那一雙兒子兒媳婦腦子也不知道怎麽長的,統共就兩個兒子,還舍得他入贅。
她不排除兒子是在逼她,但兒子是她生的,什麽性子她太清楚了,不好面子的時候那是真不要面子,要面子的時候死都要扛着,天知道他是怎麽看這事的,他不能賭。
大雨滂沱,她冒雨來季家,兒子都沒阻攔她一下,可見決心之重。
平老夫人把一碗姜湯喝完,然後看向季老夫人,正準備開口,結果季老夫人先道,“平老夫人可是爲溫三少爺入贅一事來的?”
平老夫人點頭。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冒雨而來的笑臉人,季老夫人撥弄着手中佛珠,笑道,“這事該我季家親自去煜國公府談,隻是我那兒媳婦動了胎氣,到現在也沒好,就把這事耽擱了。”
“京都入贅我也了解一二了,但我不知道煜國公府有沒有什麽特殊要求,煜國公膝下一共就兩個兒子,還肯同意個兒子入贅,我季家實在感激不盡。”
馮媽媽就站着平老夫人身後,季老夫人一開口,馮媽媽就覺得平老夫人這回是遇到對手了。
人家季老夫人笑歸笑,看着一團和氣,但不好說話也是真不好說話。
難怪季家能養出季姑娘那樣的膽大的姑娘來,和離的姑娘還能風光大嫁,不是沒有原因的,人家祖母就很厲害了。
平老夫人眉頭攏成川字,心頭堵着一團氣,她是腦袋被驢踢了,才冒雨前來談自己孫兒入贅的事,她不信她季家老夫人會不知道她來的目的。
季老夫人先發制人,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就說自己兒媳婦動胎氣還沒好,這是在告訴她,她看不起她孫女兒,氣的她兒媳婦動胎氣這事還沒有過去,不是她冒雨前來,季家就會既往不咎的。
平老夫人深呼吸,把湧到胸口的怒氣壓下,道,“你也知道我膝下親孫兒就兩個,珵兒的斷腿雖然治好了,但将來能不能上戰場還不一定,若是不能,我煜國公府爵位隻怕還得玹兒來繼承,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入贅的。”
季老夫人撥弄佛珠的手滞了下,随即笑了,她一把年紀了,牙口沒那麽好了,啃不動她平老夫人給她畫的大餅。
季老夫人把佛珠放下,端起茶盞道,“這些日子,外面都在傳溫三少爺準備入贅我季家的事,都在說平老夫人你一向不喜歡他這個孫兒,看來傳言有誤啊。”
平老夫人臉色僵了僵,沒想到季老夫人說話這麽爽直,不僅不繞彎,還連譏帶諷。
平老夫人道,“哪有做祖母的不疼孫兒的?”
季老夫人看着平老夫人,道,“溫三少爺留在煜國公府,隻是可能繼承煜國公府爵位,入贅我季家,我季家家産可都是他的。”
這話聽的柳管事柳媽媽齊齊側目。
季家……有家産嗎?
就是現在這落腳之地都是他們東家的,隻是暫住而已啊。
煜國公府哪怕是最最最不受寵的庶房庶子,繼承的家産也要比季家多啊,何況溫三少爺還是煜國公正兒八經的嫡子,他若不能繼承爵位,在分家産的時候怎麽也會偏向他一點兒。
平老夫人也被季老夫人的話震驚了,想起季老夫人在靈台寺辱罵晉臨侯夫人是紅顔禍水,導緻晉臨侯世子替母出氣要殺季清甯,才被她孫兒吊在城牆上的事。
虧得她還以爲這是個有幾分見識的老太太,能說這話,擺明了就是個鄉下來沒見識的老婆子,在太平縣小地方橫慣了,覺得京都也是她能撒野的地方了。
平老夫人端起茶盞,她身後的丫鬟就道,“季家有什麽家産給我們家三少爺繼承的?就這小院子嗎?”
等丫鬟說完,平老夫人才呵斥道,“掌嘴!這裏哪有你一個丫鬟說話的份,沒得叫人笑話我煜國公府下人不懂規矩。”
丫鬟當即跪下,給了自己四個巴掌,聲音還挺大。
季老夫人也不生氣,笑道,“我季家有多少家産,平老夫人不知道,可以回去問問煜國公,煜國公能給溫三少爺的,我季家同樣能給。”
這回柳管事和柳媽媽都聽不下去了。
見過吹牛的,但沒見過這麽能吹的啊。
煜國公能給溫三少爺的可能是國公爵位,甚至是手裏的兵權,季侍郎有嗎?
平老夫人聽笑了,“我倒是不知道季侍郎有這麽厲害。”
侍郎兩個字咬的格外清楚。
提醒季老夫人吹牛也悠着點兒。
季老夫人笑道,“清甯她爹要是不厲害,煜國公也不會一而再的舉薦皇上派他去西南查貪墨案了,那案子有多棘手,一旦查清,功勞又有多大。”
平老夫人啞然。
煜國公千方百計也要讓季懷山去查西南案是事實。
季老夫人繼續道,“我這兒子,這些年一直淡泊名利,無心官場,如今被煜國公生拉硬拽的摁到了刑部右侍郎的位置,隻怕想脫身,煜國公也不會答應。”
“罷了,做娘的吹噓自己兒子,隻怕沒什麽人信,我隻惋惜清甯不是男兒身,女兒家,就是本事再大懂得再多又有什麽用。”
季老夫人是真惋惜,也是真的借季清甯告訴平老夫人,不要小瞧她兒子。
她兒子生的女兒都這麽厲害了,她兒子能不是人中龍鳳嗎?
他不信她,也該信自己的兒子煜國公。
平老夫人心下震驚,西南案子之大,可以說是甯朝建朝以來最慘烈的案子了,一旦查清,至少也得封個伯爵。
再加上季清甯爲西南捐款,雖然她隻捐了兩萬兩,但到皇上手裏的是一百萬兩。
加上這份功勞,就是封個侯爵也不是不可能。
平老夫人想到季清嫮的出閣宴,章老太傅和張閣老他們都到場了……
這些人都是季懷山的靠山,再加上他們煜國公府做親家,還有她兒子自己奉上的兩個肋骨給季懷山立的威……
十年之後,季懷山沒準兒真的能封個國公。
平老夫人讓自己冷靜下來,道,“就算季侍郎将來能封侯拜将,他這會兒還正值壯年,季夫人又身懷六甲,難道不準備生兒子了嗎?”
季老夫人歎息道,“我這兒子命裏少子,所以我才百般強求,逼的清甯她娘委屈清甯女扮男裝十七年。”
“這麽多年,我早不敢奢望了,再者,就算生了兒子,我季家既然許諾家産都給溫三少爺和清甯繼承,就不會食言,我季家上下都不是會說好聽的诓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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