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甯從未對自己的醫術産生過質疑,這一刻,她懷疑自己了。
她給男子把脈過,而且還不止一回。
男子脈象之前因爲失血過多虛弱,但現在沉穩有力,她一點也沒看出有問題。
之前就死賴在她屋子裏不走,現在又跑來張閣老府上和她争床睡,這麽奇葩的行爲,能沒病?
腦子絕對有問題啊!
而且病的不輕。
季清甯對疑難雜症特别感興趣,想再給男子把下脈,這時候門被砰砰敲響,張大少爺的聲音傳來,“甯大夫,我祖父額頭燙的厲害,請您過去一趟。”
到底還是出問題了。
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張閣老發燒了,季清甯就顧不上男子了,擡腳就往門口走。
小丫鬟緊随其後,留下男子坐在床上,目送她們主仆出門。
男子,“……。”
張大少爺等在門外,兩小厮拎着燈籠照路,季清甯出了門,就去張閣老的屋子。
許太醫沒有走,因爲季清甯醫治張閣老的方法,醫術從未有過記載,許太醫回太醫院後,把季清甯醫治張閣老的經過一五一十禀告李院正知道。
李院正驚歎連連,大概是沒想過還能用這樣的方法治療石淋之症,但因爲季清甯說治好張閣老的希望隻有六成,到底能不能治好,尚未可知。
李院正想知道治療的全部經過,他身爲院正,沒法離開太醫院太久,便把這差事交給了許太醫,讓他做好詳細筆錄。
本來今兒是許太醫在太醫院當值,爲了許太醫能心無旁骛,李院正替他當這個值,可見對這事的看重了。
平常發熱,許太醫會開方子,但張閣老他不敢,再者,甯大夫就在跨院,幾步路就到了,他哪敢班門弄斧啊。
季清甯進來,坐到床邊給張閣老把脈,然後施針,教許太醫用酒擦拭額頭和掌心,然後去開藥方。
雖然天色很晚,街上已經宵禁了,但事關張閣老的病,再晚上街買藥都有,而且張府和離的最近的藥鋪打過招呼,這幾日藥鋪晚上留人,因爲張府随時會來買藥。
張府給了不少的酬勞,再加上賣張府人情的好事,藥鋪不會不答應。
很快,藥就買回來了,季清甯親自煎藥。
等季清甯空閑了,許太醫才敢問道,“用酒擦拭額頭和掌心是爲何?”
許太醫勤學好問,這回又是因爲幫她打下手被請來的,季清甯不會吝啬,道,“酒精揮發會帶着身體的熱量,能快速降溫。”
許太醫明白了,這就和人上火了,沖個冷水澡能快速降火是一個道理,隻是他從來不知道酒還有這作用,長見識了。
這一忙,就是一個多時辰。
小丫鬟湊上來道,“人還沒有走。”
季清甯,“……。”
這人得是多執着啊。
張閣老突然發燒,晚上十有八九還會反複,她這一晚是肯定别想睡了。
小丫鬟忍不住猜測道,“他不會是看上姑娘你了吧?”
季清甯扭頭瞅着小丫鬟,“你确定他看上的是我,不是我的小榻和床?”
小丫鬟,“……。”
好……好像姑娘說的有道理……
雖然她沒喜歡過姑娘,啊呸,她沒喜歡過男子,卻也見過不少,男子要喜歡哪個姑娘,隻會小心捧着哄着,哪有男子這樣的啊,對她家姑娘言語一點都不客氣。而且在人家眼裏,她家姑娘就是個男子。
若說有斷袖的喜好,也不像,但對姑娘住的屋子裏的床和小榻那不是一般的喜歡。
小丫鬟擔心,“他不走怎麽辦?”
張大姑娘知道姑娘是女兒身,要讓張家人知道姑娘住的屋子裏有個男子,還不定怎麽想姑娘呢。
雖然姑娘和溫三少爺住同一間學舍,但那是正大光明,這是偷偷摸摸啊。
季清甯無所謂道,“我在屋子裏都趕不走他,我不在,那還不是他想睡哪兒就睡哪兒了。”
再說屋子裏,男子躺在床上,對着天青色紗幔發呆。
他放着煜國公府不睡,别院不住,跑來張閣老府上小跨院失眠。
他做夢也沒想過自己爲了睡個安穩覺能死皮賴臉到這種程度,這種感覺真不是一般的難受,他必須盡快想辦法讓他醫治二哥,從失眠症中解脫出來。
陳杳心疼自家爺,在張閣老屋外偷聽了會兒,回來道,“爺,季大少爺會在張閣老病榻前守一夜。”
男子一聽就起來了,道,“回别院。”
這一夜,季清甯和許太醫都沒合眼。
張閣老高燒不退,藥灌下去幾大碗都不見效,季清甯隻能接着開方子,希望哪張能管用。
這一忙,就忙到了天亮。
就在季清甯扛不住的時候,張閣老額頭總算沒那麽燙,開始退燒了。
許太醫對季清甯佩服的五體投地,他現在可以肯定的說,甯大夫的醫術遠在李院正之上。
那麽多張讓人驚豔的退熱方子,李院正絕對開不出來,李院正用藥絕沒有甯大夫的膽量,張閣老身體虛弱成這樣,他竟然敢用那樣的虎狼之藥,這要他說,那就跟給張閣老用砒霜差不多。
可結果卻令人震驚——
張閣老退燒了。
天亮的時候,開始退熱,到日上三竿才完全退好,張閣老醒來,第一句話是,“我還活着嗎?”
季清甯笑道,“您扛過來了,不僅活着,以後會長命百歲。”
張老夫人站在一旁,聽得是熱淚盈眶啊。
昨天晚上,季清甯和許太醫一宿沒睡,張府上下也一樣,隻是其他人還好,熬上一晚沒什麽大不了的,張老夫人這些日子,心力交瘁,又上了年紀的人,她熬一晚,絕對能老三五歲。
季清甯可不想治好了張閣老,又來治張老夫人,便用一根銀針将張老夫人紮的昏睡了過去。
把張老夫人紮暈了,張家上下還得謝謝她,尤其是張大老爺,那是勸了張老夫人不知道多少回,可張老夫人不僅不聽勸,還來了一句,“你爹要是活不了,我也不活了,我下去陪他!”
張大老爺是知道張老夫人性子的,她會來真的,他由衷的朝季清甯作揖道謝,“甯大夫醫術高超,一次救了兩條人命。”
季清甯也累的夠嗆,道,“眼下是轉危爲安了,但還不能掉以輕心,這三天都得警惕,不過昨晚是最爲兇險的,基本安然度過,閣老這條命就算是保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