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低頭，沒再求什麽，他知道主子最讨厭廢話的人，不想聽就是不想聽。
于是葉歡對着郭浔磕了一個頭，看着她的目光中滿是深刻的哀求。
然後，毫不猶豫的抽出袖中的匕首，狠狠地抹了脖子。
他死的實在是太過輕易了，讓郭浔有一種自己現在在做夢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面色有些複雜。
鮮血從葉歡的脖頸處不斷湧出，頃刻間便染紅了他周圍的土地。
郭浔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人死去，是一件如此輕易的事情。
葉歡倒在地上，身體在微微抽搐，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血液正在慢慢流失。
與之一同逝去的還有他的生命，他眨了眨眼睛，那雙在郭浔看來有些狡詐的眼中正泛着晶瑩的光亮。
他的嘴角帶笑，仿佛正在經曆什麽異常美好的事情。
“阿歡！！！”
葉歡眼中的光漸漸消失，在那一刻，他仿佛聽到了南夕在叫他的名字。
怎麽會呢？南夕明明已經走了。
葉歡記得，南夕的家在漓江渡口，她說等她徹底恢複自由身之後，她就要在那裏生活。
那種平靜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
葉歡愛南夕，可惜他終究是自私的，他不想南夕身邊有其他的人存在甚至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所以在将她送到那裏的時候，他并沒有将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
就容許他再自私一回吧，至少在此刻，在他活着的時候，他不想讓别人接近他的南夕。
郭浔回頭看向那個跌跌撞撞朝這邊跑來的女子。
她一直拿在手中的拐杖不見了，一雙手胡亂摸索着，臉上滿是慌亂。
她一遍一遍的叫着葉歡的名字，回應她的隻有鐵甲相撞的聲音。
身後那個個子矮小的打更人正緊緊地跟着她，完全無視周圍冰冷的劍刃。
郭浔擡了擡手，讓人将她放了進來。
她看不見，憑自己的直覺進了院子後，就那麽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摸索着，聲音也越來越低，“阿歡，阿歡…”
終于她的指尖碰觸到一片濕濡，尚有餘溫。
南夕突然呆了片刻，摸索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她碰觸到他的手，指尖的血染上了葉歡的衣袍。
終于南夕跪坐在一片血泊中緊緊地抱着葉歡，笑着喚道，“阿歡，我終于找到你了，不是說一輩子都不分開嗎？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把我送走了呢？”
“還好我認路，不然都找不到你了。”
她的眼中蓄滿了淚，一滴一滴的砸在葉歡的臉上，“我們都已經出來了，我還沒有帶你去我的家鄉呢。”
南夕哽咽着道，“我的家鄉在漓江渡口，那裏有最美的晚霞，最美味的魚蝦。”
“你說你要做給我吃，怎麽能食言呢？怎麽能……啊啊啊！！”
南夕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葉歡你起來，你起來跟我說話呀！”
“你這條命是我用一雙眼睛換來的，我沒開口，你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阿歡！”
郭浔扭頭，不忍心再看下去，她甚至真的動了放她離開的想法。
君墨宸看着那個悲泣的女人，神色不明。
他突然轉身，向隊伍外面走去，“我的人已然伏誅，阿浔，走吧。”
郭浔擡頭，和他對視一眼，點頭道，“回去複命！”
隊伍有序撤離，隻留下院子裏一具逐漸冰冷的屍體和一個盲女。
打更人默默地在院子外面站着，不敢靠近。
南夕止住了哭聲，深深地喘着氣，“你知道沒了這雙眼睛，我活的有多難嗎？但是爲了你，我還是自挖雙眼。”
“現在你不在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我不恨你，從未恨過。”南夕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漓江渡口，等我見到你，我再帶你一起去吧。”
“夕兒！！”聲音難聽，打更人嗓子壞了，平常說話都困難，現在那一聲夕兒，他叫的滿是支離破碎的感覺。
他以前一直想這樣叫她，隻是怕她讨厭，現在終于如願了，夕兒卻不在了。
南夕倒下，整個人緊緊抱着葉歡，嘴唇嗫喏道，“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麽久…”
回去的路上，郭浔總是時不時地走神。
“南夕死了。”這句話從系統嘴裏說出來，像是在讀課文，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郭浔整個人呼吸都停了一瞬，她輕聲道，“我知道。”
“什麽？”
“我知道她會死，不是别人殺的，而是追随葉歡而去，她喜歡葉歡，我看得出來。”
郭浔的語序有些亂，東一句西一句的，這說明她的心緒也并不平靜。
“系統，那個地方最後不是隻能有一個人活着出來嗎？”
系統知道她問的是什麽。
“對呀，那裏隻有一個人能出來，但是規矩是人定的，自然能夠改變。”
“在最後那場試煉中，南夕九死一生殺死了那個對手，最後剩下的隻有她跟昏迷的葉歡。”
“那煉獄中的主人一直在逼南夕動手，但是南夕卻沒有同她想的那般下手。”
“那人在這試煉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頓時來了興趣，開出各種條件，就是想要南夕殺了葉歡，然而她沒有。”
“所以那個煉獄的主人就給了她一個機會，要她拿自己的一雙眼睛換葉歡一命，她若是不答應，就算最後她自刎成全葉歡，葉歡也絕對活不成。”
“煉獄的主人讓他們兩人都活了下來，但是卻開出了一個條件，此生不複相見。”
“他們體内有一種蠱蟲，待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蠱蟲侵蝕的就越快，先死的人是南夕，最後葉歡也活不過一月。”
“……”郭浔突然吐出一口濁氣，她心裏不舒服，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
這要是一個故事，她聽聽也就算了。
但是現在這故事裏的人她認識，她相處過，并且親眼見到了他們的死亡。
那所有的遺憾背後，總有一雙叫做命運的手在操縱，無論如何抵抗，都阻止不了走向最後的結局。
她突然有些好奇的問道，“系統，那我的結局是什麽樣的呢？”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你是這個世界的意外，所以…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