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太多了。
向江飛是他招安入伍的，曾多少次在篝火下大肆叫嚷，說着要打敗他，要超越他，也要讓他叫聲大哥聽聽。
現在……
沒有機會了。
殷玄蔺躺在塵土地上，耳邊似有叫喊聲傳來可是他都聽不清明，幾十人如今殘留隻有四五人殘兵，那小兵将拖拽着殷玄蔺靠去了旁邊的山壁上，彷徨無助望着這寂靜無聲的山谷，似乎比交戰更爲可怕。
他們沒有信号彈，沒有水，也沒有食物，在這山谷之中再無出路，隻有等死。
“将軍，大将軍……”他們将所有的希望寄予在殷玄蔺的身上，哪怕明知再無生路，可隻要看見殷玄蔺他們似乎就有了活着的信念。
“等。”殷玄蔺顫抖着手撕下了身上的布條纏繞着傷口止血。
“不要動，少說話，保持清醒。”殷玄蔺緩了好一會才撐着身軀站起身來，挪動着朝着那些屍體走去，他企圖從這些我軍和敵軍身上搜刮出一些東西，食物或者水。
很可惜他失望了，什麽都沒有。
殷玄蔺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甚至連走動一步都艱難無比，他倚靠着山壁滑下望着天等待着。
他經曆過太多生死一瞬，可從沒有如同今日這般絕望，仿佛死亡的氣息已經籠罩在自己頭頂，全然看不到絲毫生的希望，随着時間的推移這樣的感覺更爲深切。
傷口太深太深了，不過是在這靠坐着一會兒，那血浸透軍甲流淌在地，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幾乎是靠着最後的信念強撐着意志。
天色将明，有人倒下了。
這一倒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殷玄蔺伸手從懷中摸出了玉簪，白玉的簪子上浸滿了血迹，他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仿佛聽到了傅明嬌的呼喚，那嬌柔溫聲的喚着他将軍。
那烏黑的發髻上插着白玉發簪，揚唇露出的笑顔在詢問他好不好看。
嬌嬌。
嬌嬌……
他的嬌嬌啊。
殷玄蔺一點點握緊了手中的發簪，心中似乎有強烈的不甘和不願，他不能不能倒下，他的嬌嬌還在等着他。
山石震動，似乎敵軍正在設法挪開山石，翻越入内。
大業國的主帥這是多麽誘人的戰果，北興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殷玄蔺一手握着發钗，一手握住了那斷裂的大刀，像是強撐着最後的力氣站起身來，一步步朝着山谷入口挪動而去，握緊大刀插入地面就這麽往山谷口一站，仿佛已經勝過了千萬言語。
天光乍破，晨曦亮起。
身後幾乎陷入絕望的将士們在這一刻突然仿佛重燃鬥志，遙遙望着大将軍那偉岸的身姿，胸腔之中的震顫無與倫比，在這一刻殷玄蔺在他們心中如同神明。
心中的神明，永不倒下。
那三兩個殘兵拖着自己的身體，爬都要爬過去。
不論結果如何，在這一刻他們便是天底下最強大的戰士。
山石的震動越發巨大，就在那頂上山石滾落之時，天空忽然綻放出美輪美奂的彩雲紅霞。
(本章完)